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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川,兴茂福商行。
徐长生徐掌柜从一早起来,就在院子里事无巨细张弄着。
都过了早饭点了,也没想起来去吃。
徐晓蕾的后母崔娟连喊了他几回,让他回屋吃早饭,他都没有过去。
对于已近花甲之年的徐长生来说,徐晓蕾这个宝贝女儿就是他的心头肉。
今天是女儿成亲大喜的日子,并且不用离家嫁人,招的是上门女婿,做父亲的当然喜不自胜,早饭也不惦记吃了。
崔娟见状,知道自己是劝不动徐长生了,只好给他拿了些点心,泡了一壶热茶,让他边忙活边吃些,垫垫肚子。
见徐掌柜高兴的样子,崔娟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当年,徐掌柜娶了徐晓蕾生母于氏,婚后两个人十分恩爱,五年时间连生了两个儿子,就是徐晓蕾的大哥徐远和二哥徐成。
两个孩子出身后,徐晓蕾的生母于氏身体就开始变差,经常久病不起。
因为有两个儿子需要照顾,徐掌柜又每日忙碌不停,没有时间家里。
徐晓蕾的生母于氏,便建议徐掌柜纳个偏房。
正如徐晓蕾所说,营川城的大户人家虽然有纳妾的传统。
不过,大多时候,纳妾都要正房应允,更多时候,偏房都是正房帮着找的。
就这样,徐掌柜和徐晓蕾生母婚后第十年,崔娟进了门。
崔娟也算是于氏的远亲,从山东那边过来,比徐长生小了十多岁。
看到徐晓蕾现在的模样,可以想象当年她生母于氏的貌美。
当年徐晓蕾生母于氏和耿直生母刘梅兰。是西大街人人艳羡的两朵花,就像现在的徐晓蕾和中村樱子一般。
与于氏美貌如花相比,崔娟相貌就平庸许多。
进了徐家门后,崔娟主要是照顾于氏和带两个孩子,徐掌柜隔三差五,也到她的屋里住上一晚。
过了两年,崔娟终于怀上了孩子。
可未想天不遂人愿,孩子还没出生,就难产夭折了。
之后,不知怎么的,就再没怀上孩子。
又过了几年,身体愈发变差的于氏,竟然又怀上了,就是现在的徐晓蕾。
不过,当年稳婆说了,于氏的身体状况太差,不易再生养,建议她把孩子打掉。
即便如此,于氏仍旧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就这样,徐晓蕾来到了这世上,而她生母于氏因为生她之后气血不足,没多长时间就一命夭折。
打那时起,出身不久的徐晓蕾,便由崔娟一手带大。
崔娟为人本分,任劳任怨。她清楚自己永远代替不了于氏在老爷心中的位置,却毫无怨言,只是尽全力做好她该做的。
于氏所生的三个孩子,虽然不是己出,却都细心照顾,个个长大成人。
老大徐远成了军官,老二徐成做了教授,徐晓蕾更是巾帼不让须眉,花样年华便擎起了徐家的重担。
唯一遗憾的是,自从那次小产之后,自己便再也没有怀上孩子。
徐掌柜知道崔娟这些年的辛苦,不想让她难堪,便没有再娶偏房。
就这样,一个勤劳本分的女人,风风雨雨跟着徐掌柜过了二十多年。
今天是徐晓蕾成亲的日子,崔娟却总觉得有些不如意。
在她骨子里一直觉得,耿直不是徐晓蕾的良配。
她总觉得,喜欢耿直的女人太多了,而且这些女人个个漂亮能干。徐晓蕾要是跟了这样的人成亲,以后不知道会多出多少事端来。
虽然自己不是徐晓蕾的生母,确是亲手把她带大的,早就视如己出,晓蕾跟了这样的人,崔娟总觉得不踏实。
绸缎庄的程思远是崔娟一眼相中的,她觉得,程思远那个孩子看着老实,有学识,家境也不错。
可没办法,徐晓蕾就是没看上,她做后母的也不能说什么。
崔娟心里明白,徐家虽然还有二儿子在,不过徐成不是做生意的料。
老爷要是百年之后,当家的一定会是徐晓蕾。自己这个后母这么多年都没跟徐晓蕾红脸过,婚姻大事更不能乱插一杆子了。
既然老爷高兴,晓蕾愿意,自己也跟着高兴便是。
想到这些,崔娟对徐长生说道:“老爷,看时辰,姑爷他们应该快到了了。你这一身行头,该换上也得换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说娟子,我问你,今早我见晓蕾丫头,她大喜日子,怎么没有盘头啊?反而烫了一头卷发,看起来中不中洋不洋?”徐掌柜不解道。
“那你没问问?”
