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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旭桓脸色一变,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望向宁雨樱,没有说话。
宁雨樱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般,依旧怔怔看着夜空:“梦里面,没有星光,只有淡淡的血意,一层一层,笼罩了我家,笼罩了整个金陵。我眼睁睁地看着家里人被屠杀,却无能为力。我想靠近他们,却发现自己的手似乎被另外一只温暖的手握着,将我渐渐拉远。很痛苦,但那只温暖的手好像给了我最后的安全感。那只手拉着我,越走越远,直到融入无尽的黑夜中。”
她顿了顿,轻声说道:“我有些害怕。”
云旭桓攥紧了拳头,他微微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也没能说出。
他只能静静看着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直到天空中骤起雷鸣,一大片浓浓的阴云刹那间席卷而来,笼罩了整片天空。
众星摇落,坠于虚无。
宁雨樱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抱着膝盖的手轻轻颤抖着。
云旭桓站起身,却发现有雨丝打落在脸上。
这雨,来得如此快吗?
宁雨樱微微仰起了头,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冰凉。
“你想看星星吗?”云旭桓忽然说道。
宁雨樱有些愕然,看向云旭桓。
云旭桓只是伸手,向高处微微一引,好像在撑开一把伞。
一圈幽幽的淡紫色光幕以他和她为中心,徐徐泛开。
雨丝被拦在其外,只能于光幕上幻开浅浅的涟漪。
光幕越撑越大,到得最后,给人的感觉就仿佛笼了一片天空。
云旭桓微微一掐诀,一道紫色流光便是悠悠掠出。
赫然是飞景剑。
他的双手上下翻飞,飞景也是随之而舞,不断刺在周围的空处。
像在刺绣,像在织锦。
只不过,刺织的是那星罗渐布。
飞景每一处落点,都会泛起淡淡的光芒,好像星星从阴云后显现。
宁雨樱看得有些呆了,怔怔出神。
飞景前前后后几乎刺出了百次,终于停在了云旭桓的身旁。
而那淡紫色光幕下,一片一片亮起的淡淡光点已然隐隐相连,悠悠变转,真若斗转星移。
宁雨樱也站起了身。
她缓缓伸出手,似乎要去揽那片星辉。
仿佛真的掬住了那片星辉,她缓缓将手放在了胸口,微微闭目,睫毛徐徐颤动,轻声说道:“谢谢。”
云旭桓露出了微笑。
但他没有忘记,现在的自己,是飞景,而不是云旭桓。
他依旧用嘶哑的声音幽幽回应道:“大小姐,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宁雨樱睁开眼,朝着云旭桓眨了眨眼:“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能像以前那样微笑吗?你笑起来的样子,才是最好看的。”云旭桓也不知是不是有些不敢直视宁雨樱的双眼,此刻这般要紧的时候却是仰头望向了半空。
宁雨樱怔了怔,然后再一次噗嗤笑出了声:“好,我答应你。”
这样笑着,可是她的眼角分明挂着晶莹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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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紫色光幕下,星斗悠悠,温馨宁谧。
淡紫色光幕外,雨势却是越来越大。
离宁府有数百丈之遥的某处,是阑珊楼所在。
金陵的阑珊楼,自非邺城与池州的可比。
无论规模还是布置,但极尽人间华贵。
寻常的阑珊楼,多只一间楼。可金陵的,却是五六幢楼并立,辉煌有如庄园宫阙。
某间最靠外的阁楼上,两道身影孑然立于最顶部的屋外之上。
一个青衣,一个血衣。
一个绿伞,一个红伞。
却正是青衫六堂中风语堂堂主叶风吟和血锦堂堂主薛不语。
他们的目光赫然都落向宁府所在的方位。
风雨如晦。
常人若是隔着这个距离,恐怕根本难以看到宁府的情景,可叶风吟、薛不语都是货真价实的地仙境修行者,尽管他们也无法完全清晰地看透那边的状况,但感知法力的波动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是以,他们二人自然都隐隐觉察到了云旭桓弄出的动静。
薛不语蹙眉道:“那边在弄什么幺蛾子?”
“不清楚,但感觉很是玄妙,应该不是宁雨凡的手段。”叶风吟悠悠道。
“宁府什么时候多了一名地仙境修行者?”薛不语的左手环在撑伞的右手肩头,微微眯起了眼。
叶风吟摇了摇头,轻声道:“未必是地仙。而且,就算是地仙,也拦不住青衫。”
薛不语露出一个桀骜的笑:“这倒说的是,他日都是你我剑下亡魂。”
叶风吟没有回应,眉眼间反倒浮起几分落寞。
他眉眼微垂,用很低的、微带怅然的声音说道:“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是不是不该这样。”
“什么不该?”薛不语感到惊愕。
“他们是无辜的。”叶风吟抬起头,握紧了手中的伞,“我完全找不到杀他们的理由,完全找不到。”
“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该不该?”薛不语深深皱起了眉,冷声道:“我们是杀手,是刺客,何须问什么该不该?何须找什么理由?我们只负责杀人,那就够了。”
“杀手也是人,刺客也是人,又有什么区别?如果我们只是杀人的工具,那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有些事情,对便是对,错便是错,不该终究是不该。杀手与刺客也应该有自己的持守,也应该有自己的执念。”叶风吟声音有些缥缈,似乎还混着些许迷茫。
薛不语双眉一挑,沉声道:“你疯了么?这些话,要是让长老他们听到怎么办?你会没命的。”
叶风吟再度紧了紧手中的伞,长长吐出一口气,眉眼间是深深的疲惫:“我有些倦了,这次的任务你来便好。我要去找长老谈谈。”
话音落下,叶风吟的声音便是消失在原地,只剩下一道淡淡的青色影迹。
薛不语看着叶风吟消失的地方,脸色无比阴冷,遍布寒霜。
此刻的他,完全不明白叶风吟在想些什么。
明明乖乖执行任务便好,非要去整弄幺蛾子。
也罢也罢,既然不听劝,那还管你做什么。
薛不语拂动衣袖,冷笑一声,直接化作一道血光消失在远处。
只是,他并没有带走那把伞。
那柄血红色的伞被留在了屋顶上,然后又被卷入了风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