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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灯光下,左三思握着笔对着面前的账本发呆。
说是账本,这厚厚的本子也同时是他的计划书。这上面记录着多日以来他丈量的岛上荒地的面积,难民的人数与姓名,海寇带来的三艘船只的状态等等。
左三思今晚本想再检查一下账本是否有脱漏,再写上些种植烟草和修建一个简易船坞的计划。但此刻他的眼睛扫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想到那贺久此刻正在孙行远家中推杯换盏,他的心情就一阵烦闷。左三思实在写不下去,干脆丢下笔,推开了面前的窗户。
窗户的对面,孙家厢房的小窗上也亮着光。左三思不知道,在他推开窗时那扇小窗才刚刚合上。
是孙妙卿么,她不是应该陪在未婚夫身边么?左三思看着灯光想。
他忽然很想走到那扇窗子下敲敲窗,和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的孙妙卿聊一会天。
但他没有去,他知道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去干扰。人家二人婚姻已定,他不过是个外人。
不是多情总被无情恼,本来就没有情意的女孩被自作多情的男人搅扰了才是应该恼火。
吱呀一声,左三思关上了窗。
他握着笔在纸张上奋笔疾书,繁多的事务麻痹了他的思绪。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左三思面前那盏灯的灯芯燃尽,火苗抖了一下熄灭了。
左三思啧了一声,在黑暗中摸索着备用的灯芯。
这时一声呼救从孙家厢房的方向传来,那声音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那是孙妙卿的声音。
左三思一把抓住放在桌边的腰刀,向孙家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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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三思赶到厢房时,贺久正挥舞着他的手掌向孙妙卿的脸颊打去。左三思往前一步,用力握住了贺久的那只手。
左三思怒极,手上用上了全部的力气。他最近的一段时间里都一直在奔波劳累,带领难民们建屋开田,比刚到这个世界时壮硕了不少。此刻他的手如一把大钳,握得贺久疼出了眼泪。
“好啊,奸夫来救破鞋了!”
贺久那原本有些秀气的脸上此刻满是狰狞,他挣脱不开左三思的手,居然像疯狗一般咬了下去。
左三思躲闪不及,被他狠狠咬了一口,手上顿时鲜血直流。
左三思不再忍耐,他脚下一扫将贺久绊倒,然后提起他那瘦弱的身体,丢死狗一般用力地掷到了墙上。
扑通一声,整个厢房都摇晃了一下,一些浮灰从屋顶飘落了下来。
贺久趴在地上,片刻后吐出了一口血。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左三思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踏到了他的后背,让他全身伏在泥土上。
孙家的异响早已惊醒了左邻右舍,一时间鸡飞狗跳。大帮男女各抄家伙蜂拥而至,把孙家不大的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众人瞟见厢房中衣衫不整的孙妙卿和地上趴着的那只穿着亵衣亵裤的贺久,一下子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们大多不知道贺久是孙妙卿的未婚夫,见他是个生面孔,还以为是难民中有人趁着半夜欺负了孙妙卿。所有人的怒火一时间都被点燃,众人异口同声,要杀了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贼子。
“养马岛果然尽是良善。”贺久挣扎着把头扬起,向人群惨然一笑,“一大帮人要伙同奸夫把正夫逼死啊!”
“啊?这是……”
听了这话,人群中响起了一片交头接耳的声音。
“我是这孙妙卿的婚约者!她的未婚夫!”贺久又扯着脖子喊。
人群顿时更嘈杂了,不少人偷偷瞄向孙妙卿,见她没有反驳,只是躲在墙角不住哭泣,都有三四分相信了贺久的话。
“左里长,这是真的么。”有人壮着胆子问左三思。
左三思没法说谎,只得点了点头。
本来群情激奋的人群顿时没了声音,个别人还开始劝左三思先放开被踩在地上的贺久。
孙妙卿还在哭,左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还以为她是不愿自己的未婚夫被人踩到脚下,他犹豫片刻后,收回了脚。
贺久擦了擦嘴角的血,撑着地面爬起。刚刚那一摔不知摔断了他几根骨头,他每动一下都钻心刺骨的疼。努力爬起后,他一瘸一拐地踱到门边,倚着门框喘起粗气。
“这对不知羞耻的男女,女的与我已有婚约,却私恋这男的,在与我行房时却提起他的名字。诸位说,这是不是有违妇道!”贺久吐了口带血的吐沫,恶狠狠地说。
“欸哟喂,这可不行啊。”
“真是有违妇道。”
“没想到妙卿妹子居然是这种人。”
人群中响起了叽叽喳喳的声音。
