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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不再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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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人儿声音都颤抖了,分明是在强忍眼泪。

    戚宁看在眼里,心里一紧,很想双手抱她在怀中安慰,却想起她是个姑娘,与她相处便要多处几分男女之别的谨慎,只轻声安慰她:“先别担心,你先回房间定定神,叔父会再想办法的。”

    他的话语平缓沉静中自有让人信服的温柔力量,这些日子每遇凶险,一听到他的安慰的话语,萧楚楚的心里便定下来几分。

    “那楚儿先回去了。”萧楚楚其实不想回自己房中,只要叔父在身旁,她才觉得安心。

    戚宁看着萧楚楚离开房间的背影,又看向案几上那张萧娘的丹青,不由得伸手去触摸画中人的脸。

    她真的与你很像,当年我留不住你,而今我也护不住她么?

    忽而听得有人敲门,戚宁以为是沈管家,道:“不是说了任何人不要来么!”

    只听得门外之人不答应,又敲了几下门。

    戚宁疑惑,恐防有诈,小心翼翼轻步走到门边但不站在门的正中,问道:“既已大驾光临,何须一声不哼似个小贼。”

    “宁王。”

    戚宁认得这声音,想来是她下令支开了所有人不让通报,没有人敢违抗皇后命令,才让她独自走到书房。

    当即转身至长案前,将萧娘的丹青都卷起放好,这才开了门迎接。

    门外之人罩在玄色斗篷下,宽大的帽下阴影遮住了半张脸。那人将帽子向后褪下,展露清雅面容,神色婉约,一身玄色素衣却难凌人的高贵。

    皇后款步走进书房,目光浏览了一圈,笑道:“素知宁王骁勇善战,却从未见过宁王的墨宝,竟也如宁王本人,冷峻遒劲有皇家风范,又带有几分竹林隐士的逍遥俊逸。”

    戚宁道:“皇后大驾光临,绝不是来观赏本王的劣作的,有话不妨直说。”

    皇后见四下无人,戚宁仍旧以这般恭敬客套而冰冷的语言对自己说话,心里既伤心又失望。

    “时间过得真快,这么多年了,自我嫁到戚国以来,还从未曾与你单独见过面。成了叔嫂之后,便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说句真诚的话么?”

    “臣对真诚之人,一直都回以真诚。”

    仍旧是冷冰冰的话语,即便书房里除了他二人之外更无他人,即便她提醒他两人旧日交好,他也无动于衷,心中涌起酸楚。

    她走到戚宁面前,与他面对面只有一步之遥,她看着戚宁双眼,是想让戚宁也看着自己的双眼。

    “宁王,你还不知我用心么。摄政王之位,除了你,还能有谁。”

    戚宁别过头不看她,道:“皇后何必冠冕堂皇,今日若戚楚接下圣旨,我已是摄政王,不用等你的皇子来赐我摄政王之位。”

    “轩儿是我唯一的儿子,今日若不是戚楚出现,我轩儿是皇家唯一的天之骄子,皇位本就非他莫属,这本是满朝皆知,天下皆认的事实。然而一个突然出现的戚楚便毁掉了轩儿的前途,你教我这个做娘的怎能服气?戚楚是个野孩儿,怎知他是否识得手足之情!他和轩儿素未谋面,怎知他一旦当了新君,会不会对轩儿心存警惕,要下毒手免除后患!”

    戚宁听到“野孩儿”三个字,想起戚楚自小受到的苦,心下一紧,少有地提高了声音道:“难道戚子轩就能念及手足之情么!戚子轩若继位,就不会对楚儿不利么?”

    皇后听得戚宁话中的“戚子轩”和“楚儿”,便知二人在他心中孰轻孰重。

    “你看着轩儿从小长大,王叔里他最亲你、敬你,戚楚是你新近才认回的侄儿,你为何就如此偏帮他!难道你过去对轩儿的疼爱都是假的么!”

