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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短暂的几个月时间里,我每天严重睡眠不足,夜里不得不反复起床,照顾两个孩子吃奶换尿布,白天工作的时候有点体力不支。
我没有畏惧,没有叫苦,克服了困难,就因为兴趣十足,为了我扩大工作视野,获得全新的教学经验,提高自己的能力。
让我最开心的事,就是结识了一起教中文课的同事Z老师,我们互相理解和帮助,从此成为一生的好朋友。
工作量那么大,酬劳那么低,学校的管理那么严格,我们难得有空可以聊聊天。
Z老师和我年纪相仿,她学的是是中文专业,外表朴实无华,性格热情开朗,总是满面春风,带着真诚友善的笑容,深深感染着我。
我们也知道,可以做同事的缘份是多么有限和短暂,我必定会离开这个岗位,只是没有想到会提前那么多。
那个新加坡老板投资不久又撤资的国际学校,对中方员工的管理规定具体内容,我并不了解,也没有人告知,没有让我签订任何协议。
不久,我就得罪了那个新西兰校长。
具体来说,我得罪了那个九年级办理的两个法国男学生。
连续好几次,在我的教室里,课堂上,刚刚开始教学十分钟不到,我正在白板上写板书,就听到有人在高声唱歌,而且并不优美动听。
回头一看,就是那两个戴着钢丝牙套的法国男学生,还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我。
我说,请不要在这里唱歌,这里是中文课时间。如果你想唱歌,我们会安排时间学唱中文歌曲,好吗?
没有回应。
当我开口继续讲课的时候,他们又继续胡乱唱了起来。
旁若无人。
我严肃地盯着他们,告诉他们,这里是学校,请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要随意影响别的同学!
但,他们不听劝阻。
我继续讲课,他们就继续唱。
我不得不中断了教学。
那节课,我只能坐下来,让大家自己练习写字,抄写生字到下课。
我不能把他们请到教室外面,因为学校不允许教师离开所带班级学生的视线。
我不能带着他们去找领导和校长,因为还有别的学生在教室里。
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次。
在家里,我和乔治说到这件事,他说,制止他呗。
不行,根本没有用。
那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们在我名下教室里不会这样,懂得尊重老师,非常听话。
看来,他们就是针对我了?
正当我忍无可忍,准备正式去找格兰校长反应情况的时候,他主动叫我去了校长办公室。
坐下来后,格兰校长对我开始了严厉的指责。
‘“有个九年级法国的学生投诉了你。你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教室里对你的学生不礼貌,不友善?”
“校长先生,不是这样的,是他在教室里随意唱歌,让我无法教学,是他不遵守课堂纪律,我作为老师,必须要指出他的问题。”
“学生在课堂上唱歌?那一定是因为你的教学有问题。你一定是讲课太枯燥乏味,而且讲课时间超过了15分钟,学生当然无法坚持听课!”
我忍不住反驳,“但是,在我们中国的文化里,尊敬师长是学生的行为准则,学生必须尊重老师!”
听到这些,校长提高了音量,开始对我进行训诫。
“我知道你以前是个中国的大学老师,但是你们中国的教学理念怎么可以和我们的西方国家相比?我们西方的文化和教育方式………”
突然间,我怒火中烧,听不下去。我必须据理力争。
“校长先生,请你尊重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教育质量和理念是优秀的,并不见得就比你们所谓的西方国家差,我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优秀的教师,不需要你这样指责我的工作!”
“Elina,你必须向我道歉,向你的法国学生道歉!因为你根本不懂得如何尊重我们西方人!”
我没有退让。我告诉格兰校长:这不公平!这里是中国,请你尊重我们中国的文化和礼节,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不会向学生道歉!
格兰校长拿出了他手里的权利,开始威胁我。
“Elina,如果你不承认错误,我就要考虑一下你是否适合在这里工作下去了。”
我想都不想,直接回答他。
“OK,我不介意,也不在乎。”
他一时无语。
我忍住内心几乎失控的情绪,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教室里,我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搬起了一把塑料椅子就砸向了墙面。
看着那个简易的隔板墙上被我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我的愤怒没有减少,而且不知该怎样做才能消除。
这明明就是歧视我这样的中国籍员工,歧视我们的中国文化,你一个西方文明国家来的教育界人士,竟然在我们的地盘这样无礼,我真的很想请问一句:
你干嘛不滚回新西兰,滚出我们的国家?
然而,这是我家乔治工作的地方。他是乔治的领导,也是乔治的好朋友。
我需要考虑一下乔治的感受。
下班后,Z老师发现了我的情绪异样,她非常关心我,为我担忧,带我去了附近一家面馆,也许是饿急了,我擦干了眼泪,一口气吃完了那么大一碗面。
那是人间最美味的一碗面条。
让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不只是这碗面条。
让我思绪不平的,也不止这一段真实的经历。
我感激好友的帮助和理解,我知道她多么期待我可以坚持下去,哪怕只是坚持到这个学期结束。
她一直说,就差一个多月了,就让我们每天还能在学校见面,每天一起努力完成工作任务,每天一起面对这里都各种压力,一起分担各种责任,鼓励,该有多好!
我知道。我怎么能舍得。
那是一种共患难的感情。
同样的工作量,我们拿到的酬劳只是外籍教师的五分之一左右。
同样的付出,我们却得不到应有的尊重和尊严。
我真的不想离开你们,不想轻易放弃这个工作机会,哪怕待遇不好,哪怕如此辛苦,可是,实在对不起,我是真的无法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了。
对不起,Z老师。我真的很难过。
那个夜晚,孩子们睡着以后,我独自流泪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