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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儿,我的拳头,比你的拳头又如何?!”汉子吊儿郎当的问道。
话虽说着,手上功夫却半点不怠慢。
拳法仿佛驱使万千山川,一拳即出,有如将山川抬上高天,敕封老天爷为我拳下走狗。
这种一拳既出,可问苍天的拳意,赵阙即便在西塞军,兵营内,桀骜不驯之辈数都数不清,还是头一次遇到。心腹石金刚的拳意,倒也算古朴大气,但他作为荒沙鬼骑的统领,意思是有了,侧重的则是疆场杀敌,跟赵阙的拳意相像,与汉子对比,少了大气象。
而赵阙常年征战,是有那一拳捶出,就算兵临城下、身陷绝境,也不将敌军放在眼中,管他多少千军万马,有我一拳,全是土鸡瓦狗!再加上神通八相龙蟒的缘故,他的拳意多了,不将老天爷放在眼里的狂傲,跟汉子要问一问老天爷谁的拳头更大,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再加上流行兵伍的拳谱,赵阙出拳,习惯的捶出有我无敌、有敌无我的架势,这是拳谱所能达到的最高拳意。所以,赵阙的拳,眼下的问题,拳意驳杂,不像是汉子那般单纯精粹。
白发青年懊恼不已,眼看着就能杀了广元秃驴,怎能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拳法极高的汉子?!并且,陈悲璨在边上虎视眈眈,装腔作势的道士别瞧着傻乐呵,估摸着战力不俗,戴斗笠的男人也不好惹,出剑太快了,看着不像要插手的模样,但关乎自家性命的大事,怎能全靠猜啊?!
那老者心里已有打算,表现出一副豁出性命的狠劲。
“这位大哥,你的拳意小弟实在佩服,一拳既出,便要老天爷也得向你低头,小弟/第一次见,羡慕的很!”赵阙收起大音希声,演技出色,抱拳说道。
汉子挥拳不停,打的老者跟白发青年,神情别提多凝重了。
“哈哈……小子,你的刀有意思,拳头也有意思,杀了不少人吧?早之前我就看出了,没有万个八千的人命,养不出你的刀意跟拳意,哎,我躲得远远的一瞧,都瘆得慌。”
广元和尚自封了几个关键穴位,阻住体内肆意乱窜的佛家真气,他用手背擦拭滴滴落落的唇边鲜血,注视赵阙,也是不明所以。
明明这年轻人身上,杀气近乎被养活了,这是不知杀了多少人才成就的恐怖气象,那些死在他手底下的魔道妖人,跟这位年轻人比比,仿佛没杀过人的纯情少年少女。
然而,叫做陈悲璨的年轻人,却是有一颗向善之心,深藏大慈悲、悲天悯人,广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苦恼的很。
赵阙哈哈笑道:“老哥看错了吧,我哪杀过这么多人?!在广元大师面前说我杀人这么多,老哥难道是想让大师‘为民除害’?!”
“嘿,你小子油腔滑调,广元老和尚莫非还看不清你的底细?说不准,你是哪家大门大派的传人,被门派里的长辈,派到边塞杀敌,才养出了如此杀气!不过,你家长辈把你藏的好啊,像你这么年轻的俊彦才俊,除了响彻天下,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赵勾陈外,还没听说过,大夏又出了你这号人物!!”
汉子算是说到广元心坎里了,再度吐出一口淤血,认同的点点头!
王厚禄瞥见孔风翰神色有异,然后二话不说,拉着他,不过一会儿消失在此地。
“王道长,家师托您为小生护道,可没让你……”
不待孔风翰说完,王厚禄嘻嘻笑道:“小子,你或许不知,那里实在不宜久留,我感觉到,又有几股陌生的强大气息接近。你资质不错,难免会让那些江湖老油条见猎心喜,捉你去外地,成了别人的徒弟!!到时,吕师还不得怨恨死我了?”
“啊,小生这便多谢王道长了!”
“不妨事不妨事,你师父极其看重你,希望你多学多看,消化掉书本上圣贤的道理,化为己用。”大字不识一个的王厚禄,谆谆善诱。
到了一家酒铺前,整理衣冠的孔风翰朝王厚禄深深一揖。
王厚禄堂而皇之的接受了。
另一边的赵阙演技高深,一脸的景仰:“赵勾陈将军堪称战神,为大夏万万百姓的安稳日子,阻敌于西塞,我哪能与赵勾陈将军相提并论?老哥,你实在太抬举我了!”
