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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栋,你一直看我干什么?”身旁传来说话声,戴着棒球帽的女青年冷不防回头,忽闪忽闪的大眼里满是笑意。那长发在少年鼻尖轻轻拂过,留下栀子花的淡香。
还是十年前的味道,一如当初。
韩栋心下一荡,恍惚间似乎又回到当年,回到人流涌动的那个路口,十二岁的少女紧紧攥着哭哭啼啼的八岁小屁孩,穿越人流涌动的路口,走过错综复杂的老巷,问了好几位现在看来面色和善的老爷爷,最终来到福利院门口,将小屁孩交给焦急如焚等在那里的院长。
如今十年过去,小屁孩长成大小伙,走过的那些路和老巷大变模样,老爷爷们的面容逐渐模糊,就连为什么迷路也全然不记得。但少女发梢的栀子花香却依然刻在脑海深处,手心里的柔软和温暖亦刻骨铭心。
“我在和你说话诶!”眼见他依旧呆呆愣愣,女青年不由伸出手晃悠几下,“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我在想,安姐我们都已经好久没见面了哦。”韩栋回过神,视线转向公交站台后面的大屏广告。
“叫安老师,院里的小家伙们都这么叫,奶声奶气的,听得心都要酥了!”安晴不客气地赏了一个爆栗,在他痛呼之前又正经道,“不过啊,人生不就是这样么,越长大离家越远,和朋友渐渐疏离,最后变得孤单。”
“那安姐你觉得孤单吗?”
“我啊...”安晴皱眉,手指抵着嘴唇思量片刻,忽然笑着说,“我不孤单啊,因为有你,有院里的孩子们,有爸妈,还有你宏远哥哥!”
“宏远哥哥啊…”韩栋嘀咕,忽然觉得心下有些空。
似乎是看出他情绪的忽然低落,安晴又摆摆手岔开话题:“好啦好啦,不说这个。你怎么回事啊,今天早上王院长打电话来,让我带你去医院看耳科,后来竟然还说再去看看精神科。咋的,学习学疯了啊?”
“没有没有,就是所谓的‘高三综合征’,有时候会幻听但是不严重。说实话,要不是你来一趟好不容易,我都不想去医院嘞!”韩栋赶紧摇头,一脸无所谓。
一说起幻听,他就想起昨夜的恐怖梦境和今早更为恐怖的经历。好吧,其实也不是无所谓,只是不想让安姐你担心,也不想浪费福利院的钱。
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自己根本就没得什么高贵的“高三综合征”或精神分裂,但真实情况也没法和别人说。更重要的是,院里现在不富裕。
福利院占地约两公顷,共计823人,其中适龄学生198人,大家和韩栋一样,因为种种原因成为孤儿,最终来到这里。至于日常开销,绝大多数来自政府拨款和社会人士资助,少部分则由院里老人制作的手工艺品和孩子们日常捡拾的垃圾变现而来。但近两年由于流行病的全球爆发和几大石油产国恶意竞争,国际形势动荡经济前景不容乐观,政府紧衣缩食,企业举步维艰,福利院的款项也被一砍再砍,目前仅能维持吃饱穿暖这样的基本生活。
“知道就好,姐姐我可倒了一,二,三,三班公交,坐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这儿的呢!”安晴掰着手指认真数着,鼻头皱成可爱的弧度。
“可院长明明一个小时前才通知你的啊!”
“好吧好吧,其实是我爸妈今天一早就都出差去了。”安晴耸肩,“我晚上又不敢一个人睡,就想来这边住两天,这不正好半路就听到你的消息么?说起来,我都好久没在院里过夜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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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市立医院耳鼻喉科,须发皆白的老医师放下手中电耳镜,“但鉴于你之前头部受过撞击,所以最好再去照个CT,检查是否有脑挫裂伤或其他毛病。要知道,幻听也可能来自于脑部损伤。”
“至于这位小姐说的精神科,我觉得不用再去。小伙子两眼清澈精神足,说话时意思也表达得很清楚,不像有精神或心理疾病的样子。”想了想,他又笑着补充。
CT室门口没几个人,韩栋屁股下的长凳还没坐热就被叫了进去。
“下午两点以后来拿CT报告。”等到出来后,穿白大褂的医生从小窗里探个头,就关了窗不再管他。
“这就结束了?”韩栋站在过道口,有些呆愣。
以往来医院,挂号排队看病,一套下来怎么不得一个多小时啊。而且安姐刚才在路上就说了,看完耳科还要去精神科瞅瞅,时间会更长。可今天怎么回事,全套做下来才一个小时,现在才十点出头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他皱着眉一脸苦相,“不会要坐在这里等四个小时吧?”
