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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云依斐倒不是想显摆什么,主要习惯使然。她是心理学专业的,观察力和分析力都是必练的基本功而已。许多人对心理学有一种复杂的心情。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种你分析看看我如何如何的话题,通常是带着不信任甚至挑衅意味的。
她自然能察觉朔公子的质疑。不见得有意,但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却着实叫她不喜。加上她又想要帮萧铭允在他朋友面前挣面子,故而半是报复半是看好戏的心态说了那些。
见自己的小心机得逞,也是心情大好,耐心解释道:“并非如此。还是我说的,因我能发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而已。我与明风大哥虽只一面之缘,也能看出他非不修边幅之人。如他这般讲究衣着之人会穿件袖口破损的衣物出门,必是十分匆忙未及检查之故。”
二人随着看向明风的衣袖。就连明风自己,都没注意到袖口何时磨破了一个口子。
他颇有几分不死心的样子辩解:“许是方才打架留下的,又者,是先前便已有了。”
“是有此可能。不过,以明风大哥的身手,我觉得这第一个可能性不大。至于第二个嘛,我两次见你,都觉如你这般性格粗犷之人穿的衣靴皆甚整洁,必是十分注重外表之故,因此...”
她浅浅一笑,没把话说完。方才惊叹于明风的身手,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从头到尾,那几个地痞流氓,连明风的衣角都没碰到过。
“嘿,还真让你说对了!都因我们公子爱干净,受不了旁人衣物不整洁。被念叨多了,便也养成了习惯,日日出门前都要细心检查的。”明风惊奇道。
“至于早饭,是自他口齿残留的菜叶看出的,既是出门匆忙,吃食想必也已方便为主,菜包容易买到又便于携带进食,节省时间。”云依斐继续往下说。
“箭术了得,是自明风大哥的手上看出来的。他左手食指中指的中间,和右手的手掌内皆有老茧。这种茧子通常是经常拉弓所致。一般人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起茧子的部位正好相反,故而我判断他善使左手。”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比划,好叫两人更容易明白。
说了半天觉得嗓子有点干,停下喝了口茶,润润喉咙。见萧铭允和朔公子二人听得分外认真,便继续解释。
“猜他右臂受伤,是见他右手动作稍有僵硬乏力,又见他行至人多处时便将右肩避开。人在受伤之时总会不自觉地保护伤处,故而我推测他伤在右肩。大体便是这样了。”
明风是个直肠子,沉不住气,听完一脸便秘的表情,“昊兄弟,你可真神了,说的半点都没错!我都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了!”
萧铭允更是连连惊叹。这个小公子,真是每次见都能带给人不同的震撼和惊喜。听完他的解释后似乎觉得确实不难,细心观察即可知晓。但仔细一想,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单说拉弓射箭之人手里的茧子长在何处,便是习武之人怕也不见得留意过。
当下笑着对朔公子说道:“如何,我没骗你吧?”
