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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阙提着菜,进了家门,直接钻进了厨房。
至于李木槿和柏文烈的异样,被拿着扫帚打扫庭院的赵雅看见后,急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在外面与别人打架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和柏文烈在集市上遇见了‘熟人’,切磋问候了下。”李木槿挠着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赵雅来回打量着两人,半信半疑,重新拾起扫帚,清扫着庭院的积水。
“我信,我当然信。”她嘟囔着,“你们啊,也是好心,不愿使我担心,我懂!当然懂。”
“唉,铺子里的伙计,都在说,近些天啊,青石城不太平,来了很多外乡人,他们还互相打架,咱家的一间铺子,都被人打坏了一根柱子,官府的人来帮着修的。”
柏文烈装傻充愣:“姑姑,以后再有这种事,您叫上我们,谁敢坏咱家的东西,还不打死他们!天理昭昭,有没有王法了?!”
“行了行了,瞧瞧你们的狼狈样子,屋里有红花油,随我来,我给你们抹上。”
“姑姑,我们自己来就成。”
“你们既然叫我姑姑,那就听话!你还好,一个大老爷们,人家木槿姑娘家家,用得着你帮着抹?”
柏文烈顿时哑口无言,他算是听明白了,姑姑故意呛他。
赵阙在厨房里择菜,侧耳听着外面的对话,长吁一口气。
幸亏他机智啊,提着买来的新鲜蔬菜,直接就进厨房,把姑姑的亲切“问候”留给了他们两人。
回来的时候,三人亦是百般提防,自是有人躲在暗处跟踪他们。
李木槿和柏文烈负责人间六境的武夫,他则负责半山三境的人间半仙。
不仅和杨絮剑派的尤舍眠打了一架,还杀了雪域三仙的方炆,短短时间发生的情况,令赵阙见识到什么才叫江湖险恶,如此说来,向飞羽、向飞鱼师兄妹待经历了郊外酒铺一事后,赶紧打马离开,的确是最为正确的选择,否则,两位江湖小白,恐怕在青石城多待一段时间,会被江湖老饕们吃的渣都不剩。
早餐自然是少不了米粥,外加几盘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尽管吃饭时间到了巳时三刻。
李鸢子委屈的不行,实在把她给饿坏了。
一到饭桌上,小姑娘长着无底洞般的大嘴,开始横扫“战场”,由于她吃的实在太快太急,这让赵阙等人,不禁也加快了速度,一场看似平平无奇的早餐,却吃的让赵雅哈哈大笑,李木槿一边让李鸢子慢点吃没人跟她抢,一边忍着饭菜的热,往嘴里塞,柏文烈就厉害多了,他在西塞兵营里,早就习惯吃饭时候,抢着吃,算是几人之中最厉害的那个,李鸢子对他怨念颇深!
赵阙深深叹了口气,他初入军伍的时候,确实有过抢饭吃的经验,但是过去多少年了?自从步步登高,便是自己独食,这下倒好,在帮着给姑姑夹菜盛饭,自己没吃上几口。
随即苦笑摇头起身,去了厨房,不过一会儿,端着香气喷喷的葱油面,朝他们笑了笑,坐在门槛,哼哧哼哧扒拉进嘴。
李鸢子快要被馋哭了!
“分我一点?!”
“你还没吃饱啊?”
“没呢,我这不是在养伤嘛,吃的就多,你也知道,疗伤实际上是个体力活儿。”
“你骗谁呢?关疗伤什么事?明明就是你吃的多!”
柏文烈插了句嘴:“我说句公道话啊,小姑娘,你确实在长身体的时候不假,但是也忒能吃了吧?你不怕长肉?”
听到长肉两字,李鸢子就不乐意了,反击道:“我吃的是姑姑的饭,管你啥事?现在,只有姑姑能说我胖!你不配!”
赵雅乐呵呵的连说:“不胖不胖,小姑娘家家的一点都不胖,多吃点,不够的话,我去给你做。”
“嗯呢,姑姑待我最好啦!”
