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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祸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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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雒阳皇宫西园密室,这里一侧的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大汉疆域图。

    当然,图上的汉朝疆域和后世的地图还是有不小差别,也大了一些,不过等待刘宏的史阿并不知道这些差异,他经常喜欢站在墙边细细查看……

    每到亥时这里的暗门都会打开,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刘宏肯定会过来处理公务,今日也没例外,刘宏不一会便独自一人从暗门外走了进来。

    当然,他们处理的这些并不是什么朝廷公务或者大臣奏疏,因为这些事情明面上他都甩手交给十常侍了。

    但这并不表示刘宏毫不知情,比如上次鲜卑入寇军力明明是十万骑,可是张让却几乎将所有战报数据打了对折上报给他!

    即便如此他也忍住没有拆穿,现在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权利之争其实比战争还要残酷,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对此经历了第二次党锢失败以及之后一系列事件,刘宏有着深刻的认识!

    当时他只是想另辟蹊径多招些有才能的寒门子弟入朝听用,都还没给他们很高的官职和核心权利,就被朝中所谓清流群起抵制,引经据典驳斥与他,甚至后来集体辞官导致朝廷无法运作,然后还挑起各地叛乱……

    刘宏翻看着史阿递来的各地士族情报文简,不经意间又走神想起一些屈辱的往事,等到许久后回过神来,转头发现史阿看着墙上的地图也在发呆,于是笑着问道:

    “卿可知此图何来?”

    “陛下,臣一时走神,恕罪恕罪!”

    史阿被刘宏说话唤醒,有些惶恐,跪倒便要叩头。

    “史卿不必如此,不必如此!适才朕亦是走神了……朕是问卿可知此图来历?”

    刘宏伸手扶起史阿说道。

    “臣不知,只是自臣初至此室便有此图,只觉图中大汉之阔甚撼臣心!”

    “嗯……朕初见此图亦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也罢,汝来此已五载有余,如今大事将近,今日又得闲暇,此事汝当知之……”

    刘宏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墙边,一边看着图一边说起往事。

    这张地图是当年荀爽的父亲-神君荀淑献给先帝刘志的。

    据说贼子欧阳龙从军之前与荀淑有一次论政,当时欧阳龙曾提到天下之大华夏九州只是一隅,汉人不能固步自封。

    为了佐证其言,便让其属下拿出了一幅独特的舆图,并称之为“世界地图”……

    这对于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造成了极大的震撼,要知道汉代人一直认为天圆地方,华夏之地就是这个天地的中心!

    双方争论许久也没有得出结论,因为欧阳龙可以证明自古的华夏中心之说是错的,但是无法证明自己拿出的地图就是对的……

    ————

    “为了实地印证比对,从此之后二十余年,荀氏遣人走遍大汉疆土重新绘制,便有了此图……可是朕欲言之事并非于此,卿可知朕因何如此信任、依仗荀氏?”

    刘宏平静的说道。

    “下臣不知,但下臣猜想当不止于师徒之谊……”

    “确实如此,嗯……朕与先帝得荀氏倾力佐助亦是源自那次论政……言及时弊叛臣欧阳彼时之言确实精辟,综其所言乃直指士族之强为祸国根源,神君自是怒而驳之,但与之相辩许久终被其败……”

    刘宏似笑非笑的继续说道。

    “其后神君虽败却尚未言弃,闭于门中苦思化解之道,盖因荀氏上下皆属士族,若成祸根,其必死不瞑目!月旬之后方有所得,遂召集族中上下重立族训,誓于先祖灵前:‘但有荀氏,尽忠帝前!’,其后密见先帝,甘效死命且详述缘由并尽心辅佐至今……”

    汉代士族起初也是顺应了部分社会需求的,偌大汉土,朝廷没有足够人手管理,士族便站出来辅佐,他们依靠自身学识扎根基层、承接上命,和管理层倒也配合的相得益彰……

    可是人心都会变的,在日子逐渐变好之后,利益冲突便出现了。

    士族中有人开始利用手中权力谋取私利,在得到好处之后变本加厉还四处宣扬,于是大家都开始比烂……

    当然也有洁身自好的,只是在利益的长期诱惑下能够抵挡的只有少数,何况也架不住家里的纨绔二代、贪心子侄……

    最后皇帝一怒之下掀了众人饭碗!

    在这之后,吃了亏的众多士族又气又怕,凭什么脏活苦活都是我们干,而你刘氏坐享其成还能随时掀桌子!

    于是双方便开始相爱相杀……

    虽然很多士族表面不承认,甚至忠君爱国之言时时挂在嘴边,可私下里他们不择手段的垄断知识、圈占土地、藏匿人口,并且联合起来左右朝廷决策……

    于是在欧阳龙捅破窗户纸之后,荀淑也是无力反驳。

    但他不甘心,苦思冥想之后决定从士族自身开始改变,并且倾举族之力帮助国家打破他们的垄断,逼迫他们改过自新。

    而先帝刘志经过多番试探、考验,并数次得到荀氏上下卖力支持之后,也才放下心完全信任,也才有了安排荀爽成为刘宏帝师的安排。

    ————

    刘宏缓缓的将所有往事说完,史阿便跪地叩首道:

    “下臣得陛下知遇引为心腹,如今更是听闻秘史知陛下宏愿,当尽心竭力万死以报!”

    “朕亦知卿之忠,朕自幼便得王卿随侍左右以为幸事,其后又得史卿,中兴大汉如虎添翼也!”

