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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几位导师已经看过不下60场舞台表演了。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让现场的每个人都疲惫不堪。
从摄影机的镜头里看过去，基本上所有的练习生们都在打哈欠，摄影师们也忍不住跟着哈欠连连。
很快整个摄影棚都被传染了这种可怕的哈欠“病毒”。
左岚抬了下手腕，时间大约是凌晨四点多，从20点开始录制，已经进行了将近8个小时。
凌晨是最容易困倦的时候，合上眼就能立刻进入梦乡。70多位练习生已经有几名靠在队友身上昏睡过去。
“还剩下最后一组了，大家保持状态再撑一撑。”左岚拿起话筒，回头对身后的练习生说道。
她的眼睛落在已经睡的四仰八叉的董嘉豪身上，刚拿到A的兴奋劲儿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左岚无奈地摇摇头：“最后一组，超然娱乐练习生。”
在舞台通道旁，超然娱乐的5位练习生已经准备好了，江子陵站在最后，看上去十分谨慎，低着头望着自己的鞋子，嘴里不知道在默念些什么。
“喂。照理来说你是不能来的，懂吗？”队长代宏朝着江子陵讥讽道：“练习才不到一个月，就像跟我们一起表演团舞，很容易把我们的分拉下去你知道吗？”
江子陵小声嘟囔道：“你又不知道我到底如何。”
“你说什么？”代宏从排成1字列的队伍前方，走到最后，耳朵靠到他的嘴边，毫不客气地重复道：“在说什么？大声点！”
江子陵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手指下意识的开始隐隐作痛。
自从那天进医院开始，他的手指就时不时地会感到莫名的疼痛，跟针扎一样，在代宏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尤甚。医生说，这是心病。
“问你话呢！回答！”代宏伸手就推了他一把，用手狠狠地拍了几下他的脑袋，把他的发型都拍乱了。
江子陵的脑袋瞬间像一只凌乱的鸟窝。
“我...我说...我不一定...会拉下全队的分数。我会......”江子陵往后稍稍退了几步，小声说道。
在来之前，顾辞交代过他，千万不要在现场和代宏起任何冲突，如果被媒体拍到，影响很不好。
从化妆开始，他就有意识地离他们远远的，坐位置也不选在一处。可是入场是按照经纪公司为单位，他们不得不一起排队进场。
“你会什么？！我三年，你一个月，和我同台，有意思吗？”代宏叫嚣道，嗓门越来越大：“我真的建议你不要上台，直接退出吧，好吗？”
一听到退出两个字，江子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愤怒起来，声音也逐渐充满力量：“凭什么？！我既然应聘进了超然，也得到了进节目组的机会。凭什么因为你，我要退出？”
“呵...胆子大了哈？”代宏冷笑一声：“我觉得我得给你点颜色瞧瞧才行啊！”说着，他扬起手，准备给江子陵狠狠地来上一巴掌，让他顶着一张带伤的脸没办法上台。
对啊，之前他怎么就没提前动手呢？还让他站在了这个地方。
“干什么呢！”后台一个声音呵斥道，代宏巴掌停在半当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韩若雅拿着卷成纸卷的节目流程踩着高跟就走过来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尤为清脆好听。
这些声响结合着她的声音，在江子陵耳朵里，就如同天籁之音：“都让你们上台了，你们在这里搞什么？不想表演就直接走人，现场那么多人都等着你们呢。”
韩若雅走到他们身边站定，看了看江子陵，又看了看扬起手的代宏，心中已明确一两分。
