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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发老妪叹了口气,看了眼桃林深处,徐徐说道:“他现在看起来不是太好。”
“因为天书的缘故。”绿衫女子秀眉微蹙,“否则,以他的心性是不会轻易被撼动的。”
“天书?”鹤发老妪语气中多了一丝惊讶,紧接着,她却是重新闭上了双眼,喃喃道,“孽缘,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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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的恶。”
江忆染听着那似真似幻的声音,眼前的景象却是忽然大变。
花瓣纷飞的桃花林刹那间变作了重重云海。
眼前,则是多了一个巨大的玉色十字架,其上被锁链捆缚着的正是洛海棠,或者说和洛海棠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
她脸色苍白,却是与衣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的衣裳,一片绯红,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鲜血浸染。
江忆染感到了迷茫。
他本以为以他的心性,哪怕身处幻象也不会迷茫。
他望向四周,发现到处都是银甲甲士,重重叠叠,蔓延了不知多少远。在银甲甲士的上方,有无数赤金色的异禽翻飞,御使异禽的,则都是金甲甲士。还有许多身着玉冠锦服的人,零零落落地散在四周。甚而间或还有几头异常巨大、凶厉非凡的异兽。而在十字架前,还孤零零站着一个紫袍中年人,看不清面容,但却能感受得到他身上的傲气。
更远处,是琼楼玉宇,有各色光芒缭绕。
仿佛是仙境,大概便是仙境了。
而自己,身上白衣满是血污,被身后两名银甲甲士抵着肩膀,两柄长剑交叉架在脖颈上,死死压制着。
江忆染难以想象眼前的情景,不知该作何想,意识甚至都有些混沌。也不知是真正的自己已经走火入魔,还是幻象中的自己因为客观的原因迷蒙着。
就在这时,那名紫袍人似乎看了江忆染一眼,然后便是用异常厌恶的声音讽道:“此等妖女,便该绝灭于世间,行雷殛。”
这声音,仿佛一声雷在他耳畔炸响。
尽管他现在很茫然,但有些事情他依然很清楚。所谓雷殛,自然便是降天雷以刑戮。而对象,自然是十字架上的洛海棠。
伤害洛海棠?江忆染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哪怕他知道眼下的自己似乎已经丧失了所有的法力,哪怕他知道十字架上有可能只是与洛海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哪怕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梦迷蝴蝶、无常幻境。
他仿佛瞬间清醒过来,厉声嘶吼,但却无能为力。
一个失去了所有法力的人能做什么呢?
更何况身后还有两个挟制他的银甲甲士。
江忆染只能眼睁睁看着。
天空中亮起了一道炽烈的白光,雷电如剑落。
他的泪水也是从眼角划落。
不知为何,他似乎能看到,十字架上的洛海棠在最后一刻依旧对着他笑。
天威煌煌,夺人性命,只需一道雷光。
泪水充溢了江忆染的眼眶,让他只能隐约看到,那原本玉色的十字架下端平添无数绯红。
江忆染垂下头,乱发披散着。
数息之前,他还能清晰地认定,自己不过是在幻象之中。现在,他似乎已经觉得,眼前的一切便是现实。
江忆染开始惨笑,一种浓烈的愤怒在心中孕育。
眼角的泪,已不止于泪,而是血泪。
丝丝缕缕的黑气自他体内现出,并且不断浓郁起来。
挟制江忆染的两名银甲甲士慌张起来,已经贴紧他脖颈的剑便要顺势斩下。然而,未等他们行动,两道粗大黑气如同锋利的刀子,便是直接洞穿了他们的身躯,继而消散。
江忆染抬起头,神色狰狞地望向远处的紫袍人。那紫袍人显然没有料到法力尽失的江忆染竟然突然间又爆发出了如此强大气息,力量一瞬间达到了难以想象的巅峰。他的脸上满是慌张,惊恐地叫喊道:“来人,来人,给我把他拿下,就地斩之,格杀勿论。”
紫袍人说完,周围的银甲甲士、金甲甲士,还有许多玉冠锦服的人,便是向江忆染涌来。
在场的,又何止千万人。
言之为万人敌,尚且犹有不及。
“桀桀,她本无辜,你们偏要杀她,那我便杀你们来祭她!”江忆染惨然而笑,黑气滚滚荡开,在其身后凝聚出一个巨大的魔影。
他眸中血光闪烁,凝聚的,是根本无法估量的执念。
杀戮自此而始。
杀,杀,杀。
江忆染也不记得自己杀了多久。
只知道停下的那一刻,周围已是尸山血海。
让他停下的,是一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黄金剑。
它的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它的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一面书四海一统。
轩辕剑,真正的圣剑。
此剑一出,荡涤四方黑气。
简单一刺,便决胜负之数。
剑隐,而江忆染的力量也开始消退,甚至连带着生命力也开始衰亡。
然而周围的那些人,似乎已经由衷地恐惧,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依然远远地退避着,不敢上前。
江忆染茫然四顾,终于在某个角落发现了紫袍人的尸首。
他的嘴角森然一勾。
然后,江忆染便是望向十字架上的洛海棠。
他用尽最后一分力量,高高跃起到她身边,斩断捆缚她的锁链,将她已经冰冷的身躯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笑起来,笑得是那样凄厉。
明明是笑,却仿佛在哭。
终于,也就是在这个瞬间,江忆染清醒了过来。
他忽然意识到,现在的一切,都是幻象。
让江忆染恍然的原因是,这个修罗场般的场景,他曾见过。
在青州邺城,在那个风雨如晦人如鬼的夜晚,在他重伤昏迷而洛海棠静静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曾在梦里,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他又想起了幻象一开始,桃花林中的洛海棠对她说的话——我,就是你的恶。
江忆染再度笑起来,却不再是凄然狂笑,而是安然微笑。
他理了理怀里的洛海棠那纷乱的青丝,轻轻说道:
“恶就恶吧,为你成魔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