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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市?”郑直皱皱眉头“做啥的?”二人从茶馆出来,直接回到了江侃家。为了保密,又长驱直入,来到了江侃的内书房密谈。郑直刚刚瞅了眼,那个杜十娘竟然挺了肚子。难怪对方瞧不上祝英台,上赶着送给他暖床。只是之前两次,郑直光顾着祝英台了,真没留意江侃的其他女人去向,还真的不好判断这孩子能不能生下来。
“把四当的股份平均分成若干个股,然后公开变卖,如此,那些拿着四当股票的人就享有股东的权利,分红。”江侃低声道“而股市就是集中买卖这些股票的地方,就是相当于贩卖孔方兄弟会会票的私市。”
“那四当肯答应?”郑直想想都感觉不靠谱。
“若是只有他们,当然悬。”江侃耐着性子解释“可不要忘了,他们手里掌握着那么多店铺的股份,难道就没有砸到手里的?那么多股份,谁能注意到他们?”
郑直还是迟疑,毕竟这东西他感觉很不靠谱“那卖了股份,到期后,银子用还吗?用不用付给对方利息?”
“万一人家再卖出去呢?”
“万一人家低价卖出去呢?”
“万一人家高价卖出去呢?”
“万一人家成了大股东呢?”
“万一人家要看股东底册呢?
”万一把官府招惹来了呢?”
“万一……”
面对郑直层出不穷的问题,江侃虽然穷于应付,却并没有不满,毕竟这就是思想的碰撞。前世他看了几部粤语长片,学着叶荣添也炒股,准备过三关。结果一路赔到了富婆跟前,不过大概的规矩和流程还是懂的。
于是在两人的挑肥拣瘦下,股市的新章程就成型了。上市商户交割股票,需要付给股市手续费,比例为每笔买卖金额的一分。上市商户必须经过股市账房的评估,才可以入市挂牌。上市商户股价跌破发行价的三成,可以退市。上市商户挂牌需要缴纳保证金,金额为股票流通股的一成。
“不管他们卖多少,买多少,只要有买卖,就有手续费。”
“能不能挂牌,就要看股市的账房如何评估了。”
“风险自担,懂不懂?亏钱你找股市?那赚了呢?你分不分给股市?”
“他退市,保证金自然是属于股市了。难道赔给那些想一夜暴富的穷鬼?”
“我们做生意一定要记住,要先把自己的责任规避。知不知道天下间所有赚钱的生意在哪找?大明律,对《刑律》。那上边所有不让干的买卖都是能够赚钱的对不对?”江侃霸道总裁附体,叼着雪茄,一副俾睨天下的样子“股市里的银子,来的快,去的也就快。赚得多,赔的也就多。不是三两句能讲清楚的,这里边学问大着呢。你只要让四当明白,用这个法子,能够玩死袁恺就成了。”
“那,这买卖日后还能继续开不?”郑直被对方讲的心神摇曳,不由追问。
“目前不成。”涉及到买卖,江侃格外谨慎,立刻摇头“你跟我,不成。就是不知道四当那些人的幕后东家们有没有本事了。”
“……”郑直顿时蔫了,有个屁本事,他就是四当的幕后之人“明个儿就要开始了,如今才准备,是不是晚了?”
“不晚。”江侃摇摇头“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让袁恺感觉成功在望,他才能舍得下本钱。袁恺那点小心思,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不求财,而是想在建昌侯跟前做漂亮求名,这已经落了下乘。”
“俺懂了。”郑直沉思片刻“攻其必救。他越想做的圆满,越不能出现瑕疵。”
“对,就是这个理。”江侃补充道“再者四当若是早早准备好了,袁恺也会闻到味的。让他们狗咬狗,对不对?”
“……”郑直应承也不是不应承也不是,只好岔开话题“那到时候缓不济急来得及吗?”
江侃想了想“那你找人把股市的架子搭起来,等到时候,就咱们来个请君入瓮。”
郑直再次不吭声了,他都怀疑江侃故意的指桑骂槐“为啥是俺找人?”
“我身边都是废物,没几个可靠的。”江侃郁闷道“上次派人灭口那几个强盗,结果我派去的人再没回来,估计跑了。”
“俺也不能找平日间来往密切的。”郑直很想给对方讲,王钟不是跑了,是被灭口了。好在他还有理智,没有冲动。
“那就用慈禧钱庄。”江侃浑不在意“只是需要再谨慎一点,不要让人查出来背后是咱们。”
“叫啥名字?”郑直点头认同。
“股市啊。”江侃理所当然“顺天府股市。”
“那不成。”郑直立刻摇头“俺们如今要悄没声息的安排,你叫这个,难免惹人非议。”
“对对。”江侃想了想“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呵呵呵!”
