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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晴雪缓了缓,她的确很难受,只想闭上眼睛,早些结束这一切。
可是不行,她还有后事要交代,她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粒丹药摊在手心。
“这是益智丹,吃了能让人变得更聪慧剔透,星回和星颜都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
只有让宋濯池变得更聪明,才能更好的保护两个孩子,她是真心希望宋濯池好,就算以后他身边还会有别的女人,只要对孩子好,她都能接受。
反正,宋濯池也不会再有第三个孩子了。
他该知道女人与孩子,对他而言孰轻孰重的。
宋濯池从她手心捏过丹药,眼里突然蹦出一丝光亮。
“晴雪,你不是有仙丹吗?你快想想,有没有解毒的丹药?或是起死回生的丹药?我这就让人回南山别院去取。”
江晴雪疲惫的闭了闭眼。
“没有了,这是最后一粒了,你快吃了吧。”
宋濯池接过丹药,却并没有吃,而是揣进了怀里,他想起江晴雪上次死而复生,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他将怀里人抱得更紧了些,似乎是想要给她一点力量。
“马上就到王府了,你再坚持一下,别睡。”
江晴雪已经无力再坚持了,那毒箭正穿心脏,虽不痛,却让她的心肺迅速的出现了衰竭,心慌气短,就连呼吸都带着呜咽。
她用尽全力,说出最后一句话。
“不要忘了星回……我是真的要走了……”
说完,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丑,她不想再垂死挣扎了,只想平静的离去,她不想让宋濯池看见自己最丑的一面。
“晴雪……”
“晴雪,你醒醒……”
宋濯池低声呼唤着她。
有温热的泪滴落在她的脸颊,脖颈,很快又变得冰冷,宋濯池那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慌乱无措的拂过,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泛滥的泪水。
江晴雪想,原来宋濯池这么能哭,他小时候,一定是个哭包吧!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的那种。
她的意识还在,甚至停留了很长时间,能听到马车猛的刹车的声音,还有王府下人们慌乱叫嚷的声音,还有蔡氏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我命苦的儿啊,怎么会这样……”
最后,一切又慢慢归于平静。
她好像被放在了床榻之上,被人盖上了被子,接着,便有一双微微颤抖的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一直握了很久,很久……
……
江晴雪是真的死了。
但宋濯池不信,下人们替江晴雪擦洗干净,换好衣物后,便欲将她抬进棺椁里去,但宋濯池却恼怒的阻止了下人。
“晴雪会醒来的,她醒来后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她一定会害怕。”
下人们面面相觑,他们都觉得世子疯了。
宋濯池不耐烦的怒斥道。
“去传御医,今日御医怎么还不来?”
宋五小心翼翼的上前。
“是,属下这就去催!”
御医连着给江晴雪把了三日的脉,他们也觉得宋濯池疯了,却皆不敢言,只好壮着胆子苦哈哈的继续来王府。
江晴雪的尸体一连放了半月,皆没有醒来的迹象,时下已是初夏,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宋濯池又让人弄来了冰棺,将江晴雪放了进去。
“进宫,去传陛下来王府。”
小皇帝一直都在打听王府的消息,就连御医每日回了宫,也会去他跟前回禀,他知道宋濯池这次是真的动了怒,他已经半月没有上朝了。
宋濯池让他去王府,他不敢不去。
他还想着认个错,缓和一下关系。
宋濯池却没有给他缓和的机会,他一把将小皇帝按在地上。
“跪下,跪在晴雪的灵前,她活过来了,你便可以起来了。”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难掩愤怒。
“朕是君王,你让我给她下跪?”
宋濯池一把摁着他的头,咚咚咚的往青石板地面撞去。
“你想要本王的命,可以换别的方式,为何就这么心急呢?你今年才十岁啊?没有本王助你,这江山你真的坐的稳?”
