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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福建漳浦县的周侯灿显然不会理解这个时候李东阳的忧虑。
虽然他从小就在北京城长大,但现在他显然已经离开了北京,不用再感受北京的冬天了。
这一段周侯灿正在准备宴会,准备在过年之前把各个都图有话语权的人物都请到县衙里来聚一聚,拉进一下相互之间的关系。
“周县尊,请不请吴家来?”
小年这天,正当周侯灿看着县衙里的衙役和吏员打扫翻新衙门的时候,陈广泰拿着一份名册匆匆赶到正在“公生明”石这里站着的周侯灿身边。
请不请吴家确实是一个棘手的问题。至少陈广泰觉得,在这个问题上,他还没有擅自做主的权力。
本来按照周侯灿和陈广泰之间的分工,陈广泰应该负责邀请把县里的这些人物到县衙里来。
但吴家毕竟比较特殊,这个问题还要踢给周侯灿来解决。
“你说呢?”周侯灿根本没思考多长时间,就回答了陈广泰的这个疑问:“吴家再怎么样也是仕宦之家,你不请吴家请他们,传出去让别人怎么想?”
陈广泰暗暗腹诽,他又不知道周侯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要是不提前确认,谁知道你周侯灿最后会不会有别的意思。
当然,他肯定不会在周侯灿面前表露出来,而是在得到答复之后便着手安排送请帖的事情了。
按照周侯灿二人的商定,县里将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请人过来开筵席,所以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把请帖送到被邀请名单上的每个人手上。
看着陈广泰又回了屋,周侯灿却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吴家,要和吴家保持多远的距离?
毕竟吴家已经板上钉钉地干了贩私的事,虽然现在县里面没有掌握证据,但是这个东西是双方心照不宣的。
之前胥文相刚一离开,吴暄不就代表吴家来县里探周侯灿的口风了嘛。
周侯灿绕着戒石亭转了起来。他不时看向亭子中间刻有“公生明”的石碑,深深感慨了起来。
现在他真的是有劲没处使,连棉花都没得打。
什么公生明偏生暗的,在吴家这件事上都不管用。
周侯灿不是傻子,他并不想掺和吴家贩私的事情,因为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管不住的。但除了贩私的问题他消极了些之外,在吴家的其他问题上他可不会像胥文相那样也装作不知道。
所以他才会派人去查探之前那个越诉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不是选择无动于衷。
可到现在为止,县里派去的人都没有传回什么有用的消息,这虽然让周侯灿和陈广泰更坚信云霄有问题之外,并没有任何帮助。
面对吴家这个庞然大物,像周侯灿这样还敢去调查的地方官已经不多了。
不管周侯灿怎么去想,时间都是在流逝的。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漳浦县衙迎来了许多客人。其中,既有业务能力突出的粮里长,又有深孚众望的乡里老人,还有像吴家这样的仕宦之家。
总的来说,漳浦县里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都在这里。
面对这个场面,周侯灿和陈广泰都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有哪点做的不妥而惹人笑话。
“伯清,福满楼的人来了没有?”周侯灿从大堂里出来,伸手擦了擦额头上并没有的汗,急匆匆地问道下面已经忙得焦头烂额的陈广泰。
“县尊,已经派人去请了,”陈广泰听到周侯灿叫他,连忙放下手里的事务,抽空往上看了一眼,“上午县里就已经派人去福满楼督办了,一会儿他们把菜送来就好了。”
“这就好,这就好,”周侯灿喘了口气,拉过旁边过的一个小吏,“你去后堂把我放好的东西拿出来。”
这小吏愣了一下。
“去啊,愣着干啥?”周侯灿很是不满,“这是什么日子了?竟然还在这儿不着调,一会儿出了岔子怎么办?”
“是,县尊,小人知错了。”
这小吏苦着一张脸到了后堂。
刚才他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所以才愣在了那里。
所谓“东西”,在闽南方言里是“妯娌”的意思。他刚听周侯灿说“把放好的东西拿出来”,还以为是什么呢。
周侯灿现在虽然能听懂一些这边的方言,但是他说话的时候还是按着北方官话的习惯,这个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的。
这小吏从视线里消失后不久,周侯灿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大堂里。
虽然之前他已经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次今天会发生的事情,但当真的事到临头的时候,他反而就把这些东西给忘了。
一瞬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当时殿试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他也曾无数次想过进入金殿之后的情形,但当真进去的时候,他却发现这里的一切和他想的都有很大的出入。
周侯灿镇定地笑了笑。虽然情况有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怯场,相反,压力越大,周侯灿的临场发挥就越好。
“今天本县先谢过各位能够到县里来小聚,这一年里各位都不容易,县里若是没有各位的帮助,恐怕就要乱套了。”
周侯灿始终明白这一点,虽然自己是知县,但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年纪都比他大,其中甚至有六七十的老人。在这种情况下,他是一定要保持必要的尊敬和谦虚的。
何况周侯灿方才说的话也没有什么问题。
到场的乡老们确实在村镇的矛盾调解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如果没有他们的调节,县里的案子将会呈倍增长,而这将会拉低县里正常公务的处理效率,显然不是周侯灿想看到的结果。
虽然国朝有规定一些案子必须要先经过村上的调节,但这些乡老已经不止于此了。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他们这里已经被运用得出神入化了。很多本该由知县进行判断的案子也在他们的调解下消弭于无形。
这就是乡老的地位,怎么能说他们没有发挥作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