“你也不是不知道,晓蕾丫头长这么大,我就没说过半个不字,她想做什么我想都不想就应允什么。
不过,晓蕾丫头真的很有出息,这两年要不是她帮我,兴茂福早就撑不住了。
她的事,都是她自己定,别说一个头发了。”
“老爷说的是,满洲国以来,营川城每天都有倒闭的商户,很多商行老板都隐痛把经营几十年的商铺关掉。
像兴茂福这样年底还有结余的商行,是少之又少,也真难为晓蕾了。”
崔娟一边帮着徐长生穿着礼服,一般说道。
“谁说不是呢。
为了咱们这个家,她把自己的嫁妆兴茂福码头的一半股份,半卖半送给了日本海军情报处,还同意了耿直娶那个日本人女人,说来说去,她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这个家。
兴茂福现在看起来风风光光,要是没有晓蕾,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呢。”徐长生叹声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晓蕾跟那个日本女人好的像亲姐妹似的,应该相处的很融洽,不用我们多操心。
只不过,我听说那个日本女人已经有了身孕,晓蕾可要加把劲了。
虽然耿直是上门女婿,不过这方面,可别让人比下去了。”
“是啊是啊,刚才在院子里我还见到她,跟她说了这个事,可她还嫌我唠叨。
女大不中留,我是不敢再深说了,怕她生气。”徐掌柜摇了摇头说道。
“有时间我跟她再捣鼓捣鼓,这话从爹爹嘴里出来,确实不对味。老爷,再有一炷香的功夫,耿家人就应该到了,咱们到外面等吧。”崔娟说道。
“好,咱们到前庭去等。”
二人从内庭走出,刚到院子,便看见徐晓蕾穿着一身大红的礼服,在院子里忙活着。
徐掌柜走到徐晓蕾身旁,说道:
“晓蕾啊,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你应该呆在闺房之中,怎么还跑出来忙活了。”
“爹,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不过我也不是出嫁,是这家的主人,主人自然有主人的样子,张弄张弄有什么不好。”
“你这个丫头。你现在是大行长了,当爹的也管不来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爹爹全力支持。这样行了吧。”徐掌柜刮了一下徐晓蕾的鼻子,说道。
“爹,什么行长不行长的,都是个虚名。给日本人做事,一天提心吊胆的,哪有自己家商行自在。
不过,现在营川城是日本人管着,离开他们还真不行,只好委屈求全了。
看时辰,耿家人应该快到了,咱们一起过去迎一下吧。”
“晓蕾,你今天是新娘子,不好抛头露面的。”崔娟在一边说道。
“二娘,现在都是新事新办,你没看,我连头发都不盘,烫成波浪卷了吗?你说,是不是比以前成亲之后,盘头要好看许多。”徐晓蕾笑道。
“咱们晓蕾,是营川城最俊的姑娘,梳什么头都好看。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确实比以前盘头洋气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盘上了头,就老了好几岁。”
“就是嘛,崔姨。这两天有空,我就约一下孙掌柜,让他帮你烫一下头,也年轻年轻。”
“我可不成,我都四十多奔五十去的人了,再怎么打扮也年轻不了。再说,我要是烫了头,老爷不得拿剪子给我剪了。”崔娟笑道。
“放心吧,我爹不会的,是不是爹啊?”徐晓蕾娇笑道。
“晓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爹爹老了,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现在想想,还真得感谢那个中村樱子,要不是她在你和耿直中间插上一杠子,你就要嫁到耿家去了。那时候,你爹的心就没着没落的了。”
“爹,不能这么说,家里不是还有二哥吗?离开我一样的。”
“不一样的。你二哥是做学问的,虽然我硬拽着他做了生意,可他还不是那块料。
再有,他三个孩子都是姑娘,不行的。”
“爹,我不也是姑娘吗?”