    刘宏起身扶起史阿握着他的手有些激动得说道,室内一幅君臣相宜之景……

    在刘宏内心的臣子排位中,王越肯定是第一位的,本来尽心辅佐的荀爽是排第二的,但是现在史阿可以超越他了。

    按说荀爽无论效忠时间、族中资源或是才干能力都是强于史阿。

    但抛开情分在刘宏看来,荀氏之人是可以替代的,当然他现在也非常需要荀氏的帮助,以后也同样需要他们给其他士族树立一个良好的榜样,可是最终刘宏相信会有越来越多荀氏这样的大家族臣服于他,也会顺带的降低他们的重要性……

    而史阿就不同了,他和王越一样,拥有超强的武力,出门办事也几乎不带随从,杀人越货翻墙头……错了,反正可以说是来去无踪,办事隐秘、效率极高!

    另外,虽然他是王越的弟子,但也同样经过刘宏的多次考验才获得信任。

    现在他们师徒二人就是刘宏深入底层的触手,由于姿态更低,还可以发掘大量有各方面才干的寒门人才,也可以悄无声息的暗中监视重要人员,甚至某些时候可以成为他的分身,处理一些紧急事项或者分担他的烦恼……

    “看看时辰刘君郎恐将至矣,卿代朕迎迎吧……”

    刘宏感慨一番后指着暗门笑着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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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兖州东郡濮阳,这里是州治、兖州最大的城市。

    原本城内八街九陌、人声鼎沸,城外庄院、乌堡、水榭林立。

    不过因为洪灾,如今却都变了模样……

    连日的大雨已经停了,可是城外还有不少地方还在积水,其余的地方则被淤泥和秋叶联手全部染黄。

    城外一片狼藉、萧瑟,城内却嘈杂无比,洪灾过后濮阳城的人口反倒比灾前增加许多……

    因为大批无家可归的灾民都聚集过来,他们当然得不到进城,只能依靠在城外墙边搭些棚子、挖些草窝安顿下来。

    只是他们的脸上再也不会出现笑容或是其他的神采了……

    有的只是对未来无尽的惶恐……

    可是城内却有少部分人还依旧过着奢靡的生活,甚至可以说夜夜笙歌!

    这其中就有袁术,没错,就是几天前才到的天下冠族袁氏嫡子袁公路,而且他是这些人里最奢靡的那一个……

    袁术到达那天可是把兖州镇住了!

    五百家丁护卫开道不说,东郡守姚志也亲自安排都尉领兵出十里迎接……

    毕竟袁术同时带来的还有各类物资百车,若是被城外那些流民哄抢那就麻烦了,虽然这些物资袁氏扬言是运来给兖州赈灾的……

    进城之后姚使君还亲自摆宴为袁术接风,因为姚志也是袁氏的门生,而袁氏这次拓展兖州主要的依仗之一就是他。

    汉代冠族的优势就在这里,袁氏、杨氏的经学都是大汉一流水平,若是能挂上冠族的门生这种名义,那走出去到哪都是一块金字招牌。

    另外冠族里担任高官的族人或是门生非常多,汉代两千石以上的官吏有察举权,也就是每年推荐官吏的权力,这可是当时走入官吏的主要途径……

    而姚志显然通过袁氏,将这两项优势都占到了。

    当然,在获得高位的同时,他也深深的戴上了袁氏的烙印!

    这个时空虽然还是“天下冠族,唯有袁杨”,但相对来说杨氏就要稍弱一些了。

    另一时空的杨氏因为数十年的羌乱可是赚得盆满钵满,而现在羌人即便偶有小乱,都会被当地武装迅速平定。

    所以两个家族也走了不同的发展路线,财大气粗的袁氏如此高调便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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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涣干练的走进袁宅,这个城东最大的宅院在袁术来之前便被袁涣买下。

    作为前哨负责人,袁涣凭借出众的能力为袁氏拓展兖州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公子在何处,某有要事禀报!”

    袁涣踏过中门看到大宅管事便问道,他虽然处事谦和、善于世故,但也有着雷厉风行的性格,不然现在各项事宜也不会推进的如此之快。

    “公子……公子尚在安歇,想是昨日酒宴不胜酒力……”

    管事无奈的说道。

    袁涣听完微叹一口气,随即领着众人到偏厅商议。

    目前的袁氏和后世某些大公司有些相似,总公司找到了一块有利可图的新业务新地盘,成立了新公司开拓,然后前期被底层提拔上来的总经理发展得极其良好,业务指标极其良好、未来发展空间极大。

    可是这时总公司突然空降指派一个董事长就任,摘桃子就算了还要胡乱指挥!

    于是袁涣之下这些早期老员工的心情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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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公,你观此次水情何时方能尽退?”

    众人来到偏厅后,袁涣对着请来的精通水情的顾问问道。

    “若要尽退恐尚需时日,但依老朽所见,若要占得先机,此时便可择地而动矣……”

    “如此甚好,然则顿丘此处孟公以为如何?”

    “顿丘左近甚合所需,只是顿丘葛氏……”

    “此事孟公无忧,某已思得一策,当禀明公子联郡守解之……”

    “善,如此老朽仅有最后一言……”

    “孟公但说无妨。”

    “兖州平顺已久,如今突发洪灾,当防水退疫起!”

    “嘶……此事孟公不提,某竟忘之!来人……来人……速至内院唤醒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