李木槿打着饱嗝,往嘴里塞了块糖,四仰八叉的半躺在椅子上,一脸的享受。
赵阙吸溜着葱油面,仰头看了眼天,又有阴云过来。
“下雨下个没完没了。”他抱怨了句。
赵雅说道:“往年也是这个样子,你那么长时间不在家,忘了?”
“是啊,西塞干旱少雨,姑姑你是没见风沙河州的百姓打水井,有些到了雨季便下雨的地方还好,一些常年干旱的地方,水井打的极深,就这也得碰运气,运气不好,打上十几口井,也不见水。倒是在风沙河州由此兴起了一种特殊的练气士,唤作井仙,他们望气察穴,帮助干旱地方的百姓打水井,这些人被百姓们尊敬叫做活神仙。我偶然遇见过一位井仙,跟泥腿子百姓没甚区别,哪有什么不可一世的练气士风采啊?”
“别人都是独在异乡为异客,你倒好,逐渐成了他乡人了。”赵雅埋怨道。
赵阙傻笑,不做应答,扒拉完最后一口葱油面,与姑姑收拾起了碗筷。
柏文烈和李木槿抢着收拾,让赵雅给拦下了,让他们好好歇息去。
后院小池塘的一条鱼死了,一位负责守在兰桂巷的云雀,去附近的鱼摊花了几枚铜钱新买了两条,丢进小池塘,跟赵雅说了声。刷着碗的赵雅连忙拿出几块银子,硬塞进这位云雀的手中,他哭丧着脸看向赵阙,赵阙笑道,姑姑给你,你就收下吧。
到底是这位云雀会做事,转身去集市上,多买了些干果,拿到家里,蹑手蹑脚的交给柏文烈,说上几句好话,让他帮着把干果送给赵雅。
柏文烈顿时瞠目结舌,什么时候,手底下的铜羽,比他还会来事?!
赵阙躺在竹椅望着聚集的阴云,心里不知在想着什么。
听到有人敲大门。
赵阙撑起身子,走到门口,笑道:“原来是曹小姐,快请进。”
曹经络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身后左右两边分别站着小环和负剑老者。
迎进客堂。
赵雅笑着为他们倒茶,曹经络受宠若惊,赶忙连说,晚辈年纪小,自己倒茶就可以了。
“不论年纪,来者是客,哪有让客人自己斟茶的道理?”
“姑姑,经络与赵公子一见如故,私自引以为赵公子的知己,姑姑若是不嫌弃,经络便是您的侄女,既然是侄女,怎能还会让姑姑亲自为侄女斟茶?姑姑您坐好,侄女给您斟茶!”
赵阙算是见识到曹经络的“花言巧语”了,连续几句姑姑,把赵雅叫的合不拢嘴,竟然真让曹经络得逞了,为赵雅斟满七分茶,徐徐喝下。
“你们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赵雅笑眯眯的去忙。
赵阙拍着手赞誉:“曹小姐,好手段!把我姑姑给迷的,就差当场摆酒席,认下你这位干侄女了。”
曹经络眉飞色舞:“想必姑姑真有心认我当个干侄女,赵勾陈,你说,那时,你是我的哥哥,或者是我的什么?”
毕竟是在京城里广为人知的曹经络啊,寥寥几句话,彻底占据主动,就连赵阙,都张着嘴,不知该说怎样的话合适。
“怪不得京城有人称赞曹小姐,谁娶了你,相当于娶了半座武库,伶牙俐齿的让赵某无言以对。”
丫鬟小环和负剑老者站在客堂外,柏文烈为他们拿了两个马扎,负剑老者抱拳道谢,小环仿佛换了一个人,热情相待柏文烈,这让他有点不适应,只冲负剑老者回之抱拳,匆匆躲开了。
小环望着柏文烈的背影,气的跺脚:“他便这般不待见我嘛?!”
