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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晚上,阮朝夕从医院回了星河名邸住,第二天上午直接去大兴。
洗漱完,吹干头发,她拿了本书上床。才看了两页,手机震动一下。拿起来一看,是江宴发来的微信——
“朝夕,我收到了节目组邀请,到时也会去决赛。”
阮朝夕目光扫过“朝夕”两个字,眉尖不由一蹙。
从阮老师到朝夕姐到朝夕,他的称呼变得还真快。
她平常不怎么在乎娱乐圈前后辈的规矩,但放在江宴身上,她却莫名有些在意,倒不是称呼本身,而是在意原因。
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好一会儿,她才淡淡回了一句:“好啊,到时见。”
回完了,正要把手机放回去,目光扫过上次那张两人的自拍合照。
视线不经意掠过某处,她一怔。
照片里,江宴微微侧身,笑得明媚如骄阳。
伸手将照片放大,她紧紧盯着江宴的右耳耳垂处,心底顷刻间掀起惊涛骇浪。
那里,隐约能看见一颗小小的黑痣。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巧?
她呆呆地看着手机,脑中有一瞬的空白。
直到掌心的手机再次震动,她才猛地回了神。
江宴回复了一条语音过来。
她点开。
“嗯,到时见。”
也许是夜深人静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淡淡磁性,清晰得像在耳边呢喃。
心头像被什么扎了一下,她心跳如惊雷,忙将手机拿远些。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阮朝夕下了床,走到飘窗边推开窗户。
凉爽的雨丝飘进来,心头那种火烧燎原的感觉退去些许,她渐渐冷静下来,关上窗户,转身去了书房。
书柜一角摆了几本相册,她伸手取下来一册,拧开书桌上的台灯。
相册里都是些老照片,有的已经褪色,有的过了塑,还光亮如新。
她翻了几页,手指顿住。
左上那张,照片里的女生是她,身侧的男生个头比她高一点,抿着唇淡淡地笑,右眼角下有一个小小的红色胎记,看着像火焰形状。
阿焰……
她伸手抚过那个火焰形状的胎记,一时间,过往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
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她继续往下翻。
阿焰不喜欢拍照,她翻到最后,终于找到一张拍到阿焰侧脸的。
记不清是哪年夏天了,她跟阿焰在后院泳池戏水,她起了玩心,撩起水泼了阿焰一身。
正好阮素珊拿着新买的相机出来,就有了这张抓拍的相片。
照片里,灿烂的加州阳光照在泳池边的阿焰身上,他一手放在额前挡水,眸子漆黑如墨,耳垂后有一处小小的模糊黑点。
阮朝夕缓缓放下相册。
她确实没有记错,阿焰耳后,同样的位置,果真有一颗小黑痣。
这么说,江宴真的是阿焰?
八年的光阴,他的五官棱角变得清晰,气质跟以前更是截然不同,再加上改了名,去了眼角胎记,即便阮朝夕起过疑心,但调查结果一出,她也只能打消心头的疑虑。
但现在,她有一种预感,摆在她眼前的,才是真相。
窗外的雨渐渐下大。
阮朝夕走到飘窗边坐下,看着窗外漆黑的夜出神,脸上笼着淡淡霜色。
她第一次见到阿焰,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那时,她刚搬到洛杉矶没几天。
洛杉矶很少下雨,那天晚上,却破天荒下起瓢泼的雨。她下午放在后院的画板没收拾,便撑了把伞出去。
他们家的房子建在山上,比隔壁邻居地势略高,能轻易看到邻居家的后院。
她收拾好画板,正准备进屋,余光却瞟到邻居家后院站了个人。
她微惊,定睛一看,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男生,穿着不合身的短袖,身形单薄,站在大雨里一动不动,任雨水兜头打在他身上。
彼时她性子开朗又善良,见他淋雨,便走到围栏旁,跟他打招呼,问他为什么不撑伞。
男生不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借着屋里传来的光亮,她看见了他漆黑如墨玉的眸子,像湃在冰水里的两丸黑水银,透亮,却也冰冷,空洞洞的,好像照不进一丝光亮。
无论她问什么说什么,他始终一言不发。
她没办法,只得把伞扔下去给了他。
莫名的,她对这个漂亮却寡言的少年有好感,凭着她开朗的性格,坚持不懈的努力,两人渐渐熟稔起来。
她从小没什么兄弟姐妹,在洛杉矶那几年,她跟阿焰情同姐弟,过得十分开心,直到后来她家突遭变故,她和她妈急急回国处理,兵荒马乱,自顾不暇。
等她终于安定好,给阿焰家打电话,那边却说他们已经搬走,不知去向,从此杳无音讯。
雨越下越大,打在窗户上啪嗒作响。
她回过神,看着搁在书桌上的手机,走过去拿起来,手指摩挲两下。
为什么……阿焰不认她呢?
她跟八年前相比,虽然也有不少变化,但如果是阿焰,他一定能认出自己来。
暖黄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漂亮的桃花眼里像蒙了一层薄薄水雾,脸上有困惑和茫然。
她没纠结多久,点开江宴的微信头像,拨通了微信语音。
是与不是,总要问个明白。
语音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
熟悉的声音传来,带了些不确信的惊喜,却像裹了一层炭,从内到外,烧得阮朝夕她四肢百骸一阵发烫。
她捏紧手机,突然不知从何说起。
久久没听到回话,电话那头的江宴似乎意识到什么,小心又温柔地开口,“怎么了?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
阮朝夕张了张嘴,只觉喉咙里堵得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委屈。
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忘记过阿焰,她怕他过得不好,怕他再跟从前一样,陷入一个人的世界,她找过他那么多次,每一次却都失望而归。
他呢?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她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像行军前的鼓点,振聋发聩地敲击着她的耳膜。
她有千言万语要问,可所有的话,涌到舌尖时却又陡然失去勇气。
江宴终于察觉出不对劲,急惶开口,“朝……夕,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又等了一会,他听到阮朝夕终于开了口,声音没有以往的清泠,有些哑,有些轻,像刻意压抑着情绪。
江宴皱眉,以为她感冒了,慢了一拍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刹那间,脸色血色退得干干净净,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在这一瞬间通通被炸成碎片,只余满心的惶然失措。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甚至还打起了雷,可这一刻,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脑海中只剩下她刚才说的那两字。
她叫他:阿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