那朔公子面上还算淡定,心中却也甚惊艳。先前见这人毫无过人之处,颇有些不以为然,现下才觉自己以貌取人了。此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能留意到这么多细节,又迅速判断出有用信息,不仅需要脑筋好使转得快,还得才学广博见识深远才行。
小小年纪,便如此出色,果然是个人才。
“其实,不止这些,细心观察,也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且每个人的习惯不同,都会留下痕迹。好比说断案子吧,凶手杀了人跑了,无人看见是何人所为。自尸体上留的痕迹便可推断何时何地因何原因死去,再询问周边人,看死者是否有仇家,对号入座,便能找出凶手。“云依斐正说的起劲,一时有点刹不住车了。
朔公子若有深思地看过来,说:“小公子方才一番话,实在叫人佩服的紧。但你说可以看出人有没有撒谎,我却有些不信,好些人都惯会隐藏自己的。”
云依斐不悦的想,这怎么还质疑起来没完了呢,算了,既然是萧铭允的朋友,不跟他计较就是。又耐心解释,隐藏自是可以,但一个人隐藏的再好,也难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全看你能否看出这些罢了。一个人只要活在这世上,有人认识,与人相交,再会隐藏,也难做到万无一失。
“就拿撒谎这事来说,人撒谎时的语速语气都会变化,眼睛看的方向也有不同,甚至撒谎之人的心脉跳动速度都与常人不同。若说完全隐藏也非是不可能,但那要经过大量和持久的训练才能做到。”
来这以后的生活完全变了样,平日自是没机会谈及这些。这会说起了兴致,观众又十分配合,叫她错觉自己又回了现代似的,索性一次说个够,全当自己开了科普课。
“其实,人人都有自己意识不到的独特习惯和小动作,但凡有心,便都能看的出来。好比说,紧张时会不自觉的摸鼻子啦,撒谎时眼睛飘忽不定、说话语气急促、比平日声音大,难为情时会摸眉毛等等。当然,也可通过一定的训练来改变这些习惯。”
“学会这些其实是很有用的。比方说,你抓到一个敌国细作,审讯时便可观察他的说话方式、面部表情什么,去判断他有没有说谎。或者,让咱们的细作通过刻意的训练,改变这些习惯,以达到迷糊敌人的目地之类的。”
说着说着,云依斐后知后觉的发现,三人都默默地看着她半天没再说话。不由暗怪自己嘴快,一不留神说多,把人给吓着了。
朔公子沉默半晌,悠悠开口道:“小公子着实惊才艳艳。听君一席话,真叫人耳目一新,受益匪浅。按说,以你这般见识,要从本公子身上看出些什么应是不难。何以方才我问时,你却不愿说?”
听他问起,云依斐苦笑一声说:“非是我针对公子,方才无非是你觉得我不像萧大哥说的那般厉害,对我心存疑虑。我若随意揣度,说的准了,你会忌惮于我。若说的不准,你又会觉得我虚浮,日后也不会再信任我。无论怎样,对我都没好处,是以不愿多说。”
“不错,先时我确觉萧兄所说有几分夸大,现下才知是大错特错了。小公子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本事,令师应当也非无名之辈吧!不知公子师承何处?”
呃,这又成探底了?我师傅,你们可永远也找不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去,唉。
云依斐一脸落寞:“这个,我无意隐瞒。只是说来你们可能不信,半月前我遇险受了重伤,前尘往事如云烟,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
“哦?还有这种事?怎么上次没听昊兄提起?”萧铭允颇为关切的询问,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
“此等事情,实在匪夷所思,故而不曾与别人提起。”
“如此倒真是可惜。那昊兄日后可有何打算?”
“我亦不知。现下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听此,萧铭允与朔公子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的开口:“昊兄,实不相瞒。今日与你介绍朔公子,概因现下他正找寻民间的有能之士。不知你可有意做他府上幕僚,为他出谋划策?”
“啥?你想请我做狗头军师?”
云依斐乍听这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这这,这又是什么剧情发展?她神色古怪的看了看二人,确定他们没有开玩笑。
萧铭允先观察了一下朔王的神色,见他并未因云依斐这句狗头军师而不快,才有点无奈的说:“你可能不知朔公子的身份,跟着他,日后定会前途无量的。说起来,你吓走那县令公子,还是借了他的名号。”
云依斐心下了然。原来如此,猜到这位不是什么一般人物,可谁能想到,他竟是这片地儿的老大,当今皇帝的五子,朔王爷啊!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活生生的皇子。啧啧!长得是挺秀色可餐的,皇子的大腿也确实挺粗的,只是嘛!粗大腿可不那么容易抱,一不留神那可是会要命的。宫廷是非多,她还想要活久一点呢,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呃,多谢王爷和萧兄的美意,在下无意仕途,唯对赚钱有兴趣。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有愧两位的厚爱了。”
想想又怕这么拒绝让朔王没面子而得罪了他,沉吟片刻又说:“若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地方,王爷可尽管吩咐,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推辞。只是我本乡野之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况且我性子桀骜粗鄙,也恐无意中冲撞了哪个贵人给自己带来灾祸,还请王爷赎罪了。”
朔王听完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阴沉着脸好一会没说话。半晌脸色才有所缓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小公子无需自谦。也是本王唐突,今日咱们便只喝茶,至于其他的,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