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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宁的人也亮出了兵器,萧清认从南柏烈那一红一白的脸和脸上的汗,看出了他其实为自己的一时急躁而后悔却又自尊心作祟不好再让人撤下去。
“岛主切勿怒火攻心,不利伤口愈合。二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但大人物与大人物未必能谈妥到一块去。倒是人微言轻如我这般,有个自以为是两全其美的之策,不知两位大人物可愿意听?”
戚宁自然是愿意的,并且他知道萧娘肯定是有办法了。南柏烈也治愈自己双目的萧清有三分敬重,便也不反对。
萧清看着二人不说话便又抓紧道:“这刀光剑影在这海上晃来晃去,还真是晃得头疼,怎么看也不像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发生。”
黄君勒是知道萧清的本事的,她既这么说,收起兵器也无妨,却被姚老三的眼神阻止了。
“都收起兵器。”戚宁一声令下,姚老三不情愿地其他弟兄看到了就纷纷收起兵器。
南柏烈听到哐哐当当的声音,也吩咐:“宁王是客,你们不得无礼。”听到小的都本分了,就说:“花大娘可以说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我们可以为齐木白讨回公道,同时给为哪些被煮海派欺压受冤的无辜者公道。”
戚宁一听,便知这是何意,心中赞叹。
“当年的百姓现在还流传着齐木白的贤德,而煮海派掌门南柏烈恶名昭著,恐怕没有多少人会把齐木白和南柏烈等同而论。戚文王颁布圣旨说煮海派的海贼已被收服,不再会有海贼作恶,同时让南海玉河县衙门张榜公告天下,齐木白当年乃为奸人所害,如今沉冤得雪,朝廷追封他一个封号,甚至立碑立坊也未尝不可,以齐木白当年的功绩,应得的。”
在场的人都似茅塞顿开,也都听明白了萧清所谓的“应得”乃一语双关,也听明白了,如果南柏烈应允,就等于同意放弃海贼的行当,所有煮海派的人都要另谋出路,这无异于煮海派退出江湖,甚至成为江湖笑柄。
众人看向南柏烈,只见他一脸挫败,但素有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不见了,他低头,一副沉思模样,身子重重压着右手,右手重重压着拐杖。
南少华不言不语,唯有走到义父跟前,从另一边搀扶着南柏烈的手臂,这时候她感觉义父全身的力气都倾在她的手上。她了解义父,这么多年来他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不是为了抢夺而抢夺,这一切都是和朝廷的对抗,发泄他的不甘和仇恨,他最想要的,不过是让因他而冤死的齐家人泉下能堂堂正正,不因为污名下了黄泉也受地府官吏刑罚、受小人糟践,不会在人间留下骂名,连个墓碑都不敢堂堂正正写上名讳。如今戚文王若真的颁旨还他清白,真正是遂了义父最大的心愿。
“义父,你双眼马上就能看清周遭的一切了,孩儿希望你看到的都是平静和美好,不是杀戮和丑恶。”
南柏烈提起拐杖,右手挪到了南少华的手上搭着,南少华能感觉到义父身体的颤抖。他长叹一声,抬头说:“煮海派的伙计们,由我去跟他们说,若有不从,也只能由我处置,任何人不得干涉。煮海岛上,自今往后,任何人不得提起南海玉河县的齐木白。”
“义父放心,孩儿会打点好。”南少华哽咽着,嘴角却挂着灿烂的笑,忽然想起什么,她收住笑容小心地问:“义父,花大娘和宁王他们?我让手下的人护送他们回戚国?”
“宁王远道而来,自然是要请到岛上去让我们好好款待款待。”
南少华脸上闪过一丝踟蹰,她看着萧清,萧清也看了看她,转而笑着跟戚宁道:“岛主盛情,宁王赏脸吧,煮海岛上的山珍海味,倒是不比皇宫里的差,还有更稀奇的,可能连宁王都不曾见过。”
戚宁会意,大方一笑,回道:“如此确实是要去见识见识,那就多谢岛主邀请了!”