汉子打消掉心中的疑虑,数拳化解老者与白发青年的杀招后,畅怀大笑:“别一口一个老哥了,我姓宋,名字普通,叫做翻山,不嫌弃的话,就叫声宋哥吧。”
广元和尚得知汉子的名姓,思考了下,略显震惊,宋翻山,可是江湖大派听道宗掌门的师弟,江湖评价此人亦正亦邪,全凭喜好做事,亦是有不少传闻,宋翻山数次打杀占山为王劫杀路人的山匪。
宋翻山见陈悲璨听见自己的名姓,半点反应没有,更加坚定了他之前的猜测,毕竟现在的江湖门派,为了锻炼看好的传人,往往把他们送去边境征战,像那风雪大坪的年轻传人,因战功累计,成了东海水师的主将,本就在江湖呼风唤雨的大门派风雪大坪,由这位传人的牵线搭桥,与朝堂的联系日益紧密。
跟宋翻山对战的老者,看了额头青筋暴露的白发青年一眼,拼尽全力打退宋翻山几步,多了心眼不从斗笠男人那经过,向没人的方向急退。
白发青年压力骤增,咬牙切齿恼恨同行的老者靠不住,转念一想,他们的身份本就是魔道中人,平常伪装成江湖正道人士行走江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大难面前,还不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那个?!
可恨自己心思慢了老者一拍,让他先跑了!
“宋哥,原谅小弟初次行走江湖,属实没听过你的大名,稍后,请你喝酒赔罪!”
“哎!这感情好!千言万语说的滔滔不绝,也不如请你宋哥吃顿酒水!说定了,你小子稍等一下,我把妖人打死再说!”宋翻山豪爽道。
白发青年当下立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黑血一遇到空气,嗞啦作响。
“不好!有剧毒!”广元和尚忍着伤势大喊,“快退!”
宋翻山脸色严峻,一拳挥出,带起一阵狂风,暂且阻挡了下黑血,然后向后跃去。
黑血落在地面,渐渐扩散开,腥臭不堪,赵阙捂住口鼻,也躲开了。
至于那白发青年,没了人影,居然不知他如何逃跑的!
方才还打斗、喊杀声冲天的地方,一时间竟然寂静下来。
戴斗笠的男人,把斗笠往下压了压,深深看了广元一眼,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了。
“老和尚,你认识他吗?”宋翻山两次与斗笠男人相遇,好奇问道。
广元大松一口气,点点头:“我杀了他身为魔道妖人的知己,他原是枯荣道派的弟子,十年前不知因为何事,被逐出枯荣道派,还遭到追杀。他良心未泯,这些年锄强扶弱、杀富济贫,做了不少好事。”
宋翻山惊疑道:“枯荣道派可是江湖十大武学圣地之一啊,正道的巨擘,我怎么没听说过,枯荣道派还逐出师门了这么一位武学高强的弟子?”
“我也是身在珈蓝寺时,听闻的这事,好像很不光彩,让枯荣道派想方设法的压了下来。”广元和尚的自称随便,被珈蓝寺除名,没了佛门规矩的约束,他也算是自由身。
赵阙小小的笑了一下,若是广元和尚再秉持佛门礼仪,他转身就走,那位跟他关系匪浅的大和尚,被横空出世的年轻女冠,辩论的哑口无言,愿赌服输只身去西塞超度亡魂,没半点出家人的规矩,该喝酒喝酒,该大口吃肉便大口吃肉。
他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如此,他才能和赵阙相谈甚欢。
宋翻山又问道:“他姓甚名谁,此人,我没听说啊。”
广元和尚宣了声佛号,哆哆嗦嗦的站起,从死人身上扒拉一件衣服穿上:“他行走江湖低调的很,叫王皑。”
“嘿,广元秃驴,你杀了人家的知己,人家都不杀你,看来你天天念佛还是挺管用的。”宋翻山讥笑。
“老衲……唉,你或许不清楚,王皑的那位知己,为了练功,抢了十六位未满月的孩子,既然我遇到了,自当出手。”广元站了一会儿,体力不支,一屁股坐下,无奈叹息道。
宋翻山瞠目结舌,终究也是跟着叹气:“你做的对,秃驴,换成我,我也会这般做。”
赵阙漫步走到两人的身边,故作不经心的问道:“二位,你们还待在这里聊吗?没别的事的话,陈某就告辞了。”
宋翻山扭头瞧着他笑说:“哎,陈小弟,陈小弟,你对青石城这么了解,何不借花献佛,将广元和尚送到药家那里去,内伤治不了,外伤给处理一下,总归是好的。这样,广元和尚欠你一个人情,别的不说,他可是很看重信义的,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广元和尚知道了,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请我的那顿酒水,暂且记在你头上,下次遇见再说。”
赵阙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遭此一劫,实乃命数,又怎能劳烦陈小友,插手此事?况且,泄露我行踪的人,必定是难以应付的大高手。”广元出声说道。
宋翻山本想凭空送给陈悲璨一桩机缘,未料到,陈悲璨似乎有难言之隐:“算了算了,我也是路过青石城,见到几位仇家顺手杀了,又看青石城热闹,留了下来,和尚,我背着你去找药家!你不能死,你死了,江湖就少了让魔道妖人恐惧的正义人士了!”