左三思听了这话虽然愤怒,但也有些惊诧。他一直不能确认孙妙卿对自己是否有情意,此刻听了贺久的话方才如梦初醒。
他很想转过头去问问孙妙卿这是不是真的,但他看到孙妙卿抱着膝盖低头痛哭的样子,还是忍住没问。
“而男的就更厉害了。他借着我这正主不在的机会,居然仗着自己是里长,勾引起我未婚的妻子,日日行那邪淫之事。各位说,他是不是个无耻恶人!”贺久又说。
这句话激起了男人们的嫉妒,一时间他们的态度纷纷变化,“不是人”与“王八蛋”的声音此起彼伏。
贺久看到这一幕,对左三思挑衅一笑。
“我没有。”孙妙卿突然抬头,向人群辩解。
但她的声音轻且低,在人群的汹涌怒火前显得毫无力气。
“什么没有,各位不知道我刚刚褪去着荡妇的衣衫,看到她手臂上的守宫砂已经没了!”贺久大喊,看向左三思的眼神中满是嘲谑。
“我没有,没有。”孙妙卿仍然只能无力地辩解。
“我跟各位说,她衣服下的那双腿啊……”
贺久存心想败了孙妙卿的名声,冲着人群添油加醋地说。他那双瞪大了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但他说到一半,却听到啪的一声。一股大力打到了他的脸上,让他原地转了一圈。贺久被打得有些神志不清。他怔怔地站在原地,只感觉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片刻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左三思扇了一巴掌。
“看到没有,奸夫打人了!”贺久又喊。
但他话音刚落,左三思的手掌带着风,又扇到了他的脸上。
噗的一声,贺久吐出了两颗牙。
“嘿,奸夫,你就这……”
贺久还没说几个字,又挨了一耳光。
“我……”
又是一耳光。
左三思干脆一把扯起贺久的衣领,顶着门框把他举了起来,贺久一张嘴他就扇一个耳光。
贺久终于不再说话了,他的脸颊高耸,整个人已是奄奄一息,但看向左三思的眼睛还是流露出一股嘲弄。在他心里左三思已经输了,尽管左三思可以把他打得半死,但逃不过悠悠众口,他以后在养马岛上只能是个勾引人家妻子的败狗。他已经想象得到自己日后把孙妙卿娶回家中肆意玩弄时,左三思在养马岛上握紧双拳无能狂怒的样子。
想到这,虽然嘴角剧痛,贺久还是笑了起来。
“左里长,够了!你不能这么欺负人!”
人群中响起了愤怒的声音。他们方才碍着左三思的威望,虽然嘴上骂了几句,却没有人出手阻拦。但左三思此时的行径还是越过了他们的底线,几个壮硕的男子向前一步,准备和左三思动手。
左三思举着贺久,冷眼看向逼近的人群。众人被他这充满杀气的一望,都后退了一步。
“谁说妙卿是你未婚妻的?我怎么不知道?”左三思看着贺久的脸,突然冷冷地说。
“呵。”贺久不屑地哼了一声,“还在嘴硬。你去问那日的媒婆,你去问孙行远,你去问孙妙卿本人,你去问我是不是她的丈夫啊!”
“你记错了,妙卿的未婚夫是我啊。”左三思说。
“你去问孙妙卿,看她承不承认!”贺久笑得像条毒蛇。
“妙卿!”左三思忽地转头看向孙妙卿,“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孙妙卿被左三思突如其来的质问震惊了,她满脸茫然,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我已经有过一次婚约了,今晚的事情传出去后我就不干净了,而且我还没有裹脚,左大哥你不值得……”
孙妙卿低着声音,絮絮叨叨地说着,但她还没说完,就被左三思的声音打断了。
“这些都没关系。”左三思把贺久丢到地上,一步一步地走向孙妙卿。
“你只用告诉我,孙妙卿愿不愿意做左三思的妻子。”左三思走到孙妙卿的身前,眼睛里满是温柔。
“我……”孙妙卿闻言一怔,所有纷乱的情绪瞬间消失,她的脑海从未如此清晰。
“我愿意!”孙妙卿含着眼泪,几乎喊了出来。
左三思和孙妙卿沉默着对视了一阵,片刻后同时笑了起来。孙妙卿不哭了,最后一滴眼泪从她翘起的嘴角流过,摔到地面上变得粉碎。
“你听到了?她说她要嫁给我。”左三思走到贺久旁边,轻声说。
贺久笑不出来了,他没想到看似规规矩矩的孙妙卿居然敢做出悔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现在他才成了那个失败者,他看着左三思的脸,怨毒、愤恨、杀意,这些情绪一一浮现在他的眼前。
片刻后,贺久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他把头凑到左三思面前,嘴里的血沫子几乎要喷到左三思的脸上。
“你别闹了,你别忘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他长兄的话,她是没资格解除婚约的。”贺久说。
忽然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贺久还没来得及去看,一只硕大的拳头带着巨力已经击打在他腹间。他猛地后退几步,腹中的五脏六腑像是调换了位置,晚上喝下去的酒水和食物一齐涌了上来。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那我来说说一句吧。我妹妹和你的婚约,解除了。”
孙行远不知何时醒了酒。击打在贺久腹部的那一拳让他的手有些红肿,他活动着手腕,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