超然娱乐在最后截止日期前两天，才向她推荐了江子陵，如果不是他，超然娱乐根本没机会在最后关头塞进5个人。
她拿手中的纸卷狠狠拍了几下代宏的脑袋：“挺会欺负人啊！你别忘了你和他一样都是练习生。”
代宏用手护着头，完全没有刚才气焰嚣张的样子，他撇着嘴抗议道：“韩老师，我练习时常都三年了！他才一个月！我们不一样！”
韩若雅盯着代宏的眼睛，看的他冷汗直冒：“你三年，他一个月，你们一起上同一档节目。不知道是谁拖累了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参加了。我现在就给顾辞打电话。”
坐在导师席位的左岚迟迟等不来超然娱乐的五位练习生，不免有些疑惑，她拿起话筒又重复了一遍：“超然娱乐练习生。”
从她的角度看去，练习生好像出了什么变故，正在那边吵吵闹闹，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不一会儿，韩若雅就从通道那头走过来，让左岚吃了一惊，凌晨脑子快转不动了，她一时间竟然以为她是超然娱乐的练习生。
韩若雅朝着台上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各位，先暂停一下。各位先稍作休息，我们半小时之后在做最后一组的录制。”
听到这句话，台上的氛围瞬间轻松起来，左岚摘下耳机，听到后面练习生叽叽喳喳地吵个不停。
发型师和化妆师上来补妆，左岚坐得腰酸背痛，腿肚子都快抽筋了，很想出去走走。薇薇安也坚持到凌晨，继续指挥化妆师和发型师应该做怎样的整理。
十分钟后，补妆师完成了他们的工作，左岚才有机会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辛苦了各位，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就匆匆绕过布景，快步走到后台旁的安全出口，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刷得一下拉开门溜了出去。
摄影棚是单独的一个类似于厂房的大棚，因此安全出口处往往有铁质的逃生梯。
左岚一拉开门，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看着远方已经渐渐发蓝的天空，她知道，新的一天来了。
她深呼吸一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忍不住叫出声：“啊！太舒服了～”
“咳咳咳咳......”左岚的声音明显吓到了别人，她吃惊地转头，看到一个脖子上挂着耳罩式耳机，穿着白色t恤外搭黑色夹克，下身黑色工装裤，脚踩马丁靴的少年。
他手上正夹着一根香烟，看上去还是个新手，还会冷不丁被自己口中的烟呛到，刚才就是他发出的声音。
“江子陵？”左岚没有在台上看到他的表演，应该是超然娱乐的练习生。
“咳咳咳...你...你怎么知道的。”江子陵迅速丢掉手中的烟头，用脚踩熄掉，再向楼梯下一踢，消灭证据。
左岚指了指他身上贴着的名牌，上面用黑体大咧咧的打印着江子陵三个字，他舔了下嘴唇，把外套拉紧了，企图遮住衣服上贴的名字。
“还没表演怎么就抽烟了，对嗓子可不好。”左岚并没有因为对方抽烟就觉得他是坏孩子，还轻声提醒他，毕竟嗓子是歌手的命，这样肆意挥霍多少让人有些可惜。
“我可能上不了台了。”江子陵手揣在口袋里，低着头，左脚不停地在地上来回画圈。
左岚会想起刚才从她那个角度看到的争执，忍不住继续问道：“怎么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端木槿这个名字马上就在脑海中跳了出来。可是明明这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性格的，怎么偏偏......