“还是我来吧,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我在青石城多日,恰巧知道一家城内最好的药铺,亦或连广元大师的内伤都能救治也说不定。”赵阙倏忽坦然道。
这下,连宋翻山也感激的抱拳说道:“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陈小弟,日后若有事情,知会一声听道宗,听道宗必尽力而为。”
广元和尚霎时对陈悲璨刮目相看。
既然说定,赵阙蹲在广元身前,让其爬到背上来,临走时,看着宋翻山说道:“过不多久,或许就需要宋老哥的帮忙。”
宋翻山活动了下脖颈,抱拳说道:“义不容辞。”
不再多言,赵阙几个起落,跃出此地,去往臧家的药铺。
而宋翻山方才恍然大悟,拍了一掌:“中了臭小子的算计了!”
“唉,也怪我心直口快,多嘴!!”
广元和尚抱在赵阙的背上,轻声问道:“陈悲璨是你的化名吧?!”
赵阙不答。
“年轻人,如果你行走江湖多点时间,就能知晓我广元的为人,绝不是那种……”
“大师,陈某清楚你的为人,若不明白的话,杀了雪域三仙跟任空,陈某便一走了之了。”
“雪域三仙实为雪域三魔,作恶多端,我不是没想过除掉他们,只是三人形影不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广元和尚稍顿,不解的问道:“小友,你为何去而复返?”
赵阙笑说:“突然想起来,落下了一物,没曾取走。”
宋翻山已经走了。
赵阙落在独孤止的身边,把他穿的宝甲脱下,再次背着广元和尚离开。
一番江湖大战,着实震惊了不少人,让知道独孤止得到一件罕见宝甲的江湖高手,不敢随意接近,赵阙又不想在诸人眼皮底下,拿走宝甲,便有了适才的算计。
其实,他最好的办法,是什么都不管,让宋翻山带广元就医,但赵阙心下不忍,赚得宋翻山一个帮忙的承诺后,还是接下了这桩因果。
施庵设计令广元吸引来仇家,接着形成大战,吸引走赵阙,再杀曹经络。此是因。
赵阙顺势杀了雪域三仙,带广元去臧家那里疗伤,这是果。然而,这又算是因,广元隐在暗处的仇家,知道了是他救了广元,定然,在仇家的名单里,加上他的姓名。
期间也有意外。王厚禄居然成了孔风翰的护道人,那二三十位江湖高手的打斗,也不见得普通寻常,瞧着像是两个大门派的弟子相遇,大战了一场。
广元虽是暗道陈悲璨的算计环环相扣,连他都摸不着头脑,但依旧把起因如实相告。
倒是那伙江湖高手的打斗,广元不清楚,他只知道,围观的人多了,然后便开始呼喊师兄弟,打了起来。
“少围观,遇见仇家了咋办?”赵阙一锤定音道。
广元刚想说话,像是伤太重,晕过去了。
赵阙赶紧把得来的宝甲藏起来,此甲,给姑姑穿上,保险就又多了一层!
……
二狗子数着石碑,不请自来,进了居巢书院。
见到吕清臣,他表情凝重,直接开口:“来了几个江湖大门派。”
吕清臣几日不见,满头白发,苍老了许多,点点头:“我知道。”
“眼下还不知谢葵到了何处,我估摸着应当是进了青石城,算算时日,也该到了。”二狗子在吕清臣的书房,随意翻看书架上的圣贤典籍。
“骊龙准备好了吗?”吕清臣忽然询问。
二狗子道:“还差几日。”
“我会遵守约定,让他饱读诗书后,继任居巢书院的院主。”
“嗯,对你对我都好,骊龙确实为居巢书院中兴的院主,到时,居巢书院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嘿,后来事,天知道,即便你是刘青田,也只能推算个大概,准不准都说不定。”
二狗子不屑一顾:“青石城的风水被人动过,从出龙之地,变成了现在这般凄惨模样,我只是稍稍复原了下,作为阵眼的骊龙,就算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对于他原来必死的命数来说,也求得了一线生机,亦是得了大机缘!况且,抛开几件意料之外的事,大体上皆在我的安排里。”
吕清臣泡上茶:“赵勾陈回青石城你算到了,赵雅大难不死你算到了,谢之维的女儿会来青石城你亦是算到了。但是你没算到,而今青石城风起云涌,单单是现在浮出水面的高手,都是我们此前想不到的,并且,秘部两位右侍郎之一的施庵,差点让我们功亏一篑。”
“做局人,不能亲自下棋,你吕清臣也是知道的。棋局既然成了,棋子的命运,谁也猜不到,古往今来,多少原本天衣无缝的棋局,没下到中盘,便让人掀了棋盘?!我刘青田,没付出一丁点的代价,便推算到而今的地步,试问天下做局人中,有谁能如我一般?”二狗子言语不无傲气!!
吕清臣叹气,不与他争辩,说道:“我确定,赵勾陈跟我的打算一样,让谢葵藏在居巢书院读书,你看如何?”
“不如何,谢葵可以安稳成长下去的唯一出路,便是像锦衣娘谋划的那样,去往东海躲起来。”
“行,这次我听你的,到了合适的时候,我会告知赵勾陈。”
二狗子茶也未喝,留下一句话后,便走出居巢书院。
“学宫那边,已经知道你破了誓言,下山了。”
“吕清臣本是自由人,画地为牢的这些年,实在过够了。”
“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