“你可不一样,你现在不用出嫁,以后生的男丁都是徐。再有,你脑子可比你二哥活络多了,兴茂福商行交给你,我也放心。”
“爹,我大老远就听到你说我坏话了。”
徐掌柜话音刚落,便听见徐晓蕾二哥徐成的声音,从前庭传了过来。
见二哥二嫂带着三个侄女进到院中,徐晓蕾连忙迎了上去,笑道:“二哥二嫂,你们过来了。”
“是啊妹子,我们要是不过来,我爹不知道会把我贬低成什么样呢。”
“二哥,我爹那就是当着我的面贬低你,好让我踏踏实实心甘情愿地为家里挣钱。
你一个地质专家,大科学家,我哪能跟你比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做的事,养家糊口尚可,可要把咱们徐家发扬光大,我可不行,得靠你。”
“我毕竟是个姑娘,再强也强不到哪去。现在想想,要是大哥在就好了。”
不知为何,徐晓蕾突然想起战死沙场多年的大哥,不由神伤起来。
徐晓蕾的大哥徐远,比她大了十七岁,从小没少照看他,说长兄为父,一点不为过。
九年前,汀泗桥战役,徐远战死沙场,为此,徐晓蕾痛哭了几晚。
今天是自己大喜的日子,不知怎么了,又想起自己的大哥来了。
“晓蕾,你大哥是真正的英雄,死得其所,我们徐家列祖列宗都为他骄傲。
唯一让爹挂念的,就不知道当年他在南方时候,成没成亲,有没子嗣留下来。
要是能给有个孩子留下来,继承他那一脉香火,他也能瞑目了。”徐掌柜不由地哽咽起来。
“爹,妹子的大喜日子,你怎么要掉眼泪了?”徐成见状,在一旁说道。
“是啊,是啊,时辰马上到了,耿家人就快来了,咱们到前庭等他们吧。”崔娟在一旁附和道。
“好好,咱们过去,咱们过去。”说着,一行人向前庭走去。
……
众人刚到前庭,就看见赵博渊一家,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段时间,徐成和赵教授一同制定勘验营川北岸石油的方案,一个是地质专家,一个是生物专家,二人很快便惺惺相惜,成为了知己。
见赵博渊一家进门,徐成先迎了上去。
说道:“赵教授,您过来了。”
“是啊,今天我学生耿直成亲之日,小女赵玫和耿直、令妹晓蕾一向交好。再有,你弟妹是美国人,没见过中国的婚礼,知道有这等喜事,一定要来看看。这不,我把我三岁的小儿子也带来了。”
在营川,很少能见到白皮肤、大眼睛、长睫毛的外国小男孩,见到赵玫的弟弟,都围了过去,看来看去。
徐晓蕾则向赵玫走了过去,浅笑道:“小玫姐,你过来了。”
“是啊,这个日子,我一定要到了。晓蕾,你今天真漂亮。”赵玫淡淡道。
“你也是。”
“别夸我了,你是新娘子,大婚之日,哪有比新娘子更漂亮的姑娘。
对了,我在营川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做你们的新婚贺礼。
前些日子,我让露丝阿姨托人从美国带过来两件羽绒服。
这种羽绒服在国内是没有生产的,穿起来很轻很舒服,就当送给你和耿直的新婚贺礼吧。”
说着,赵玫将手中的行李袋递了过去。
“那就太谢谢小玫姐了。
咱们营川这个地方到了冬天,要么穿棉大衣,要么穿貂绒,我都闲穿着重,走路不方便。现在有了羽绒服,出门可方便多了。”
说着,徐晓蕾让下人从赵玫手中接过行李袋。
“还有啊,我今天新换了一套胶卷,为你和耿直的新婚照些照片,留些纪念。”
“那真是太好了。今天,我爹从美大照相馆请了一个师傅来。
不过他们的设备太笨重了,只能拍一个角度,你来照相,可方便了许多。”徐晓蕾说道。
“是啊,女人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当然要多留些照片了。对了晓蕾,我听说今天你们的证婚人是樱子?”赵玫问道。
“是啊。”
“是她要做的?”
