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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之后,明珠不分白日夜晚,皆日日大醉,双眼半合着,仿似没有力气睁开一样,急坏了娜珠,娜珠日日在明珠耳边劝着,明珠像没听到似的,眼珠都不会转一下,待说得多了,明珠便会去面馆,坐在二楼窗前看着楼下街道人流穿动,独自喝酒。
八月十五晚,宫中设宴
短短几日,明珠便又消瘦了一大圈,坐于马车内,只闭着眼无论刘玄锦说些什么,皆不发一言。
宫中花园设宴,皆是王族中人,明珠如行尸般被秋香春香搀扶着一一见了礼,也不知宴上都有谁,也不知自己都见了谁,一片高呼声中,抬眼看去,一身明黄,待看得清了,明珠不住冷笑,什么丞相之子王金良?明明是当今圣上刘玄庭!不过明珠都不在意,只是看了眼便又歪在一边喝着酒。
宴上众人皆小声议论着,这舒王妃果然是大漠蛮夷,粗俗不通礼数,歪坐一旁只顾喝酒。
明珠早已心如死灰,哪里还会管他人所想?如今的明珠早已充而不闻窗外事,如行尸走肉般呼吸着。
刘玄锦紧握酒杯,观她这几日便如此消瘦模样,心如刀割般,明珠啊——你从不看眼身旁玄锦吗?一眼,就一眼也好……
桃然院内
明珠一身大红立于院内桃树之上仰望圆月,此时已近深秋,树上早已挂满青桃,被明珠摇晃得落了一地。
兄长,今夜圆月可是你喜欢的?
明珠回想着在尼格府门前,巴雅尔与桑珠相对而立,目光柔和,而桑珠满脸羞怯的样子,仿似印在心中,久久挥之不散!
她怨!怨自己满腔痴情错付!她恨!恨自己便是嫁来青越还抱着丝幻想!恨自己一直以来还是忘不掉他巴雅尔!
刘玄锦领着书才,走在去桃然院的路上,明珠日日消沉,今日佳节,宫内特送来大漠特产甜瓜,想必明珠思乡情怯,会喜欢,也会一解乡愁。
脚步一转,刚踏入桃然院,便见明珠一身大红立于树上,披着长发,衣摆被夜风吹拂,上下翻飞,长发也随风飘扬,身子清瘦得仿似要被风吹走一般,正仰头望着天上明月,月光轻柔洒在她周身,笼了一层柔光。好似感到自己脚步转过头来,双眼如死灰般暗淡无光,又带着浓浓悲意,尖瘦的脸庞包在随风飘扬的长发之内,像看着自己,又不像看着自己,目无焦距。
二人便如此,相对而视许久,直到明珠看到书才手中捧着的甜瓜,眼中方才有了些许焦距,纵身飘然落到刘玄锦身前,向书才走去。
伸手拿起甜瓜,狠狠的砸到地上,立时瓜碎一地。
刘玄锦心下一惊,不知明珠此时为何生气,可仍是心疼般静静看着她。
“王爷如此这般殷勤倒是教明珠心生厌烦了。”明珠说的极淡,眼中毫无怜惜之意,只低头看着满地碎瓜。
刘玄锦好似被羞辱般,心下大震,甩袖转身急急走出了院子,行到后花园中方才放慢了脚步,伸手摸着心口,酸楚难当。
明珠低着头久久的看着地上甜瓜,浑身颤抖不能自已!君可是又拿着帕子为谁擦着双手吗!!
浓浓恨意包裹着明珠,咬牙轻颤!
朱记酒楼二楼
明珠倚窗而坐一口口喝着酒,看着穿流人群,无悲无喜。
婷婷久久立于明珠身后看着,红了眼眶,姑娘已不是初见模样,消瘦如此之快,成日茶饭不思,只日日饮酒,早不是洪县那策马扬鞭的模样,成日只看着楼下人流,可整整一日下来,眼珠连动也未曾动过。
婷婷急步走到明珠身旁眼中含泪问道:“姑娘如今这是怎么了?日日看着楼下之人,可是却像是茶馆听戏之人一样,万事只是听着看着,皆与姑娘无关,冷眼旁观,仿似根本不活在这个世上般!姑娘……你可知婷婷有多担忧?!”
婷婷俯身又伸手抱住明珠腰身,将头靠于明珠膝上,无声泪流,像只受伤的小羔羊般。
明珠伸手轻抚着婷婷头顶,“婷婷啊,人都说年少之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渡过,你家姑娘就是那个倒霉蛋……遇见了……呵呵……”
的确,遇见了君,就算身旁人来来往往,也不及君立于雪中淡然一笑。
婷婷抬头望着明珠,眼露出悲伤,双眼垂泪的看着明珠,挪着嘴唇,“可是姑娘啊,婷婷遇到了啊!”