姚老三和黄君勒对这一安排极不情愿,他们可是从关庆和关林处听过煮海岛上的种种,关庆和关林对煮海岛的记忆,是那困了他们几天的水牢和偷坑拐骗的贼子,他们虽也曾为江湖中人,偷坑拐骗见得不少,却没有见过人数如此众多、从三岁小孩到七老八十以偷抢为荣的族群。
两艘船穿越狂风暴雨,众人留心看着海面上的动静,忽见前方一束天光乍现,似有一把比天还大的阔刀把天空裁出一个巨洞,漏出了天光,天空上,乌黑与亮白截然分明,海水仿佛有一条有形的界线,把惊涛海浪挡开了,只留静如平镜的水面。
戚国众人不曾见过如此奇象,纷纷啧啧摇头感叹。萧清道:这就是煮海岛非岛上之人不可接近的秘密,虽知道百滔角诡异的水雾和捉摸不定的风向,却不知这里的天象是与其他海面全然相反的,暴风骤雨之时,才是百滔角最风平浪静的时候。”
“奇极!奇极!就算是出海无数次的船夫和渔夫,甚至连磨练千日的海军,怕也是好天气进不了百滔角,坏天气出不了百滔角。”
“难怪海贼一直难除!这是天然的最强屏障,偏被恶贼用上了。”姚老三的不慎之言立即被黄君勒阻止了。
驶出了风雨,萧清走出船舱,站到船头的甲板上。戚宁跟了上去,离她有一人之距站着,目光追寻这萧清目光所看之处。萧清自顾自地一直看着前方,戚宁偶尔看向萧清,也没有想要说什么话。
光阴就是那样丢三落四,一边走一边把千言万语丢一路,所剩无几的,意义也不似当年了,不如不说。
戚宁叹道:“萧娘,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玲珑七巧的心思。”
“这要称赞要是放在从前,我自然受落,但我在仙水洞里不问世事这么多年,脑子哪里还能这般活络够想出这样的法子。”
“那是何人比萧娘你还机智。”
“青出于蓝。”
“我出发来此处时,楚楚还为不知如何圆满把你救出而焦心,又是何时与你商讨好了对策?”
“此行一路给你们带路的煮海派里,有南少华的人,南少华为人坦荡和善,是非分明,又与楚楚交好,南少华的人上岛报告你们在岸上等着请明岛主将你们带到岛上的时候,就把楚楚的信捎给了南少华了。”
萧清脸上难掩为娘的欣慰,她也看出来了戚宁欣慰之外的思绪。
“楚儿她变了许多,以前在仙水洞,她哪也去不了,只知道跟我学字读书,也不曾像别家小孩那样,想出去,想玩,她总是很听话,我们娘俩互相只有彼此,相依为命的日子虽单调,她也不觉得乏味,都是开心知足的。而今的楚儿……她即便笑,也不是以前的那种笑。”
戚宁双眉紧锁,没看萧娘。
“何明宇重伤弥留的时候,楚楚第一次那样的担忧害怕。现在,她见过许多生离死别、人间险恶,倒再也没流露过那次的担忧害怕。自与她重逢,我时常琢磨,她是真的坚强到这种地步了,若不是,我宁愿她的担忧、害怕、恐惧,都是坦坦荡荡,无所避忌的。”
“萧娘,是我没有照顾好楚儿。”
萧清摇摇头:“你以为我不知她、也不知你?当时,她只有你,如果没有你,她过不了丧母之痛、也无法在无数次凶险中保全,我和她更不会有重逢的机会。”
“她是你和皇兄之女,我自然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护她周全,只怕我也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让她受着委屈。”
“戚宁,你错了,你护她,早就不是因为其他任何人的关系,你护她,仅仅是因为她是她。”
戚宁愣了一愣,目光闪躲,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