“嗯。以前营川城成亲的时候没这个规矩,三叩九拜就完了。
这些年,外地客商越来越多,还有很多外国人也进到营川。
跟外面人学的,成亲的时候多了个证婚人。
正常来讲,证婚人通常是家中德高望重的长辈,也就是爷爷奶奶那辈的。
可我和耿直生的都晚,爷爷奶奶都不在了。
樱子是我们两个人的顶头上司,让她做证婚人也是实至名归。”徐晓蕾说道。
“我觉得,她这么做,就是想压你一头,让外人看看,是她同意,你们才能成亲的。”
“压就压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们都在她的屋檐下讨生活呢。”
徐晓蕾心里清楚,赵玫一向对中村樱子有意见,这样的话说多了不好,便直接了当打断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说什么。说多了,像我挑拨离间似的。
晓蕾,快春节了,这两天我想去温泉会馆泡泡温泉,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咱们一起去吧。”
赵玫提到了温泉会馆,徐晓蕾心中一动。
之前,耿直跟她说过,赵玫通过他向中村樱子申请过批示,赵教授一家在温泉会馆与日本人享有同等待遇。
中村樱子反复斟酌后,同意了这件事,不过名义上是给赵博渊教授一家的福利,和赵玫没有关系。
至于赵玫急着到温泉会馆,耿直也跟她说过。
赵玫主修土木,对建筑的修建和院落布置,理解与常人不同。
如果清宫宝藏真的被溥仪随从藏到了温泉会馆,凭借赵玫的专业知识,一定能找到线索。
这一点,无论是耿直还是徐晓蕾都没有这个本事。
可这件事要是赵玫参与进来,她和耿直就更纠缠不清了。
这该怎么办?
徐晓蕾想了想,说道:“小玫姐,年前我也要去温泉会馆去泡泡。不过,我要去的话,樱子一定要去的,她答不答应你一起去,我就不能保证了。”
“有什么不答应的,以前也不是没在一起住过。这两天你问问,她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去。”
“小玫姐,虽然你有证明函,不过温泉会馆那里都是日本人,而且女孩子很少,你自己去不安全。这样吧,这两天我跟樱子说说,看看她的想法。”
“行,我等你消息。”赵玫应声道。
……
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一队日本兵齐刷刷地站到了门外,三辆军车依次停到了门口。
车辆停稳后,耿直和中村樱子从第一辆车中走了出来,而耿广陵、刘梅兰和耿娟则从第二辆车下了车。
徐长生连忙从前庭走到门外,对刚下车的耿广陵说道:“亲家,你过来了。”
“嗯,我们是掐着时辰过来的,黄道吉日,刚刚好。”耿广陵应声道。
“老爷,外面天冷,快些让亲家进门吧。”崔娟接过话来,说道。
“好好,亲家里面请,里面请。”徐长生笑道。
“好好。”两家长辈并肩向前庭走去。
见长辈进屋,耿直对身旁的中村樱子说道:“樱子,咱们也进去吧。”
“好啊。晓蕾怎么没见出来?现在跟我也摆架子了。”中村樱子娇嗔道。
“不会的。营川城有规矩,大婚时候,仪式前,新娘子是不能出家门的。”
“原来是这样,我就觉得晓蕾不是那样的人,那咱们进去吧。”说着,中村樱子与耿直并肩进到前庭。
刚进前庭大门,就见徐晓蕾身着华服迎了过来,对中村樱子说道:“樱子,总算把你等来了。”
“看你话说的,像是我不来似的。你这身衣服真漂亮,可惜我成亲的时候要穿和服,穿不到这么喜气的衣服了。”中村樱子看着徐晓蕾的衣服说道。
“和服应该也有喜气的样式,倒是选个你满意的不就完了?不过,你和耿大少爷成亲的时候,估计就显怀了。”
“是啊,都说三个月就显怀,那时候都四个多月了,挺个肚子也挺难为情的。”中村樱子拉着徐晓蕾,说道。