负剑老者笑的看着她:“也许柏将军见你太热情,有些胆战心惊。”
听着两人的话,曹经络莞尔一笑,说道:“我发现,我们两家,应当多走动走动。”
“若是让朝廷知道了,户部尚书的千金,跟赵勾陈来往密切,你爹可是会瞬间陷入众矢之的。”
“不打紧,赵将军方才也说了,谁要是娶了我,便是娶了半座武库。赵将军尽学半座武库,岂不成了天下第一了?既是天下第一了,赵将军还怕谁?那时,帮帮我爹爹就是啦。”曹经络脸红到了脖子。
赵阙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还纳闷曹经络未曾趁胜追击,原来埋伏的深,在这儿等着他呢。
不等他回话,曹经络紧接着转移话题,说道:“赵将军,青石城忽然出现了一位叫做陈悲璨的无名之辈,你认识他吗?”
赵阙心里暗叹了一口气,并不是对曹经络提起陈悲璨产生惊讶之感,而是她说完那句,把他逼到墙角的言语后,立即转移谈话,不再提近乎于表白的话。她不仅仅为赵阙的脸面着想,另是给自己留足了充足的后路,不至于赵阙拒绝后,使得她难堪,无颜再与赵阙说话聊天。
好一个聪慧的女子!
既然如此,赵阙乐得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且故意说错道:“听说,陈悲璨杀了杨絮剑派的长老尤舍眠?”
“尤舍眠武学境界为天极下境,在杨絮剑派的身份、地位举足轻重,恐怕,杨絮剑派在得知尤舍眠身死后,会满江湖的追杀陈悲璨!”
“这倒是小事,陈悲璨只是一个无名之士,扎进江湖里,谁能认识他?便让杨絮剑派花大力气去报仇吧!”
“如果只是杀了一个尤舍眠,我还不会来找赵将军,他还杀了方炆,雪域三仙的第三人,独孤止的三师弟,况且,雪域三仙另有一位至交好友任空,即将赶来青石城。赵将军认识陈悲璨的话,请将我的话转告与他,多加小心。”
赵阙笑着点头,请曹经络饮茶。
“话又说回来,陈悲璨当真好身手,当时,雪域三仙三个打一个,我还想让老伯出手相助,是我多虑了,陈悲璨深不可测,眨眼之间,不知以何手段,杀了方炆!!”
他想了下,如实说道:“我恰好知道陈悲璨是怎样杀了方炆。”
“还请将军相告!”曹经络眼睛一亮
“方炆是雪域三仙里,身手最差的,陈悲璨表现出必杀周温的架势,实则虚晃一枪,全力以赴的斩杀掉方炆,独孤止和那周温,被吓到了,才退走,否则,两人铁了心要与陈悲璨死磕……虽然最后死的一定是他们,然而,陈悲璨也不好受。”
“赵将军是不是知道陈悲璨的身体抱恙?如果知道的话,请一定告诉经络,经络会竭尽全力的为他寻药!”
赵阙话语稍顿,终是无奈说道:“陈悲璨知道曹小姐的一片好心,定然十分感激,只是他的身体得交给时间,寻常的药物,已然无效。”
曹经络悲伤的注视着他,赵阙倏忽站起身走向她,随着他的靠近,曹经络目光里的悲伤越来越浓,斟满七分茶,折身坐下。
“谢葵去哪了?”
“她在来青石城的路上。”
赵阙笑道:“换成是我,我便让人找到她,去别的地方,把赶来青石城的高手戏耍一遍。”
“赵将军有所不知,即便是我们,眼下也不知谢葵到了哪里。”
赵阙嗯了声点点头,同时,那日朱衣袖、段锦自城外路过郊外酒家,她们的去向也解释的通了,去寻谢葵了!
“这一场架,无法阻止喽。”
“会死很多人。”
曹经络又道:“倘若,小女子遇到危险,快被杀死,赵将军是救还是不救?”
赵阙饮口茶:“就凭姑姑喜欢曹小姐这一点,赵某也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小女子有了将军此话,就算为了将军而死,亦是在所不惜!”