    “我没有偏心谁,只是皇兄既拟下遗诏,临终前将新君托付于我,我既为王爷,于家于国,于情于理,定当倾力实现皇兄的遗愿。”

    话虽如此,戚宁难免心虚,他对一个只相处了不足一月的侄儿比对轩儿还要好,在皇后看来,自然是不可理喻的。

    因为这番心虚,戚宁又说道:“我当然也疼轩儿,轩儿还小,性情天真,心思纯正,但他身边的人倒未必。”

    皇后羞怒,红着脸说:“若轩儿当了皇帝,我定不让他伤兄弟姊妹半分,戚楚既是他兄长,自然不能待薄他,赐地封王自然不在话下。”

    戚宁想起楚儿刚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哀求自己不要送她入宫,他心中在衡量着一个决定。

    于是回皇后道:“戚楚不可以不接皇上的遗诏。”

    皇后听此言,便觉最后一线希望都泯灭了,伤心至极更生出怨恨来,咬着牙喘着气,内心翻涌着对戚宁无数的责备甚至哀求,却哑口无言。

    “不接旨就是抗旨。”戚宁长叹一口气,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仍别无他法的无奈,接着道:“楚儿会接了皇上的遗诏,然后皇后下令再写一份布告,就说戚楚自愿放弃皇位继承权。这样皇位就顺位传给轩儿。”

    皇后惊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刚才是说,戚楚自愿放弃继承皇位?”

    戚宁点点头。

    皇后问:“但若有大臣怀疑是我威迫戚楚放弃皇位,反对我轩儿继承大统,那便如何是好?”不如让戚楚当着文武百官面前亲自宣告让位,此举更为妥当。”

    “这自愿放弃皇位的布告只做备用。听过皇上遗诏的,知道戚楚存在的,也就今日在景泰宫里的数位,我的人我会管好,你的人更不会质疑戚子轩当新君。但要让你的人相信楚儿真的自愿放弃皇位而非耍其他阴谋,我便不能空谈。他们为了让你的皇子登基,前前后后谋划诸多,即便皇后亲自与他们说,他们也不会轻易信了戚楚不争皇位。写了这么份布告,给他们吃颗定心丸,不必将布告公之于天下。”

    “好,按你说的做。”皇后有点看不清戚宁的用心,“你有何用意?”

    “我只有一个条件,国丧仪式结束后,戚楚永不入宫,不许任何人追查他的身份,你的人不可与他有任何接触。否则,皇嫂,戚子轩的皇位也未必坐得稳当,你该知道没有我的辅佐,新君是否能众望所归不说,光是围着皇位打转的贪狼恶鬼就是巨大的威胁。”

    戚宁的话语中自有一种不可拒绝的坚决,皇后想来他肯答应自己的要求,已经是极大的意外惊喜,应见好就收,赶紧应承戚宁的条件,但她对关于戚宁的一切,都不由自主地想要知道,这已成了她多年的习惯。

    便问:“为何要这样安排?戚楚不做国君,连皇子的身份和富贵都不要?”

    戚宁鄙夷道:“不是所有人都把权力和富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皇后听此含沙射影之言,心中刺痛,却仍强撑着自尊道:“哼,当心之所向苦求之而不得时,便知这世间只有权力和富贵才是可靠的。你的条件,我答应,希望宁王不食言。”

    “一诺千金。皇后请回吧。”

    皇后欲言又止,见戚宁已经自顾自地翻着案几上的书籍,便转身往门外走去。想起戚宁身受奇毒,又心软下来,轻声问:“听说你中了毒箭,现下可有大碍?”

    戚宁鼻子一哼,“有无大碍,皇后可以问问你的人,他们最清楚。”

    “我……”皇后心中有愧,“你和我生在帝王家,中间这许许多多的身不由己,其实并不比一个百姓更能活得随心自在,这对你我应是心照不宣的。无论我做什么,绝无半点对你不利之意。”

    “人间哪有十足十的自在随心,即便是百姓,也因为生计苦困而劳碌卖命,但人的善恶、是非黑白,决不是因着身不由己就没有边界。”戚宁严词道。

    皇后知道戚宁对她的看法一时也难以回转,心中酸楚,自知多说无益。国丧期间,皇宫里还有许多事宜需要她主持,还是尽早回宫去,却又不放心,与戚宁道:“既然戚楚不想入宫,新君登基之事宜早不宜迟,你、我之外,难保有其他人心怀鬼胎。”说罢,没等戚宁回应,她重新戴好斗篷的帽子,走出门去。

