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眺望远方,一眼就看见巍峨的大山,烽火台沿山脊蜿蜒而间隔相建。
此山名叫牟那山,南北走向,其西麓陡峭,植被稀疏;东坡平缓,草木茂盛。自然资源丰富。
牟那山之西便是西胡之辖境,之东则是南唐辖境。由于东面资源丰富,西胡与南唐之间曾经发生多次局部战争,而九原城便是两边必争之地。
在史书记载中,南唐与西胡的局部战争生不下百次,而九原城落入西胡人手中只有九次。这也间接说明,南唐整体军事实力的强大。
所以,牟那山就成为南唐西部边境线当中最重要的部分。
在牟那山东侧,距离九原城五十里远的地方建有一座军营,名叫包头营。包头营驻扎的兵士人数在九百人左右,设游骑将军一人,昭武校尉一人,录属朔方军管辖。
从配置上来说,游骑将军官阶为从五品上,已然属于高配。这也从侧面论证九原城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同时,包头营士兵人数虽不足千人,但单兵作战能力强,几乎都是身久经沙场的老兵。
没有战争时,这帮人会以马匪的身份摸进西胡境内打家劫舍,俗称“打秋风”,其目的有三个:一是在有限范围内消灭西胡的有生力量;二是为军营提供充足的物资保障,主要是牛羊肉等物资;三是抓西胡的女人充当军妓,满足兵士的生理需求。
对西胡人而言,这帮人“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但对南唐人而言,这帮人就是“杀光仇敌,保家卫国”。所以,立场不同,观念不同。
在来之前,楚逸就初步对九原城的军事防卫做了解。他内心深处虽然不认可‘打秋风’这种做法,但对南唐而言,这也是其军事战略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即消灭有生力量,又能提高兵士待遇,何乐而不为。
但这种做法弊端就在于会加深世代仇恨,导致双方再无言和的可能性,彼此心中充满的永远的敌意和仇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去死。
这也就为何九原城的县令,大多死于非命的症结所在。以至于,没有人愿意到九原城来当县令,哪怕给了固定期限,也没有人愿意过来。
自上任县令死了之后,县令之位一直空缺,而且现任的县丞,也就是二把手,也是称病躲在家里,不敢出去办公。
风声鹤唳之下,九原城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倘若没有包头营坐镇其边,恐怕城内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楚逸站在九原城的城门前,抬头凝视“九原城”三个锈迹斑斑的大字。
南唐西境的荒凉,楚逸这一路走来,早已深有体会。虽然能够体会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苍凉,但更多还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凄凉。
京都的繁华与这里的悲凉,俨然是两种极端的场景。这是命运的不公,还是人为的伤害?
然而,九原城内的景象与城外也是天壤之别。
因地理位置特殊,九原城内有内河穿过,城中建筑依水而建,亭台楼阁林立,仿佛置身江南秀丽景色之中。这主要原因在于,九原城最早上任的县令来自南唐富饶的楚州金陵城,所以这里建筑是以金陵园林风格为主。
“没想到,这九原城内风景一边独好啊!”孟月半颇有意外。
楚逸虽然从搜集的信息当中大概知道九原城的基本情况,但真正走进这座古城,还是被它的那种秀美所吸引,难怪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这简直是块风水宝地嘛。
“大师,之前在洛川城欠的酒债,我就在这给你还了呀。”楚逸扭头看着他笑道。
孟月半腰间依然挂着一个葫芦,但已经不是之前那个碧玉葫芦,而就是个普通的酒葫芦。
“哪里喝都一样。我呀,现在也只能喝酒,又不能那啥的,无所谓。”孟月半有点伤感。
楚逸笑道:“大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肯定会长出更好的。到时候,你还得感谢自己因祸得福!”
孟月半白了他两眼,暗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谁他娘愿意裤裆那玩意失而复得呀。
“公子,你这新官上任,是不是缺个师爷呀。我孟某不才,毛遂自荐,这师爷我来当,如何?”孟月半现在只能一门心思抱楚逸的大腿,毕竟后半生的幸福都在他手上。而且,这小子身上藏有太多隐秘,以后成长空间无限,跟着他修行问题多半可以解决。
另外,孟月半也突然感到一阵释怀,之前虽隐藏在京都,其内心也是惴惴不安,生怕哪天被道衍真人或宫中那些大供奉瞧出端倪,到时候必死无疑。现在有楚逸这小子替他挡在前面,真出事自然有人冲在前面。
况且,这次离开京都还有另外一个人,名叫陆显芝,是个元婴女剑修。
若论实力,与他伯仲之间,关键这娘们出剑就分生死,而且都不带商量的,是个狠人。
孟月半不想在这娘们面前丢脸,所以想楚逸商量,编织个极为漂亮的缘由来解释他为何跌境,总不能说是杀楚逸不成反被揍吧。
除了拍马屁,还得做点实际的活儿才能证明自己的忠心。
“大师,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逼你当师爷。不过,你放心。如果陆姐姐问起来,绝对不会让你丢面子,保证让你面子里子都有。”楚逸笑吟吟道。
“有大人这句话,师爷我自然放一百个心。”
说话间,二人来到县衙大门前。
“就是这里了。”楚逸看了看大门上的牌匾,写着四个大字:“九原县衙”。
可问题是,这大白天的,县衙大门紧闭。敲了十多下也没人开门,这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年轻人,别敲了。这县太爷都死了,里面人早跑了,谁还敢来啊。”一个路过大爷无奈道。
楚逸走上前,抱拳道:“老丈,您是说这县衙是空的,没有人值班?”