“你们唠没唠完呢,再唠一会儿时辰都过了。”耿直在一旁干咳道。
“看你急的,生怕漂亮媳妇跑了,行了,咱们进礼堂吧。”中村樱子笑道。
……
因为婚事从简,没有请宾朋,不摆宴席。
除了徐家、耿家还有赵教授一家外,没有其他人在场。
徐掌柜安排汇海楼搬来一个能坐十几个人的大圆桌,来的人一桌恰好都能坐下了。
徐掌柜为了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在院子里,又摆了几桌,招待宝和堂这些伙计,还有来护卫的这些日本宪兵。
婚礼仪式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拜天地前,中村樱子代表海军情报处为二人做了证婚词。
之后,就是二人三叩九拜,为双方父母敬茶敬酒。
两家人都是几十年的交情,熟得很,也没有太多的客套,仪式之后,便吃起了喜宴。
尽管耿广陵和徐长生反复谦让,不过这一次,中村樱子并没有坐在主座,而是坐到了下首。
中村樱子不是那种不懂规矩的人,虽然自己位高权重,无论什么时候,耿家还是徐家都不会怠慢自己。
不过,今天是耿直和徐晓蕾成亲的日子。自己不能喧宾夺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像明镜似的。
见中村樱子执意不坐上座,徐长生和耿广陵便不再勉强。
耿徐两家长辈坐在正中,徐晓蕾和耿直坐在了徐家的下首,中村樱子挨着耿直和徐晓蕾坐了下来,赵玫则坐在了中村樱子身边。
徐晓蕾、中村樱子和赵玫三女坐在一起,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格外养眼,一桌喜宴登时生色了不少。
另一边,赵教授夫妇儿子,徐成一家还有耿娟则依次落座。
因为两家熟识的缘故,并没其他家喜宴那么多客套。
该吃吃该喝喝该聊聊,耿广陵、徐长生和赵博渊推杯换盏,而其他人则三三两两聊起天来。
赵玫碰碰身边中村樱子的手肘,说道:“樱子,我有事找你。”
“找我?什么事?”
虽然中村樱子和赵玫坐在了一起,不过中村樱子并没有理睬赵玫,也没和她搭话。
不知什么时候,中村樱子对赵玫就有了莫名反感。
与徐晓蕾顾全大局相比,赵玫有时候有些任性。
特别是总拿中村樱子的过去说事,令中村樱子十分不满。
要不是赵玫有日本大使馆担保的尚方宝剑,中村樱子早就对她动手了。
而赵玫因为日本大使馆的保函,多少有些有恃无恐,对中村樱子也不像常人般那么客气。
这一次,赵玫主动找她搭话,令中村樱子有些意外。
“樱子,是这样。你和耿直到之前,我跟晓蕾说,年前要跟她一起去温泉会馆洗温泉。
晓蕾说,想一起去洗温泉要请示你,她不能私自答应。正巧和你坐一块了,我就跟你说一下。樱子,你看行不行?”
“赵玫,我不是给赵博渊教授开具过一张证明,你们一家可以享受帝国国民的待遇了吗?怎么还要和晓蕾一起去呢?”中村樱子不解道。
“那个温泉会馆,去的大多都是男子,女子很少。露丝又阿姨不习惯一群人聚集在一起洗浴,就只能我一个人去了。
我一个人去,总觉得有些不方便,就想找人一起去了。”
“我和晓蕾倒是总一起去,不过通常我们都是包下来一个院子,关着身子洗温泉。每次耿直都在我们身边候着,你跟我们一起洗,有些不方便。”中村樱子拒绝道。
“没关系,我可以穿着泳衣,不光着身子的。”赵玫言语道。
这时,坐在中村樱子身边的徐晓蕾,扯了扯她的衣袖说道:“樱子,让小玫姐跟我们一起去吧。她一个女孩子,自己去不安全。万一出了个三长两短,也不好交代。”
“行了,行了,去就去吧。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明天下午咱们就温泉会馆,你看怎么样?”