    皇后说的其他人,戚宁早有怀疑是徐坤泽等人,先前没有铁证。然而带戚楚入宫之时,与皇后一起站在景泰宫前与雷公公为难、硬闯景泰宫的,就有监海提督徐坤泽和商务总督苗杰仁,当时他们以为成败就在眼前,也不打算藏在暗处,戚宁这才确信皇后的幕僚中,带头的便是这二人,朗悦峰上追杀萧娘和楚儿、袭击梦半仙的竹庐、以及施粥日伏击王府门前和夜袭王府的都是这二人幕后指使。

    二人中尤以徐坤泽为主,因其职务需要管辖、防御海域免受海贼和外敌入侵,手下握兵十万,由他作为皇后的军力保障最合适不过。

    苗杰仁只管理商务贸易,虽无什兵力,但多年来与奸商巨贾勾连,不义之财堆积如山,财力远胜于任何一个王亲国戚,有充足的财力去疏通笼络其他官员支持皇后。

    这二人之所以投入皇后麾下为她所用,一个是怀有天子野心想揽有治国大权,一个是贪财成狂想进一步“奉旨”揽财。

    皇后的所有势力主要依赖这二人,她从惠国嫁到戚国,举目无亲、无所依傍,不像其他妃嫔,娘家都是戚国朝廷的重臣要员、名门望族。二十年前惠国更败仗给戚国痛失维州,正所谓成王败寇,她在皇宫中的地位自然也遭其他妃嫔明里暗里、有意无意地轻蔑。以至于在这两位大臣面前,皇后虽是一国之母,尚且要指望他二人,也因此受制于他二人。

    这些年徐坤泽野心渐露,他给皇后办事,无非是想有朝一日戚子轩登基,他便要挟皇后使自己获得无上的权利。皇后也知徐坤泽对自己有很多阳奉阴违之处,比如伤了宁王。

    皇后虽知徐坤泽胸怀城府,但除了徐坤泽她更无人依靠,便也无计可施。

    皇后离开无双斋书房最后说的“其他人”,提醒了戚宁:徐坤泽既已知道戚楚的存在,即便戚楚已放弃继承皇位,徐坤泽定要斩草除根免留后患,不会轻易放过戚楚。

    戚幽王出殡,皇宫内,上至皇后妃嫔,下至侍女奴才,个个忙着穿麻戴孝,处处哀哭不绝。倒不见得人人伤心,但不哭上一哭,恐遭杀头。奴才大多不无心谁来任新君,只求换了新帝,自己仍能相安无事继续做个奴才。

    那些伺候妃嫔的近身奴才可不一样,皇帝驾崩,未有子嗣的妃嫔们统统去守皇陵,妃嫔奴才一些便被安排跟去,一些重新安排杂役或主子,反正是不如从前那样轻松了。

    法事和跪拜仪式结束后,雷公公上前,站在皇帝的灵柩前大声宣读先帝遗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宗室首嗣,授以册宝,立为新君,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朕久疾未愈,兹命新君持玺升泰和殿,主理庶政,抚军监国。百司所奏度之事,皆启新君决之;天意所属,兹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自情,立为新君,念其年幼,由宁王戚宁摄政,赐为摄政王。新君之生母封为和谨端皇太后。此为皇帝口谕。钦此。”

    文武百官、后宫妃嫔听此口谕圣旨,因其圣旨并未提及新君及其生母之名,皆暗自觉得奇诡,但皇后、各位王爷都没出来质疑,大臣和其他妃子便谁也不敢第一个发问。

    皇后心里纠紧着,觉得周边的空气都凝固了,她等待着有人发出质疑。

    此时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

    众人望去,只见宁王走到戚幽王棺木前,道:“先皇久病,猝逝人间,未及将口谕落之于玉轴锦缎,雷公公宣读之辞为皇上亲口所言,字字为先皇病榻上心血之言,臣等必定谨遵先皇旨意,竭力辅助新君。新君戚子轩年幼,请皇太后携新君上前接旨,择日行登基大典,以尽早安定朝纲、造福万民。”

    宁王之言,声调平缓,然而一字千钧,自有令人信服之力量。

    此言既出,在场所有人都不敢再有疑问。

    皇后知其用意,当即拉着她的皇子戚子轩的手,跪倒雷公公跟前,戚宁也跪下,三人领了戚幽王遗诏。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朝拜之声,雷动全城。

    先人已去,新人登基。须臾之前还处处可闻的哭天抢地,被一种各怀心绪的暗流取代。

    狂喜、不甘、惊异、无奈……

    独留一个孤女,暗角中怆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