曹经络朝赵阙施了个万福。
赵阙拱手作揖,以读书人的礼仪回之。
“将军,经络实不敢相瞒,她们告知,你回了青石城,经络恍恍惚惚,不信一个字,就算是您为姑姑报仇,杀了李谈,经络也不相信是你。现在的天下纷纷扰扰,有识之士深陷泥潭难以脱困,大奸大恶之徒身居高位窃取权柄,消息乱糟糟,连自己人告诉的实情,经络也存了三分疑心!直到在兰桂巷亲眼看到了将军,经络才知,放眼大夏,丝毫不起眼的小小青石城,真的迎来了辅国大将军赵勾陈!”
“多有叨扰,经络这便回了。”
目送她离开,赵阙心里五味杂陈。
丫鬟小环迟迟未曾离去。
等曹经络走出了大门。
她轻声与赵阙说道:“赵将军,小姐托我向您说句话。”
赵阙道:“洗耳恭听。”
“小姐说,抱歉,让将军卷入谢葵的事里,内心难安。”
她是被柏文烈送出门的,期间,小环仔细询问柏文烈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柏文烈不说一句话。
小环跺跺脚,气的跑回家。
“她是怎么了?”柏文烈问道。
赵阙站在庭院里,伸手接了一滴雨水。
“和鸾雝雝,万福攸同。”
“啊?”柏文烈一脸懵。
下雨了。
雨势很大,赶紧收拾了晾晒的衣物,躲在屋檐下,赵阙拉过竹椅,姑姑为他铺了一层棉褥,躺下,哼了声风沙河州的民谣,忽觉不太对劲,换成年幼时与齐笙一块学会的当地民谣,才觉得恰合心意。
齐笙呦,你在哪?可曾努力进餐?
……
“爬过这座山,就到青石城啦。”
少年牵着小女孩的手,扯断拦在身前的粗树枝。
小女孩闷闷不乐,花衣服被划破了好几个口子。
“哎呀,等我们安全了,哥哥再为你买件花衣服就是了,开心点,我们活着,就是天底下最开心的事情了!”
“可是……可是,这件衣服是哥哥冒着生命危险,给葵儿买的。”说着说着,小女孩呜呜哭起来,“那些人干嘛非得杀我们?我们一件坏事都没有做过,遇见乞讨的老爷爷,把仅剩的铜钱给他,看见掉进坑里的小兔子,我们把它救上来,寻到没人的地方放生,呜呜……前几天那个猎户,明明背着那么多的猎物,哥哥还帮他打退了山匪,我好伤心啊,猎物里有小兔子,会不会是我们放生的那只呀!”
少年眼神坚毅,不知晓是给小女孩说的,还是说给自己听:“葵儿,你爹将你送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就向九天上的神灵发了誓,葵儿即使必死无疑,我也要死在葵儿的前面。”
忽然骤降的大雨,冲刷掉了他后半句话,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小女孩的泪水混着雨水,湿透身体。
被少年紧紧握着的手,愈来愈滑。
“哥哥!哎呀!”
她的小手从少年的手心滑出。
了无人烟的山道,泥土、石块、枝叶……仿佛铁了心要与他们作对,小女孩翻滚下山,无论抓什么,也湿滑的抓不住。
少年不顾一切,飞身扑向她。
两个孩子,少年比她大一点罢了,止不住身体,跟泥水一样,被雨水冲刷着流向山下。
少年撞在一棵大树上,来不及感受刺骨的疼痛,双手紧紧抓住小女孩的臂膀,拉进自己的怀中。
“没事吧?”
小女孩脸色苍白的吓人,瘦小的身体不知有几处被擦伤、撞伤了,她努力的回道:“葵……葵儿,没没事。”
少年侧头吐出一口鲜血,鲜血被雨水冲刷掉,即便是他嘴里的血,也在大雨中,转瞬消失不见,少年艰难笑道:“葵儿,我们还活着,就是最开心的事啦!”
“葵儿,葵儿……与哥哥在一起,已经很开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