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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忽然发力,我一个踉跄没拉住,它带着狗链便冲进了雨中。小九!小九!我冲着它大喊了两句,它在雨中猛然停住,转头看我,像是个标准的亮相,尾巴高高翘起,头也高傲地仰着,四肢极为挺拔。我顿时愣住了。它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反倒像要邀请我一同进入这雨里,进入这风里。可是,我这是新买的鞋啊,我这衣服很贵的。它仍旧望着我,像在等待我的决定。小九!我又叫了一声。它却不再看我了,黑亮的鼻头在雨中急速地收缩着,像在嗅着空气中某种诱人味道,眼神专注地凝视着一个方向,像在感受着风从耳边掠过的滋味。我知道它在渴望什么,它在渴望自由。它在渴望完全自由的一刻。
我又何尝不是呢?
三秒钟后,我和它一起冲进了雨里。我们在小区花园里奔跑,大风将雨水刮成了瓢泼的样子,一阵一阵地浇到了头顶。我知道我的鞋完蛋了,我的衣服也快报销了,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们通过一张撕裂的铁丝网钻进了小区的篮球场里。球场没人。它只是小区的配套设施,人们需要它在那里,它便在那里。只有在风和日丽的时候,人们才偶尔来到这里。平常它都是紧锁着,不会有人来,也不会有人打扰。
雨大了起来,风一阵紧过一阵,我和小九浑身湿透了,但我却逐渐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体内被唤醒。在滂沱大雨中,小九疯狂地绕着我奔跑,在我身边跳来跳去,它跳得高极了,像在练习某种高难度的跨栏动作。我完全和它扭打在一起,它摇着大尾巴朝我扑了过来,我张开双臂朝它冲了上去,一道明亮的闪电过后天空响起了惊雷,我和小九摔在了地上,它叼着我的手,拼命地拽着我,我掐着它的脖子,将它死死地压在身下,我哈哈大笑着,就像一个疯子。
穿越都市的山鬼
一个下雨的夜晚,睡得早。这些天累得慌,心神俱伤。睡前吃粒安神药,平常望眼欲穿的睡眠呼呼就来了。睡去,梦就来。
梦见十多年后的自己,长发,极瘦,一副精神矍铄、眼神寡淡的样子,住在森林的边缘。起风的子夜,我穿过长廊,举着烛台去厨房打水喝。烛光时明时暗,摇曳不定。我用手护着它,睡衣迤逦出长长的阴影,一直绵延到窗台外的竹林中,风吹得竹林哗哗作响。我站在窗口,看蓝黑色的夜空中,阴森森的竹林遮蔽了半个星空。我似乎是独居在深山老林里,仍旧在写作,脑海中的思维如同蛛网一般永远在暗夜蔓延。世界似乎永远在暗夜。永远黎明不至。
我推开厨房门时,吓了一大跳。一头巨大的狮子正睡在里面,它转过头看我,睡眼惺忪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扶着门框,不住地哆嗦,想逃却没有力气。狮子打了个哈欠,血盆大口现了个囫囵。它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我,尾巴一摇一摇的。好像小九哎,它的眼神中有我熟悉的部分。小九早已经死掉了,它只能活十二三岁嘛,而我已经快五十了。狮子甩着尾巴冲我跺了跺脚,我微笑着,走上前去,抚摸它鼻梁间的绒毛,它闭上眼睛享受着,和小九当年一模一样。