“我的队友很讨厌我，觉得我抢了他们的机会。”江子陵毕竟年轻，什么都敢往外说。不到5分钟，左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左岚倚着逃生梯的铁栏杆，望向远方即将升起的太阳。不管是在娱乐圈还是在别的地方，排挤好像处处存在。
她不了解那些人的心态，先初她认为可能出于嫉妒，后来渐渐觉得那可能是一种打压，不让你爬的比他们高的打压。目前看来，这种方式既简单又有效。
“那你想怎么样？顺他的意退出？”
“不可能！我说过我要自己闯出一片天的。我会比他们更好。”
左岚转过身，看着江子陵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光，充满着希望，就像即将初升的太阳，没有人能挡住它的升起：“你比我想象中的坚强。我觉得你这次能成功。”
“嗯！谢谢左岚姐！我会加油！”说完他就蹦跳着离开了，正撞上准备打开安全门的韩若雅，冷不丁地鞠了一躬：“老师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左岚在背后差点笑出声，但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韩若雅，笑容冻结在脸上。
韩若雅看了看左岚，依然踏了进来：“你鼓励他了吧？看他笑得那么开心。”
左岚点点头，转过身去看朝阳，不想看到她的那张脸：“孩子就是孩子，好哄。”
“你不觉得特别残忍吗？”韩若雅靠过来，和她一起倚着栏杆看远方的天空。
树木、花草、远方的一丁点白色的云朵在灰蓝色的天空有着说不出的清丽感。和夕阳下的光景不同，充满着新生的希望。但她只觉得，疲惫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残忍？”左岚皱着眉并不理解她的意思。
“比起绝望，毫无根据的给予希望是最残忍的。”韩若雅喃喃道。
绝望有时并不会让人完全崩溃，反而是绝望中，有人给予的一丝希望，在希望分崩离析的时候，人才会真正的感到崩溃。
左岚并没有说话，她并不想承认自己错了，特别是在韩若雅面前。
不一会儿，韩若雅又开口了：“你知道吗？我讨厌你。”
“巧了，我也不是很喜欢你。”
韩若雅闻言笑了笑，她转头去看左岚的表情，对方在故作镇定地站着，像一个优秀的演员完全隐藏起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她知道，左岚不可能无动于衷。
她猜的没错，左岚快撑不住了。她丝毫没想到，韩若雅会这么直言对自己的厌恶。
“别误会。我讨厌你，是因为我讨厌从前的自己。”韩若雅低头，捋了捋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细心的夹在耳后：“现在的你和从前的我太像了。”
左岚下意识地回望身边的韩若雅，正对上她的眼睛，引得她一阵轻笑：“对，就是这种眼神。”
她接着说下去：“你知道的，我从出生开始就有很好的家境，被安排到国外学习，回来接手公司。我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惜没有安排失败。我习惯性的安慰自己，安慰别人，一切都会好的。我渐渐发现，希望是最没用的东西，除了会让人崩溃，毫无用处。我必须要接受人生中接二连三的失败打击，而不是让自己充满希望。”
左岚不由得心底一震，像端木槿说的话，也像他的做法。左岚听过端木槿和别人说这样的话，时不时会说他太打击别人的积极性。
他的人生和韩若雅很像，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他甚至可以预见到未来30年的生活。所以他走出那个家，创办了木之传媒。
他们之间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可能这也是他喜欢上韩若雅的原因吧。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端木槿很有控制欲。”韩若雅轻声道。
“我一开始也觉得。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他在保护你。他替你走完所有的弯路，给你开道，用自己的经验避免你失败，避免你步入低谷，让你以最快的速度走上顶峰。他不仅安排了你的人生，还规划掉了你可能遇到的失败。他想的太周全了，所以在你眼里，希望一直存在。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他细心保留着爱人的纯真，不期待她在错误中成长的同时变得世故，多有魅力的男人啊。”
是吗？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竟然如此幸福，可是她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只觉得束缚。
左岚突然感觉到一丝苦涩：“你不懂被控制的感受。”
良久，韩若雅回道：“我倒希望我懂。”她抹了一下眼角，细心的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拉开安全门：“走吧，录制要继续了。”
“我想...”左岚叫住她。
“有什么问题，录制结束之后再说吧。”韩若雅转身就往里走。
“就一个问题。”
她停下了，耳边传来左岚轻柔的话语：“为什么你已经是端木槿的未婚妻了，还要告诉我，他一直在对我好？”
韩若雅笑了笑，回身说道：“你果然被保护的很好。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也不是只有敌人和朋友的。就像我们，既不会是朋友，也不会是敌人。”
左岚愣住了，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韩若雅面前真的像一个孩子，严厉的目光让她无处躲藏，她心里在想什么，想做什么，似乎对方了如指掌。
“哦对了，刚才......”趁左岚愣神的空档，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我和超然娱乐的顾辞通了电话，接下来的几期节目，我们可能要和江子陵说再见了。”
韩若雅说完，潇洒地转身离开，安全门“嘭”的一声关上。
左岚站在原地，清晨的风突然好冷。
希望果然是最没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