明珠哼笑一声,摸着她稚嫩的小脸,轻拢着她碎发,“年幼之时,曾有名女子想与我讲些情爱之苦,可当时我没有听,多年后方知她心中凄楚,若能重来,我必会听她细细讲与我听,也必会鼓励她去寻心中所爱!”
想起阿娘那夜神情,欲言又止,明珠忽的落下泪来。
当初只知想得到家庭温暖,不想失去,不想被破坏!那夜,她怕阿娘说心中钟情于火罗!她怕阿娘说自己非丌术亲生!她怕眼前美好被毁于一旦!她只想要个完整的家!!可——家还是没了!阿娘——还是没了!雪地之上,阿娘眼露欣喜,鲜血洒满一地!她——是否也如自己此时这般深爱着火罗!!
——若是……若是那夜自己倾听她所悲,明了她心中爱意,鼓励她与火罗远走……或许结局不会是如此。
——而自己,只是自私的想要个完整的家!让她日后不要与火罗再相见了!!她当时那神情……
潸然泪下——家?无爱哪有家?
无他巴雅尔——何处又是明珠家?!!
婷婷赶紧伸手去擦,明珠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任眼角滑泪,定定的看着婷婷,“明珠此生,错过许多,悔恨许多,但……婷婷……明珠必不让你走我老路,你所思所想皆可与我说,明珠必会细细聆听,你所爱之人,明珠也必会帮你得到!”
婷婷弱小又无助,在明珠眼里就如前世的自己,寄人篱下,无人可依,受尽欺辱,不敢还击,许也是因为名字的关系,明珠在心里就想保护她,看护好她。
在明珠眼中,婷婷便是以前的自己,错过的自己,悔恨的自己,自己得不到的,只盼她万事安好,莫要如自己这般,行尸走肉般活于世上……希望她替自己好好活着,快乐活着,看到她快乐,就仿是看到前世自己有所依靠般,不用假装强大,来掩饰内心孤寂,脆弱,彷徨。
明珠早已了然,自己这一生便是会如此死灰般过下去了,了无任何希望,光芒。若是可以,立时死去也无妨……
愿你此生无忧,亦如愿自己来世无忧般……
“……姑娘”婷婷喃喃的唤了声,一头扎进明珠怀里哭了起来。
深秋街上
婷婷拉着明珠,逛着街。
婷婷只是不想明珠整日饮酒望街,她想让明珠悲痛的心情能得已抒散,可是明珠只是呆愣愣的任她拉着走,如木偶般,眼神也木木的看着四周。
婷婷沿街每个商铺都走进去逛圈,希望明珠能对什么都上点心,可是无论到哪家,明珠的眼神都未变过,就算她磨破嘴皮不停的说,明珠也不回一句。
默轩书斋,婷婷抬头看着,“姑娘可爱看书?”
明珠却皱了眉,这个书斋好耳熟,细细思量,方想起这是当初在皇家寺院刘玄庭冒充王金良时,对自己说要多看书,还给自己了一个小木牌子。
呵!原来竟是陛下产业,如今秋季,举子会聚京都,他刘玄庭开这个书斋为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婷婷不知明珠想法,但总是见姑娘眼珠动了,便想着姑娘定是喜欢,拉着明珠进了书斋。
书斋共二层,一层皆是些进京赶考的举子在无声看着书,明珠与婷婷进来,也没引起人注目。白根跟了进来,也忽的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啊掏,终是掏出个小木牌子递给明珠。
掌柜见明珠手里木牌子,赶紧迎了出来,“贵人,楼上请。”
书斋二楼,外间皆是一排排书架,摆着满满书,临窗有张书桌,里面还有个雅间。
明珠扫了眼书架,可比当年自己在边城买的书要好多了。忽的想起边城之时,兄长执书而立,残阳照在他身上,一派儒雅俊美,如今……也只剩回忆,久久不停缠绕着自己。
随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
日头渐渐西斜,婷婷坐于明珠对面,静静看着明珠,虽有些无趣,可姑娘好不容易有了些兴性,她也不想打扰。
明珠抬头扫了婷婷眼,“天气渐凉,婷婷先回铺子吧,我再看会便回去。”
婷婷生怕自己坐在这打扰了姑娘好不容易而起的兴致,便点点头,下楼走了。
虽然这些书比起边城那些要好上许多,可也大多都是些闲诗野趣。明珠走下楼,大多举人都看些考试之类的书,话本子到是少有人看,明珠转到话本子处随意扫了眼,目光便落到一本《明珠传》上。
这很明显是写自己的啊,伸手抽了出来,转身回楼上坐于窗边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