后来,在起风的星夜下,我变成了一个山鬼,赤身裸体地坐在狮子的背上,悠悠然穿过月色下暗蓝色的竹林,顺着风无声隐匿。
梦醒来没多久就忘了。刷牙洗脸,去单位。这两天小说卡住了,又卡在命运的节点上。到底是让他死呢,让他死呢,还是让他死呢?没想好。生生卡着。下午友人郁闷,是闷到尘土里的那种。有人闷是闷闷地走开,有人闷是颠颠地放毒,这里放一点儿,那里放一点儿,友人就是后者。没有钢筋铁骨的人是熬不过三分钟的。
有人曾说,一个人的智慧和宽容是他黄金状态的反射,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是足以吞没黄金的。诗人也说,黄金是阳光的固体。我心说,小九的屎也是呢。
生活就像一条鲸鱼的脊背,它慢慢地浮出海面,你看见一点,再看见一点,慢慢地,你便知悉了它的全貌。在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我看见鲸鱼的眼睛冷漠地望向海滩,连绵不绝的沙丘,连绵不绝的鲸鱼。它们都死在那里。它们悄悄地死在那里。
这就是我的生活,我的故事,我忍住笑。在红绿灯的间隙,前面一辆车开过后,眼前忽然出现一个赤身裸体的长发男人,正骑着一头狮子穿过,我目瞪口呆,他们优雅地穿过人群,穿过楼宇,消失在下一个路口。奇怪的是没有人惊恐,也没有人感到意外。
我猛然意识到那是我的梦。车水马龙的街头,我看见了我的梦。
出城记
2007年8月2日星期四晴
我坐在台阶上,面前有两棵树。一棵柿子树,另一棵还是柿子树。
呵呵,向鲁迅先生致敬一下。他老人家写文章就是这么写的。旁人说好,也有人说有病。“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你觉得是好还是有病呢?对这句话的评价以及理由能充分显示你的文学鉴赏水平。
琢磨一下,给你三分钟。
坐在台阶上的我,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文字排着队,一个一个地从我面前经过,它们向我扮着鬼脸,吐着舌头。可惜一个美好的黄昏,一个梦幻的片断,马上被小九破坏了。它在树下拉了一泡海屎,又拉了一泡,还拉了一泡。最后,它拉了四泡。可怜的姑娘啊,它带着满腹的屎尿陪我穿越了整个北京城。它委屈地站在石榴树下看着我,我用一副关切的神情注视着它。我们友善地达成了和解。尽管我把铲子递给它时,它撇了撇嘴。
哦,这是我的院子。在离北京城三十公里的地方,我有了一个院子。塞纳特曾说,城市是陌生人的聚居地,它的核心便是带着面具和谐相处。那乡下是否也这样呢?应该不是吧。于是,我就来了。
我想象着自己在窗前码字,石榴树就在我的眼前,太阳照进我的院子,小九在院子里踱步,我可以看见蓝天,可以看见星星。我不用挤电梯,不用在回廊里发呆,不用在落地窗前看楼下的民工打架,不用每天和小九在角落里孤独地丢球。我离开了该死的城市。我终于离开了。
门前的丝瓜已经长出个儿了。房东说,你想种点什么就种吧,从今天起这两株丝瓜秧子都是你的了。我站在那里,犹豫了半天。每天浇多少水?是否要拔草?不会还要打农药吧?这是个问题。我这个被城市同化的家伙,木了。
院子附近是一个军用机场。我牵着小九去看了看。我们趴在铁丝网前发呆。旁边是一大片高度及膝的绿草,和一排冲天的白杨树。小九沿着小路跑去,我远远地看着。它看上去有些孤独,我想,是否该给它找个伴儿呢?