“那可不是。谁愿意把命丢这。我听说呀,西胡人给县衙里的人都写了恐吓信,谁来谁就死。弄的人心惶惶,没人敢愿意冒险。这帮软骨头,欺负自己人威风的很,一封胡人的信就把他们吓个半死。”老者越说越气愤。
楚逸眉头微皱,暗道这西胡人竟然狂妄到如此地步,赤裸裸的威胁。这要是被李世洵知道,他养了一帮怂人,还不气的要杀人呀。
“老丈,那你们的生活现在过的如何?”楚逸一脸关切道。
“唉!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个盼头哦。”说罢,老者摇着头离开了。
楚逸目光扫过眼前这条大街,两边的商铺有关,有开,街上行人稀少,一副衰败的景象。当官的都躲起来保命,谁又能考虑到百姓的生死。
“大师,依你之见,咱们要怎么做?”楚逸收回目光望向孟月半。
孟月半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他现在就是师爷,是师爷就得给老爷出主意啊。
“大人,这好办呀。这帮人不是都怕死嘛,咱们不怕呀,这县大衙正常开,县老爷正常做。如果他们不来,按照律法,就地革职。反正这次过来,陛下应该不会具体过问这些小事,全凭公子做主。这帮人清除之后,再以公开聘请的方式,从城里找愿意干事的年轻人,给钱给官职,还怕他们不来。另外,咱们带来的那些兄弟,也借助这次机会进入县衙,这样后面好办事。”孟月半一股脑说了出来。
楚逸嘿嘿笑道:“大师,您这个师爷还是很够格的嘛。”
“为大人效力,不仅要够格,还要站高看远,做到未雨绸缪!”孟月半自我标榜起来。
“师爷,那咱们就进去吧。”楚逸说着,右脚猛踹大门,“哐当”一声响,大门大开。楚逸在前,孟月半在后,两人堂而皇之走了进去。
他们前脚进去,后脚就有躲在暗处的人离开,各自回去禀报。
“看来,盯你的人不少啊。”孟月半笑道。
楚逸不以为然道:“无所谓,已经习惯了。”
半个时辰后,楚逸和孟月半便把整个衙门都走遍看遍,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二人来到大堂,一眼望去,就是那金灿灿的四个大字:明镜高悬。
“据说,世有方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来照之,影则倒见。以手扪心而来,则见肠胃五脏,历然无碍。说的就是这个‘明镜’。可惜呀,这都是写给无知百姓看的,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搜刮民脂民膏。”孟月半感慨道。
楚逸苦笑道:“这个世道,盛世也好,战乱也罢,受苦的永远是平头百姓。”
“公子对百姓爱之深切啊!”孟月半好奇道。
“如果王朝是船,百姓是水。那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没人不懂,只不过难以做到吧。”楚逸走到正中央的公案前,低头看着桌面上摆放的物件。
惊堂木、签筒、印盒、印垫放在印架上,印盒空空如也,不知道上任知县的官印落在何处?不过,这次过来,吏部已经重新给他七品县令的官印。
楚逸取出官印,然后放在印盒之中。
印架子旁边,摆放着红黑两个砚台,里面的墨早已干涸。旁边的笔架上悬着朱笔和墨笔,签筒内分别置红头签和绿头签。按照规定,绿头签是捕签,用来捕人的;红头签是刑签,下令动刑的。按规矩,红头签每签十板,多以杖臀为主。
楚逸轻轻坐了下来,右手拿起乌黑的惊堂木,顿时有种异样的感觉遍及全身。
因为,他已然是一方父母官。为官者,自然要心里装着黎明百姓。可现实是,古往今来,为官者,多数为了头上这顶乌纱帽。
此时,他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个念头,手中的惊堂木狠狠拍下去,然后威慑那些魑魅魍魉,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公子,这惊堂木也是有说法的。皇帝用的惊堂木叫“震山河”,用它击案板以显赫皇威;丞相用的惊堂木称为“佐朝纲”,表明身份,振兴朝纲。依我看,都是忽悠人的,全他娘的屁话。”孟月半嘲讽道。
“倘若这惊堂木,震醒他人同时,也能震醒自己,那也未尝不可!”楚逸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