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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孩子在一起很开心的聊了很长时间,不时会被他们幼稚的问题和话语惹得一阵欢笑。
“好了,你们自己玩吧。我和泽宇哥哥要走了。”苏青末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说到。
“那青末哥哥什么时候再来看我们?”
“很快,不过你们要乖乖的听爷爷的话。”
“哥哥放心,我们一定会乖乖的。”
告别了孩子们,苏青末把我带到了楼顶的天台上。整个福利院里只有两栋房子,一栋是我们现在脚下的只有三层楼的楼房,另一栋是一排长长的平房。
“你知道吗,我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多。”苏青末静静的对我说到,“那时我还在这里生活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来到天台上躺下,然后看着这片天空,所有的烦恼和忧愁就全都没有了。有时候在这里一躺就是一天,院长爷爷发现我不见了以后总能在这里找到我。”
苏青末转身走过去趴到护栏上,接着说到,“刚来这里的时候,因为一下子失去了所有亲人,我曾不止一次的想要从这里跳下去。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跳吗?”
“为什么?”
“因为我爬不上去啊。那时我才八岁,能够爬上天台已经很费劲了,想要从这里跳下去就更不可能了,我那时候的身高还不及这护栏的一半。”
说完以后苏青末和我都大笑起来。
“渐渐地我发现,我虽然失去了爸爸妈妈,可来到这里以后我有了一个亲切的爷爷和许许多多的兄弟姐妹,所以又重新有了生活下去的勇气。直到现在我还一直想念着曾经和我一起在这里长大的朋友们,只是他们都被领养了,而我后来也被小诗的爸爸带走了,分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苏青末的表情悲伤起来,许久都没有说话。一阵风吹过,栏杆前面的那颗树顶没过天台的粗壮高大的梧桐树上,浓密的枝叶伴随着沙沙声摇曳起来。
“有兴趣听听我和小诗的故事吗?”
“嗯……”
苏青末叹了口气说道,“你知道吗,其实当我看见小诗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她,那一年我才十岁。小诗的爸爸和我爸爸以前是大学同学,关系一直都很好,不知道林叔叔他从哪里得知了我的消息,就带着小诗一块来到了这里。当我第一次看见小诗时,我就呆在了那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爱的女孩,那时候她穿着小小的公主裙就像个小公主一样,从她那时笑着不住的冲我眨着大大的眼睛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上了她。”
苏青末顿了顿接着说到,“林叔叔把我领养了以后,我就和小诗生活在了一起,我们就成了兄妹。叔叔他很疼我,可是无论有好吃的好玩的我总是先留给小诗。那时候小诗还是个很安静不爱说话的女孩,小学里一群男生总会经常欺负她,所以我经常一个人和他们一群人打架,打得浑身是伤脏兮兮的回到家,总是免不了叔叔的一顿责骂,小诗就会很心疼的和我一起挨骂受罚。所以即便我遍体鳞伤,心里却是开心不已。”
看着苏青末回忆童年时嘴角那一抹淡淡微笑,我可以想象那个时候他一定是快乐的。
“那时候家里很穷,林叔叔一个人带着我们两个孩子生活非常困难。刚好林叔叔的一个朋友在日本成立了一家动漫公司,请他过去帮忙,所以便带着我应邀去了日本,把小诗留在了这里由外婆照顾。天知道我当时是多么的不情愿,可是为了我们的生活,为了能让小诗幸福我也只能和小诗分别了了。”
说到这里,苏青末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
“刚到日本的时候,林叔叔他们的公司才刚成立,情况很不景气,所以那时的生活条件也很不好。我和林叔叔两个人住在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房子里,从那里到学校每天都要走半个小时的路程,你可能不相信当时连买一辆单车的钱都要省出来,所以我只能每天一大早起床然后早早的去学校。当时学校老师讲的课我只能听懂一点点,所以闲暇时间我都要拼命地学习日语。在学校里我报了柔道、剑术、游泳、美术所有的特长班,每天都在拼命地练习,因为我总想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我想那样我就配得上小诗了。每当在大大小小的比赛里获奖的时候,也是我最欣慰和最忧伤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用敬佩的目光看着我,受到很多老师的夸奖和女生的爱慕,可是,我最喜欢的女孩、最想念的人却看不到我闪耀光芒的时刻……”