“我没问题,明天是营川办事处的休息日,我有时间。”赵玫应声道。
“中村长官,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明天你就让我出门啊。”徐晓蕾娇声道。
“你也不是出嫁到别人家,事事都要跟先生和公婆请示。
出门你自己就能定,还用分哪天?就定明天了。”中村樱子没好气地说道。
“好,听你的还不行。小玫姐,明天你准备一下,跟我们一起去温泉会馆。”徐晓蕾对赵玫说道。
“知道了,我回去就准备。”
“晓蕾,我听说你们这里成亲,晚上是要闹洞房的,是不是这样啊?”中村樱子问道。
“娶媳妇有,招上门女婿怎么闹?没有更好,闹起来什么花样都有,省的折腾了。”
“还别说,这么看,找上门女婿的好处还真不少。耿直,你说,咱们成亲的时候,还要不要闹洞房了?”中村樱子向徐晓蕾身边的耿直问道。
“你中村长官身边都是荷枪实弹的宪兵,哪个不想活的,敢闹你的洞房?不是找死吗?”耿直笑道。
“被把我说的像妖魔鬼怪似的,我那么可怕,你还少折腾我了?”中村樱子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樱子,这话回屋说,让别人听见多不好。”耿直小声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也没有什么外人,听了就听了呗。是不是啊,晓蕾。”
徐晓蕾知道,这是中村樱子故意说给赵玫听的,便附和道:“谁说不是,就是他耿大少爷事多。”
不过,坐在一旁的赵玫却像没听见一样,扭头和耿直姐姐耿娟攀谈着。
中村樱子见赵玫似乎没受什么影响,心里多少有了些失望,也扭过身去接着和耿直徐晓蕾聊天了。
……
一顿喜宴,从中午吃到了天黑,耿广陵和徐长生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神智已经不清,被众人扶着才能起身。
耿直和徐晓蕾浅尝即止,都没怎么喝,中村樱子有了身孕,更是滴酒未沾。
平时不喝酒的赵玫倒是有了些心情,和身边耿直姐姐耿娟一杯一杯喝了不少,离开兴茂福的时候,已经有些微醉,出了门口,风一吹,还痛哭起来。
该走的都走了,终于,喧闹了一天的兴茂福,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耿直和徐晓蕾。
虽然两个人已经住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不过这一天对两人来说还是意义非凡的。
毕竟,经历了这么多的曲折,历经磨难,两个人还是走到了一起。
耿直在外屋打了一盆热水,对徐晓蕾说道:“晓蕾,累了一天了,把脚烫烫吧。”
“耿直哥,就算你是入赘的,也不用这般对我。无事献殷勤,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徐晓蕾脱下鞋袜,说道。
“我能有什么亏心事,一天到晚被看得紧紧的,还敢做亏心事啊。晓蕾,水不冷不热的,能洗了。”耿直用手试了试水温,说道。
徐晓蕾将脚伸到水里,说道:“忙碌了一天,确实累了。昨天晚上还没睡好觉,这一天都觉得没精神。”
“怎么?总不回家住,不习惯了?”耿直将手伸到水里,捏着徐晓蕾的玉足,说道。
“也不是,这一晚心里总是惦记孙掌柜的事,越想越睡不着。这个事确实有些棘手,我们还帮不上忙,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晓蕾,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呢,我想到解决办法了。”
“哦,你有办法了。”徐晓蕾问道。
“樱子已经通过她在特高课的内线,知道这件事了。昨天晚上我回樱墅,她就跟我说了。”
“樱子得到消息就更好,省的通过咱们的渠道,让她有怀疑。那樱子准备怎么做?”
“樱子的行事风格你也不是不知道,防范于未然,不留任何隐患。”
“你的意思是,她要除掉孙掌柜?”