“你先想想名字。”郑直莫名其妙,起身“俺去让人联系他们。”
“怎么了?”江侃莫名其妙“别着急啊,提前布局,你给他们讲了,他们就能答应?得让袁恺把他们毒打一顿,这时候你再过去,就不一样了,他们得管你叫‘爹’。再说了,我还想着咱们玩的再大点,借东风,用慈禧钱庄,来收割一波韭菜。就是那些有俩钱不晓得自己是谁了的主。”
“咋割?”郑直有了兴趣。
“挂牌子啊。”江侃理所当然道“到时候,我就讲……发现石油,不对……发现了金……银……铜……铁……你说发现什么吧?”
“孔方兄弟会会票咋样?”郑直想了想“咱们让他们由暗变明。”
“那样慈禧钱庄就不合适了。”江侃摇摇头。
“这好办,袁恺是扬州的,河道这一条线难免有联系,可是湖广他没门路。俺们找湖广的人,随便起一个字号。”郑直也立刻认同,继而追问“你讲若是寿宁侯晓得了这买卖有没有兴趣?”
“哥哥坑弟弟。”江侃一愣,笑骂一句“你好坏。”
郑直心满意足的从江侃家出来,却又跳上马车,带着朱千户前往定府大街。有些事该提前布局了,正好出了朱麟的事,让他有了借口。
“姐夫应该晓得,俺,六岁为了留条命,被送去了道观。人生地不熟,头二年,全靠着俺七姐她们逢年过节送来的那些布偶,才挺了过来。所以俺就想着等俺有本事了,一定要让俺姐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郑直郁闷的一饮而尽“可是……俺没本事。去年的时候,俺周转不开,偏偏这时候,俺姐嫁人了。你让俺这个做兄弟的哪有脸露面。”说着竟然掉了眼泪,论哭他是专业的,眼泪说来就来,没有一丝不自然。可这么多年,只有当年陈守瑄病逝,还有他在诏狱那一次是真的哭。
“俺懂,俺懂。”徐光祚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娘子也时常给俺讲十七弟的不容易,让俺一定要找机会让十七弟有个体面。俺当时却想,十七弟是个要强的,俺主动凑过来问,十七弟一定不会吭声。正筹划着悄没声息的把事情做了……不想还是十七弟有本事。这勋卫可不是谁都能得到的,那可都是靠大因缘啊。”
郑直赶紧附和“主上隆恩,太子知遇,行俭是断不敢忘。”说着端起面前酒杯“来,姐夫,俺们预祝主上身体康健,太子体泰,大明国祚万世不朽。”
徐光祚没想到郑直还玩这一手,赶忙端起酒杯,学着郑直喊了两句,一饮而尽。待二人重新落座后,这才问“十七弟日后就在京师常住了,你姐已经准备了院子,只等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兄弟登门。如今既然来了,一会瞧瞧去,看满不满意?”似乎忘了对方早就来了小半年,今日才登门。
“七姐挑的自然是好的。”郑直赶紧道“只是俺在京里也有院子,就在芝麻巷那边。”
“哦?”徐光祚仿佛刚刚晓得“那的院子靠近东单牌楼,不便宜啊。”
“是几年前,俺离京之前置办的。不过……这算啥,若不是前年……算了,不提了,不提了。”郑直叹口气,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对,不开心的事不提了。”徐光祚赶忙应和一声,起身为郑直满上“来来来,喝酒。”
论人际交往,吃喝嫖赌,一个徐光祚甩出去郑直十几条街。论见识见闻,哪怕身处京师,从未出过京的徐光祚也不让郑直分毫。
两瓶酒下肚,二人颇有相见恨晚的意思。醉眼懵惺的郑直拉着徐光祚就要拜把子,说话也开始口无遮拦“俺被他们这些忘恩负义,鼠目寸光,厚颜无耻,两面三刀,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强盗坑了。”
有杨儒,史臻享,钟毅,江侃在,郑直早就熟练掌握了一系列污言秽语。如今既然有人要听,他自然就让对方一饱耳福,这也算是将下午在江侃那的郁闷转嫁。
“姐夫,你讲,他们是不是忘恩负义,鼠目寸光,厚颜无耻,两面三刀,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强盗?”郑直醉眼迷离的抓着尴尬的徐光祚追问。
“十七弟吃醉了。”徐光祚压着怒气,挤出笑容。
“对,对。”郑直甩甩头“俺吃多了,多了……”起身道“回家,俺回家……”
“不急,不急,这才哪到哪啊。”徐光祚赶忙拉住对方“俺是讲,你多吃菜,听错了,来来来。”
郑直无奈只好落座,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完“刚刚讲哪了?”