小皇帝额头上的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他心慌不已,只怕宋濯池今日叫他来,就是要取他的命,为江晴雪报仇的。
他吓得哭了起来。
“我错了,池哥哥,看在先皇的份上,你就放过我吧,你答应过先皇,你不会伤害我的……”
宋濯池手下使了劲儿,撞的更狠了。
“先皇还说过,你若无用,便废了你,从宗族里重新挑选继位者。”
小皇帝吓得面如土色,直接装晕倒了过去。直到傍晚时分,才被王府的人送回了宫,御医又诊治了半夜。
第二日,朝臣们便知道了小皇帝受伤的真相,众人皆震怒不已,一时间,弹劾宋濯池的折子堆积如山。
宋濯池却充耳不闻,他守着冰棺又过了半月,江晴雪还是没有醒来,他知道,这次她是真的走了。
宋濯池从灵堂出来的时候,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鬓角的青丝都变成了白发,王府下人皆默默垂泪,唏嘘不已!
宋濯池却神色平静如水。
“下葬吧!”
……
江晴雪的葬礼轰动京城,不但因其葬礼足够隆重,更因为宋濯池亲手刻了墓碑,上书几个大字。
----爱妻江氏晴雪之墓。
虽没有明媒正娶,也没有结发,但在他心里,早已将她视作了妻子,只是,她看不到了。
江晴雪下葬后的第三日,他进了宫,众人都以为他是去算账的,但他却当着众文武大臣的面,取下了官帽,官服。
“陛下已经长大了,我这个摄政王自当隐退,还望陛下顾念钟吾国子民,莫要再行差踏错了,这里有仙丹一枚,愿赠与陛下。”
小皇帝讪讪的笑。
“既是仙物,朕哪能夺人所爱。”
宋濯池将盒子扔在了地上,直接拂袖而去。
“此仙丹能使昏聩之人耳聪目明,陛下比我更需要。”
小皇帝臊的满脸通红。
“朕……”
朝臣们根本没空管小皇帝,纷纷跟在宋濯池身后。
“摄政王,你真的撂挑子不干了?”
“钟吾国离不了你啊。”
“你是君子,怎能出尔反尔辜负先皇所托?”
宋濯池转身,冷冷看着众人。
“弹劾我的,也有你们吧?钟吾国就交给尔等能臣了。”
他本不是贪恋权势之人,此刻更是心灰意冷。
小皇帝还以为他是在耍手段,派人去王府请了十多次,最后一次,王府的人告诉他,摄政王已经离开京城半月了。
小皇帝心里隐隐兴奋。
“摄政王,他真的走了?”
他终于除了这个心头之患,他拿出仙丹,让所有御医细细检查后,便大胆的服了下去,他要延年益寿,他要聪慧过人。
这钟吾国,是他的。
……
宋濯池带着星颜,去了昭光寺。
“星颜,我们去接你哥哥。”
星颜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她不敢直接问,只说。
“我想见娘亲。”
宋濯池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先接哥哥,再去云州见娘亲。”
他们见到星回的时候,他正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敲着木鱼,口里念念有词,他才一岁半,已经能熟练的背诵所有经文了。
宋濯池更加相信,那仙丹是真的。
他待星回念完了经,才过去蹲在他身边。
“星回,我是你爹爹,这是你妹妹,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星回将信将疑的打量了他半天,严肃道。
“我不能走,我要等女施主,她说过会来找我的。”
宋濯池摸着他那稚嫩的眉眼,笑出了眼泪。
“女施主来不了了,她让我来接你。”
星回还是摇头。
“我不信。”
宋濯池招手,让宋五拿过一幅画,摊开在他面前。
“你等的女施主,可是她?她是你们的娘亲。”
星颜看见江晴雪的画像,哇的一声就哭了。
“娘亲……”
星回也红了眼眶,瘪着嘴,小手指委屈的点着画像。
“女施主,娘亲……”
宋濯池一边抱着一个孩子上了马车,身后跟着宋五宋七,香草,乳母,一行十多人,朝千里之外的云州而去。
其他暗卫则暗中跟随。
……
小皇帝服用仙丹后,神思日益清醒,心胸也愈发宽广,他一想起宋濯池,就觉得羞愧难当,但他自知无颜面对,也歇了要寻他的心思。
宋濯池在云州安置好后,每日亲自教导两个孩子的学业,带着他们种花,养猫,养鸭,钓鱼。
他这一生都没有再娶,两个孩子也早已成家,曾经的天煞孤星之人,却也儿孙满堂,其乐融融。
七十三岁那年,他终于要走了,他让人翻出江晴雪的画像,他久久的看着画像,含笑而终。
“晴雪,我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