“她没这么说,不过我能感受的到。不过,后来我跟她讲了些道理,她便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还是枕边人说话好用啊,你说,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和樱子颠鸾倒凤,让她心满意足了?”
“没有啊,你跟我说昨晚不要和她亲热,我哪能不听你的话呢。”
“你说话还保准,吃饭时候樱子可说了,昨晚你可是抱着她睡的。就你那生龙活虎劲,还能老老实实睡觉。”徐晓蕾白了耿直一眼说道。
“真的没有,不过樱子倒是故意撩了我半天,不过我还是忍住了。你是知道的,樱子撩人很厉害,我能忍住挺不容易。”
“瞅你那样子,像是多委屈似的。行了,说正事,你是怎么跟樱子说的?”
“我跟樱子说,如果孙掌柜真的没了,那就是欲盖拟彰,说明孙掌柜真的有问题了。
那样的话,特高课定会调动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来调查孙掌柜身世,孙掌柜和她母亲的事很难不被查出来。所以,孙掌柜一定不能动。”
“没想到,你脑子也有好用的时候。”徐晓蕾娇声道。
“你还真以为我很笨啊,只不过是你在我身边时候,我不愿意想罢了。
你不在,脑子也好用了。”
“那后来呢?”徐晓蕾问道。
“后来,我又说。
大岛浩夫去白山调查孙掌柜,顶多能查出来孙掌柜的档案身份与实际不符,不过,身份与档案不符这种情况在满洲国比比皆是,即便孙掌柜被大岛浩夫带去审问,解释清了也不算什么事。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为孙掌柜寻一个新的身份,经得起推敲的身份。
大岛浩夫提审孙掌柜的时候,能有应付过去的东西。”
“这个主意好,只要为孙掌柜寻得了一个新的身份,那他和樱子母亲的事就不会追查下去了。高明,高明。”
“晓蕾,你说,我们用不用向上级组织请示,尽快为孙掌柜重新做一个身份?”
“不用,这件事不用我们出手,樱子会搞定的。”
“你这么确定?”
“当然,我猜不出三天,樱子就会把这件事搞定。”
“说起来好笑。你们也是,一个是日本情报处的长官,一个是营川地下组织情报线的负责人,明明敌对的两个人,却时时想到了一起,平时好的又像一个人似的。”
“虽然我们眼睛都瞎,看上了你这个花花公子。”
“我怎么又是花花公子了?不都是为了工作嘛。”
“你还好意思说为了工作,和樱子亲热起来一栋楼都能听到,不知道有多享受。幸好你这段时间脱离了组织,否则,以后这事都不好交代了。”
“我错了,还不行吗。”说着,耿直拿着毛巾为徐晓蕾擦起脚来。
“行了,别在这献殷勤了。
对了,明天赵玫要跟咱们一起洗温泉。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想看看温泉会馆的建筑机构,判断一下宝藏有可能藏匿的位置。
看今天赵玫哭天抹泪的样子,我寻思,她是想找到藏宝的线索,再向你加加压,这到了那个时候,你想没想好该怎么办?”
“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想也是白想,等她真的找到线索时候再说吧。今晚,是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我想着别的女人,你心里能愿意啊。”
“去你的,咱们都一起住还几个月了,这算什么洞房花烛啊。”徐晓蕾用力蹬了耿直一下,说道。
“怎么不是,以前在一起住,总是名不正言不顺,从今天起,咱们已经成亲了,当然不一样了。”
“别说,你说的还有些道理。
以前,樱子一提起男女之事,我就脸红的厉害。
今天吃饭的时候,樱子再拿这事逗我,我就没反应了。
成亲的人了,这些事不是天经地义了吗?已经不觉得害羞了。
以后,我就拿这事去逗樱子去,就算她脸皮厚,毕竟还是个未成亲的姑娘,我就不信,她一点不在乎。”徐晓蕾娇笑道。
“好,我倒是想看看,咱们的中村长官能不能被你逗脸红了。晓蕾,时候差不多了,咱们睡吧。”耿直将徐晓蕾揽到怀中,说道。
“嗯……”徐晓蕾娇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