“讲……十七弟被人骗了。”徐光祚一个不防接了话。
“对,姐夫,你说他们是不是忘恩负义,鼠目寸光,厚颜无耻,两面三刀,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强盗?”郑直一拍脑门赶忙就是重提。
徐光祚咬着后槽牙“十七弟所言极是。”
“是嘛。”郑直大笑,继而叹口气“偏偏俺,有眼无珠,就信了这帮忘恩负义,鼠目寸光,厚颜无耻,两面三刀,人面兽心,吃里扒外的强盗。被他们给坑了。”
徐光祚无语,却又不好催促,只能郁闷的喝了一杯等着下文。
“姐夫是晓得俺的,愿赌服输,只是俺当时真的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这买卖又不是俺一个人的,姐夫,俺赔不起……”郑直愤懑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觉得不解气,拿起酒壶对嘴吹。
徐光祚赶紧拦住,这眼瞅着到了关键之处,怎么可以醉了“十七弟,慢点,听你这意思,如今十七弟还赊欠着银子?姐夫虽然也不富裕,几千两还是有的,你要用,尽管拿去……”
“不不,俺不欠钟毅的。”郑直摆摆手,长出一口气,苦笑道“怪俺胆子小,没见过世面。瞅着十几万的亏空,一下子慌了神。钟……俺那帮衬倒是个大度的,可俺们真定人实在。不能欠银子,否则就吃不好睡不好。对吧,姐夫?”
“对对对。”徐光祚赶紧附和一声“娘子就是个实在人。由小见大,十七弟也一定错不了。”
“不行,不行,俺咋能和七姐比。比不上,差远了。”郑直赶忙否认“俺姐那真是贞洁烈妇,天上有地上无。从一而终,一女不事二夫,心慈目善,伯歌季舞、伯埙仲篪、长枕大衾、鹡鸰在原、灸艾分痛、戚戚具尔、手足情深、情重姜肱……”正说着,身后传来动静,他扭头正要去看,却被徐光祚拉住。
“对对对,十七弟讲的都对。”徐光祚狐疑的盯着郑直“十七弟晓不晓得俺也认识钟真人?”
“谁?”郑直一边揉头,一边问“谁是钟真人?不认识。”
“就是钟毅,主上已经将他封为钟真人。”徐光祚解释一句。
“主上。”郑直一哆嗦,慌忙离座跪在地上“死罪……”
徐光祚吓得赶忙将对方拽了起来,捂住郑直的嘴,看着面露惊恐的郑直道“主上未来,十七弟,俺讲的是愿意借银子给十七弟还欠钟毅的银子。”
原本他怀疑郑直是装痴卖傻,毕竟郑直可是二壶解元啊。如今却信了对方真的吃醉了,这种事,哪个人敢拿来戏言。却不晓得,当今天子在郑直眼里就是一头猪猡。他是没机会,有机会一刀砍死对方也说不得。
“不用,不用。俺把股份转给了旁人,那边把这债扛了。”郑直待对方松开手,又抓起酒杯,面对徐光祚,看向当空明月“如今眼见着人家日进斗金……娘希匹……”讲完一饮而尽。
此刻郑直不由后悔准备不足,应该来之前向朱千户尤其是贺五十请教一下乡野俚语。杨儒他们的那些话,来来回回都是这么几句,实在与他大明第一武状元,顺天府武举,文举解元,锦衣卫勋卫的身份不符。用江侃的话就是“掉价”。
“哦?谁啊?”徐光祚深呼吸一口气,打断正在搜肠刮肚的郑直,用青筋暴露的手又拿起酒壶为对方满上“十几万两……当时会票前途未明,讲出来也是胆量过人啊。”
“那是。不过人家祖上就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跟着太祖高皇帝打江山的。武定侯嫡裔郭勋,郭舍人还有……”郑直终于揭破谜底,却突然一扭头,张嘴吐了出去,却正好喷了凑过来想要听个仔细的徐光祚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