小九的教育问题
2007年8月8日星期三晴
隔壁院子有一条德国狼犬,名字叫贝贝。贝贝这个家伙让我现在很是头疼。我下次见到它的时候应该凶它呢,还是讨好它呢?我很犹豫。小九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都是因为你,你这个笨蛋。
事件的起因是这样的。昨天黄昏时我坐在院子里发呆,门开着,小九趴在柿子树下的草地上,聚精会神地啃一根我从城里给它带来的大骨头棒子。这时,贝贝从门口经过,小九看见后,便叼着大骨头棒子跑了出去,以友善的姿态向贝贝摇尾,我认为这是一种文明友好的象征,可是贝贝却突然以雷霆狂吼吓得小九凌空甩了骨头棒,夹着尾巴就回来了。我看见骨头棒就丢在院门口的水泥地上,贝贝的吼声依然在附近响彻。我拍了拍小九的头,说,这他妈的是你家哎,有点骨气,去,把骨头叼回来,把门关了。小九得令,嘴里哼哼唧唧地以半匍匐的姿态挪到了门口,我看不见贝贝,但仍旧能感觉到它隐藏在院墙后的巨大震慑力,当小九快要靠近那根骨头棒时,它适时地吼叫再次让小九夹着尾巴缩了回来,这次索性缩在了我的身后。娘的,没用的东西。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出手,这时,院门口慢慢地探出一个头来,贝贝的嘴慢慢地叼向了那根骨头棒,它张开了嘴,它含住了骨头棒,我一拍小九的头,说,上啊,人家都抢到你家来了。小九站起了身,目送贝贝叼着它的骨头棒扬长而去。
十分钟后,贝贝躲回了自家院子,高挂免战牌。小九执著地坐在人家院门口,以静坐抗议。当然,时不时地还跑回来向我求援,试图让我登门去帮它把骨头棒讨回来。我默默地看着它,说了句小马哥的台词:“我忍了三年,就是想等一个机会,我要争一口气,不是想证明我了不起!我是要告诉人家,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要自己拿回来!”
不知道小九有没有听懂,总之,今晨起来,它有些郁郁寡欢。面对一个新鲜的环境,无论是它还是我,我们都需要适应。
黄昏很美,清晨很静。夜晚有点黑,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多少有点小虫子来串门。我还好,还在不断地调整。
子夜访客
2007年8月9日星期四晴
有一只小麻雀掉在了院子里,小小的,羽毛在抖动,还不太会飞,一飞就撞到墙上掉下来,小九看见以后好奇地冲了上去,匍匐在地上,像在接近某种危险物品,翘着大屁股一挪一挪的。大眼瞪小眼,两相对视着,突然小麻雀扑棱一下飞了起来,小九吓得接连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小九看了看,像下定某种决心似的,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一步,终于,大屁股又拱啊拱地拱过去了,刚一过去,小麻雀又迅即飞往了别处。两人就这样在院子里你追我躲的,玩得不亦乐乎。我坐在那里,头顶星光皎洁,凉风吹拂。
后来,小麻雀累了,小九的大爪子也已经敢去触碰它了。我担心它被小九扑死,就把小麻雀抓起来放在了柿子树上。它紧紧地抓着树枝,不动了。小九绕着树打圈圈儿,一会儿看下麻雀一会儿看下我,仿佛要我把它留下来给它做伴。小九不知道,如果天亮前小麻雀的妈妈不来接它,天亮以后它十有八九就死了。
小九啊,麻雀是养不活的,也是不能养的。
小九悻悻地趴在树下,守着它的麻雀兄弟,久久不愿离开。我站在窗前,看着月光下的这一幕,发了阵儿呆,就写了这些。
鸡血年代
2007年8月9日星期四晴
下午带小九去游泳,在浩浩荡荡的青龙湖边,遇见了一只《丁丁历险记》里面的“白雪”一样的小公狗,名字叫丁丁,啊,太绕了,让我再说一遍,有一只叫丁丁的小公狗,它长得和《丁丁历险记》里面的“白雪”一模一样,还是不好,这么着吧,我今天下午遇见了《丁丁历险记》里面的“白雪”,不过它的名字叫丁丁。
哎呀,太乱了。好吧,我就直说吧。那只叫丁丁的狗自见到小九的那一秒起,就矢志不渝地要骑它,分分钟想把小九办了,可惜那样的情景就像一个越南仔想办俄罗斯大妞一样,可能性接近于零。但看它那永不退缩的劲头,分明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无论在水里还是在陆地,它都作足了尝试,真不知道它是搞不懂自己的定位,还是想以此来证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