“怎么会,看起来那么傻!”安晴冷不防又在他头上种个爆栗,“去肯德基坐坐吧,吃吃东西聊会儿天,等到下午拿了报告再回家。”
“可是我身上总共就50块钱...”韩栋摸了摸口袋,随即露出尴尬神色。
“你是不是傻,我都来了还要你花钱?”安晴第三次曲起手指。
看见韩栋远远躲开后,她又无奈地改为招呼手势:“好了好了,这次不打你,快过来我们一起下去。”
二人下楼,依照手机地图的指示在马路对面坐了公交,去往就近的一家肯德基店。
公交车上寥寥几位乘客,大多坐在前半段。二人选了后排靠窗位置,便于唠嗑。
才刚刚落座,安晴就开了口:“所以,你这幻听的症状到底多严重了?”
“啊?”
“啊什么,你们这周六不就二模考试了么?”她眼睛一瞪,“我可听说你那个班主任张宝军人称‘暴君’,严厉冷酷不说,请假什么的也不容易。他这么大方准你三天假,让二模那天直接去学校参加考试,肯定是因为你这病最近愈演愈烈了吧?”
“好啊,我安姐还是一样料事如神。”韩栋比个大拇指。
安晴点点头,正待接下来听正事,便见他比完大拇指后转头看向窗外。
“这就没了?”她不由一愣。
“对啊,你问啥我答的啥啊...”
“你又想找打是不是?你知道我想听具体的事!”
好吧好吧,还想着糊弄一下,现在看来没辙了。
韩栋叹一口气:“说起来其实我本来不用回家看病的啊,都怪老太太抓着不放。”
“还不是因为你英语成绩回回垫底,给你们班平均分往下拉半分还多!”安晴没好气地道。
他口中的老太太自己也是认识的,教英语的Mrs朱,六十来岁,中欧混血。老人家先前一直呆在国外从事语言学工作,十年前被佳航实验中学时任校长吕流江高薪请来任教。
要形容这个人当然不容易,但要问她的英语水平如何却是一句话的事--整个西苑市她要是自称英语第二,那就没人敢称第一。
而进入佳航实验中学第一年,她就在入职演讲中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讲出豪言壮语:“在我近三十年的教学生涯中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位学生的英语成绩落下,希望未来在佳航实验中学的十五年也是如此。”
前一个十年做得极好,老太太接手的班不管先前英语如何,最后总会包名列年级三甲,狠狠打了那些质疑者的脸。
直到今年,她遇到了韩栋。
“哎呀,我也不想拖后腿的嘛,安姐你看我数理化也还行不是?”
韩栋满脸无奈,这个话题比较让人沮丧。让他英语达到平均分,就和让路人学生甲向校花表白并成功抱得美人归一样扯淡。说起来,也就是中考时运气好英语考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分,不然自己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市三甲的佳航实验?
话匣子打开,两个人就变得健谈起来,互诉想念的同时也说起日常生活。他们说得投入,全然不曾注意身侧异常。
就在那广告牌上,两张苍白小脸上的张狂笑容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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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因是氰·化物中毒,咖啡内应该还有残余物。另外,无法判断死亡时间,但预计在七点到八点半之间。”顾法医站起身,指了指大书桌上的茶杯示意徐警官。
“怎么可能无法判断时间呢,刘新建明明死了还不到四个小时吧?”
“因为这个。”顾法医指着头顶呼呼吹着冷气的中央空调,“20摄氏度的强风直吹,让死者体表温度迅速降低。另外,死者舌苔发白,牙龈间有血液沉淀,应该是在死后又被人灌下冰水,因此无法通过体温判断死亡时间。”
“看来只有通过调取这个时间段的监控,才能锁定嫌疑人。”徐警官点头,转而招呼下属去索取录像。
顾法医看向他:“你看上去并不如何担心。”
“当然。”徐警官点头,“要知道,凶手在案发现场多待一分钟,就多一分钟暴露自己的危险。那你想想,为什么他毒害完死者后没有立刻离开,反而还要多此一举地打开空调甚至给死者灌下冰水?”
“你是说...”顾法医眼前忽然一亮。
“没错,因为只要知道确切的死亡时间,凶手就无所遁形。所以他必然出现在监控里,而且那个时间段只有他一人!”
“徐队,有其他发现!”二人正在交换看法,身后却忽然传来呼喊。
小新手中抱着一幅类似字画的卷状物,满脸惊喜地来到近前并打开。
“这,这是...”徐警官和顾法医瞪大了眼,满脸难以置信。
那卷状物上乃是上好的素色宣纸,宣纸上却并非字画,只有四个笔迹潦草的血色大字。
在场众人都熟悉的四个大字--韩栋害我!
“怎么又出现了?”顾法医皱眉,“看样子这起案件和第一起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人,而且此人和这个名为韩栋的人之间还存在深仇大恨。”
“可能不止如此,我们今早似乎遗漏了同样的东西...”徐警官摇头,面色阴沉到近乎渗出水来,“我现在要返回刘敏慧奸杀案的现场,顾法医你和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