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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无人应话。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
却好像根本无法回答。
在这样的静默里。
江忆染眉眼间的决厉与愤怒却也是骤然消散。
他凄然一笑,微微垂首,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娘回不来了,但她的心愿还在。她虽然是女子,却也和我爹一样,有宏愿。他们想建立一个宁谧无争、平安喜乐的国度。然而,他们就归隐,在山林间终老。我既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理该完成我娘的心愿、我爹的心愿。更何况,我的身上,又何止背负着他们二人的祈盼。”
邢爽双眉深锁,眼神阴厉,却没有应答。
在他身旁,夏均益和司徒越对视一眼,终是由夏均益温和开口。
两人虽然名义上说只是来镇镇场子,但毕竟还是要做些事情。
眼下,该劝还是得劝。
但听夏均益说道:“世子,这样的愿望终究是不可即。既处此世,一人尚且难得脱,何况一国。与其寻那虚无缥缈,倒不如留在大楚做些实务。”
江忆染幽幽一笑:“照先生所言,我去燕地便是缥缈?我在大楚便是实务?同是治国治军治民,有何不同?”
夏均益哑然。
江忆染摇摇头,继续说道:“更何况,人生在世,总要有些幻梦在远方。”
夏均益苦笑,不再开口。
司徒越叹了口气,却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然则,邢爽显然并不想让其保持沉默。
他微微侧首,瞥了一眼司徒越,淡淡道:“司徒将军莫非不准备说些什么?”
司徒越皱了皱眉。
但他终究还是看向江忆染,沉声道:“我也不说什么虚的。你是将才,更是帅才,我不希望和你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为大楚效力。”
江忆染微微仰起头,默然不言。
片刻后,他眼眶竟有些泛红,嘶然道:“我也不愿。到时楚燕两立,我要面对的就是雁翎军和孤狼军,那都曾和我同生死过的兄弟们啊,你觉得我心里会好受么?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选定了我的路,我已经没有退路。”
司徒越同是军伍中人,又并非对江忆染的事情不了解,所以他能明白江忆染的心情。
他抿唇不语,没有再言。
邢爽眯着眼,低低笑了两声,宛如幽冥里啸呜的鬼魂:“呵,其实老奴在来之前也觉得世子终会选择北上,然则皇命不可违,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还是要做,此本老奴之责。只是,老奴还想问世子一句,世子可还记得玄乾殿前,老奴与世子说的话?”
江忆染正色,肃然道:“公公当日所言,小子一直铭记。”
邢爽目光微闪,幽幽道:“世子所念,固非寻常。然我等所求,不过是些俗世里的浊则。世子的故事终是遮了太多普通人的故事,我等也没有办法,说不得便要奋力一挣了。今日,既是世子已下定决心,说不得便只好用强了。毕竟,这一步也是早就念及的了。”
江忆染此刻云淡风轻,只是静静望着前方,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步。
倒是江暮玦神情一冷,踏前一步,厉声道:“邢公公,这里是暮云府!”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有无尽的威势向四周荡开。
若是在归雁殿还有被人欺上头来,那么他这个燕王也不必当了。
而在江暮玦一步踏前的几乎瞬间,姚川便面色冷然地出现在了门口,他双手各持一柄长剑,光芒闪耀。
在殿中的靠门口的两个角落里,也各有一道身影浮现。
正是徵和商。
邢爽好像怡然不惧的样子,挑了挑眉,森冷笑道:“嘿嘿,殿下何必着急。老奴自然知道这里是暮云府,可这位江公子,哦不,当称其为陆公子,却已不是燕世子了。殿下执意还要保他,是要造反么?”
这般阴损的言语,分明又是一桩阳谋,皆是狡诈之算计。
到了这个地步,司徒越和夏均益也没有办法,只得心中直叹奈何。
至于江暮玦,他这样的人物,可不会在乎这言语上的威胁。
他怒笑道:“好!好!好!若是父皇执意这般逼我,我也无话可说。但既然今日阿染尚在我暮云府中,便不容你们放肆!”
邢爽浑不在乎的样子,到了此刻反是不在意江暮玦了,目光只是落向江忆染。
江忆染摇头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向江暮玦,温声道:“爹,别担心,公公既然想要动手,大可一试。一年前公公便不是我的对手,时至今日,我已今非昔比,就算三位联手,也未必便能带走我。”
“哈哈哈,陆公子好气魄!不如便到殿外试试如何?”邢爽阴鸷一笑,眼中满是玩味与戏谑。
那边江暮玦还在担忧,江忆染却已是向其颔首,示意无妨。
旋即他便是向着洛海棠温柔一笑:“我们出去。”
洛海棠抿唇莞尔而应。
两人携手向殿外走去,而原本拦在门口的姚川也是叹了口气,向边上退开。
只是,当江忆染和洛海棠将要走到殿外时,殿外却是突然浮现出一道倩影。
这道倩影出现,让殿中所有人第一次尽数浮现出了愕然的表情。
尤其是邢爽、夏均益、司徒越三人,更是诚惶诚恐,跪地请安。
只因,那道倩影,赫然便是大楚皇后夏菀渔。
真正母仪天下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出深宫已是难得,更何况是来雁城。
最重要的是,夏菀渔显然是孤身来此,没有人知道。
至少,邢爽等人并不知晓,江暮玦等人也不知晓。
江忆染看着夏菀渔,神情有些复杂。
如果说,对于江玄胤,他的心中确实有着无法抹去、他自己也不想回避或隐藏的仇恨。
那么,对于夏菀渔,或许就没有这般深切,只是有些许哀怨。
其实江忆染能感觉得出,夏菀渔很照顾他,是真的把他当作了亲人。
她是真真切切希望他能无恙、希望他能快乐。
可是。
有些事情,就算有她在也改变不了的。
就像当年江染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