“我在日本很少有时间休息放松一下,所以一有空我就会一个人在房间坐在写字台前跟小诗写一封长长的信,有时候信纸都写完了,可是我想对小诗说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每次收到小诗的的回信打开来静静的阅读,就是我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偶尔打电话和她聊上几分钟我都会兴奋一整天……其实生活只要这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当时小诗打电话告诉我她有男朋友了的时候,我其实一点都不伤心,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她那么欣喜的声音,即使我看不到她也能想象到她高兴的样子。只要能让她开心我就满足了,可是上帝为什么连我这个小小的心愿都不让它实现了……”
说着苏青末把目光转向了我。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苏青末欲言又止的向我问到。
我淡淡的点了点头。
“最初林叔叔让我回来看望小诗的时候,没人知道我心里有多高兴。可是,当我得知原因之后,也没人知道我有多悲伤。”苏青末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接着说道,“其实,最早发现小诗的病情的是她自己,所以她才会打电话来,所以林叔叔才会让我回国,就是为了照顾小诗,然后……把她接回日本。”
“小诗……得了什么病?”
“阿兹海默。一种持续性神经功能障碍疾病,早期的症状为健忘,通常表现为逐渐增加的短期记忆缺失,而长期记忆则相对不受病情的影响。随着病情的加重,病人的语言能力,空间辨别能力,认知能力会逐步衰退……”
“小诗怎么会得这种怪病?”我不相信的问到。
“遗传。”
“遗传?”
“对。其实,小诗的穆青就是因为阿兹海默而去世的,只是林叔叔一直没有告诉小诗……”
“那……怎么治?”
“目前还没有准确诊断和有效治疗的方法……”
“你这是……什么意思……”尽管我努力想要平静下来,可是再也停止不了声音的颤抖。
“暂时也只能用药物控制病情的恶化,观察一段时间后再做结论。”
我之前所有的冷静在这一刻瞬间崩溃了。
“难道就没办法了吗?!”
苏青末慢慢的低下了头,长长的刘海盖了下来,看不出的他的表情。
“林叔叔已经请了日本这方面最好的脑科专家为小诗治疗,也许……会有奇迹。”
苏青末的话突然荒谬的让我想笑。奇迹?天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你少跟我扯淡!奇迹发生的概率是多少?百分之一?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我歇斯底里的喊到。
苏青末没有再说话,四周静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还有……悲伤的声音,我和苏青末都听得到。
漫长的故事终于结束了,那最悲惨的结局也终于到来了。
“对不起。”
其实我知道这不是苏青末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或许苏青末比我还要悲伤,毕竟他难过的时间要比我长。
苏青末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点上两根然后递给我一根。
我接过来放到嘴边狠狠的抽了一口,顿时被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可能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碰过了吧。
苏青末看着我咳嗽不止的样子笑了起来,“我问安哲,难过的时候怎么办?安哲告诉我说,那就抽烟啊,让所有的悲伤随着吸进身体的烟草一同吐出来。”
“可是,根本就不管用。”苏青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面无表情的吸了一大口,然后缓缓地吐出烟圈。
我抬起头,目光随着那缕悠然上升的青烟,直至消散在空中。
我早该想到,小诗她丢三落四不是因为健忘,她常常忘记事情也不是因为的记性不好,她昏倒住院也不是因为身体虚弱……
“阿兹海默……”我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强热的阳光照射脸上一阵灼痛,我的视线在耀眼的白光中失去了焦点,心里一阵重重的惆怅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