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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剑气碧烟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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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若烬怔住,江忆染却没有。

    他静静望着眼前的无数玄金卫,悠悠说道:“我想告诉他,很多事情,本不必杀人,比如现在。”

    话音落下,江忆染开始前行。

    徐若烬反应过来,低声嘶吼:“既然你执意,那便让我先与你一战!”

    他身形微动,若伏虎骤出,一柄金刀灿灿,搠向江忆染。

    江忆染握住了鱼肠,周身却是有黑气开始涌动,修为更是徐徐向上窜。

    在此之前,他一直没有动用天书晓字卷的力量。

    但现在,是时候了。

    并不是说徐若烬比陈煜商和白秋潋要强。

    而是他们从根本上性质就不一样。

    陈煜商和白秋潋能够以胜败定去留,可徐若烬和他身后的玄金卫不行。

    他们是禁军。

    是皇宫铁壁。

    擅入者,唯死而已。

    要战,便必分生死。

    没有余地。

    没有退路。

    这是他们的使命。

    这是背负的无法摆脱的桎梏。

    那么,对于江忆染来说,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

    修为的压制将完全显现出来。

    徐若烬可不会再像陈煜商和白秋潋那样刻意压制修为。

    所以,其间的差距必须弥补。

    所以,现在便是动用天书晓字卷的时候。

    对于江忆染暴涨的修为,徐若烬也感到心惊。

    但他没有半分的犹豫与退避。

    金刀如虎,已然搠至。

    ******

    半炷香的功夫后。

    众多玄金卫难以置信地发现,他们的大统领就这样落败了。

    他们也满怀复杂地发现,那个已经战得满身是伤的年轻人依旧如松柏般站着。

    徐若烬颓然倒在江忆染脚边,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嘴角满是鲜血。

    他微微仰头望着正将剑指着他、目光却决然落向远处的江忆染,心中五味杂陈。

    “继续吧,路还很长。”

    江忆染收起鱼肠,悠淡地说了一句。

    也不知是对徐若烬说,还是对自己。

    他开始向前走。

    走得很安然。

    走得很平静。

    玄金卫中,不知是谁高喊一声“拦住他”,他们也开始向前。

    奇怪的是,他们冲向江忆染的时候,也很平静,也很决然。

    没有半分嘈杂。

    江忆染甚至没有动手,只是向前走。

    当一杆长戟挑向他咽喉时,才有一道淡紫剑光骤起,挑开了长戟。

    一道剑光已出。

    紧接着,便是两道、三道。

    直至八道剑光,环绕而舞。

    越王八剑,今日将在金陵留名。

    于是,原本的安静中,多了些许声音。

    雨珠挥洒乱坠的声音。

    身形坠地沉闷的声音。

    刀剑相交的声音。

    甲胄摩擦的声音。

    最后,是剑气激荡的声音。

    无数剑气流转,如云缭雾绕,似碧烟轻环。

    骤观之间,竟尔自有一种美感。

    江忆染走得不快。

    近身的玄金卫几招几式后便被其击飞。

    然后,那玄金卫就会恍然发现,本可以轻轻松松杀死他们的江忆染根本没有这样做。

    环绕在他周身的剑,只是将玄金卫幽幽拍开,甚至于不以剑刃施之。

    可那些并不知情的玄金卫,招招之间,却都是下的杀手。

    刀剑无眼。

    江忆染再强,也毕竟是一人。

    他的身上不断添出细微的伤口。

    可他始终没有杀一个人。

    甚至伤一个人。

    那些倒地之后重新站起身的玄金卫本该重新围上去,却终究无法再动一步了。

    他们望着那直入虎狼丛的年轻人,心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们是玄金卫。

    是恪尽职守的皇宫禁军。

    但他们也是人。

    也是普普通通的人。

    也有贪嗔痴爱憎恶。

    有些事情,终究会在不言不语中悄然而变。

    ******

    就这样,江忆染从重光门行到了太灵殿前百阶之下。

    江忆染微微眯起眼,望着白玉台阶上的那人,心中有些恍惚。

    竟然是他。

    江忆染没有想到。

    承天三杰,武事全凭司徒凛,受封神威大将军。

    虎父无犬子。

    司徒凛死后,其子司徒越承之,常年在外,或于千澜海上清剿东瀛流贼,或于南疆平定蛮夷动乱,战功斐然。

    想不到今日能在这里相见。

    倒也是一番缘法。

    司徒越的年龄其实并不大,差不多与江晨瑜同岁。

    换句话说,其与江忆染相差也不多。

    他虽然常年在外,但并不孤陋寡闻。

    他对江忆染耳闻已久,很早便想见一见这位独绝的年轻人,只可惜一直未曾有机会。

    今日一见,也算了却心愿。

    江忆染虽然有些意外,但依旧平静,认真施礼:“司徒大将军。”

    司徒越缓缓走下玉阶,站在江忆染面前,也是淡然还礼:“世子。”

    两人此刻,不到半丈之遥。

    四目相对间,都能看到对方目光中闪烁着的光芒。

    “我很为难。”司徒越再度开口。

    江忆染微垂眉眼。

    只此一句,他便已经了然司徒越要说的话。

    司徒越继续淡淡说道:“陛下的命令,若是你到了这,便下死手。只要最终留你性命,废掉修为也不无不可。但我觉得这样未免可惜。你是将才,更是帅才,或许还可能是大楚修行界千载难逢的人物,这样对你,实在过分。”

    “但你说的是可惜。”江忆染微笑。

    司徒越却是洒然:“不错,所以我会尽全力,下不下死手非我所能定。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如此甚好。”江忆染点头。

    他缓缓向后退出,周身原本在应付玄金卫时平息下去的黑气再度汹涌,甚至于给人的感觉就仿佛已完全融进黑暗之中。

    只有那一双紫青异眸,依旧泛着灼灼光芒。

    身着深紫衣袍的司徒越负手而立,渊渟岳峙,不行不言间便有一股浩然之气氤氲。

    江忆染瞬间明白,司徒越走的,原来是儒门的路子。

    但见司徒越微微一颔首,一柄灰光幽幽的长剑便是浮现在其身侧。

    鹊踏枝。

    儒门三十六剑之一。

    若是有其他修行者在此,或许会下意识觉得,江忆染难敌司徒越。

    一者浩然天地,一者魔念涌动。

    岂非正必克邪?仙必克魔?

    但很多人不会这么认为。

    司徒越不会。

    江忆染自己也不会。

    因为他们都清楚,仙未必是仙,魔亦未必是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