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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一直跑到山上才肯罢休,他亲眼目睹了太挚击杀烈山氏首领萧肃和智者萧穆,庆幸不已。
确定太挚走了,他才顺着藤蔓滑下来,找到一口山洞过夜。
相思忧心两件事,第一件是太挚应该没有手下留情,那为何自己安然无恙?第二件事是太挚正沿着相水往上,也许会引来炎帝的眼睛。
相思笃定主意要在太挚之前赶回相地,其实更靠谱的法子是拦住太挚和他说明情况,奈何太挚把自己当成炎帝的眼睛,相思不敢以身犯险。
山洞外有火光数点,相思侧耳倾听,人声很杂,有魄力在黑暗中的野地赶路,莫非是炎帝亲自到来?
滚滚呜咽着跑出山洞,相思脸色苍白,滚滚简直是自己的灾星。
“滚。”一个女人娇声喝道。
“伏蒙,旁边有个山洞,留下来过夜吧。”女人说道。
“帝女,不远就是烈山氏,到烈山氏过夜吧。”相思听着两人交谈,一人应该是帝女青鸟,另一人则是狩猎首领伏蒙。
滚滚再一次被帝女青鸟嫌弃,它呜咽着爬回洞里,朝相思倾诉。
一行不下二十人窸窣离去,相思终于松了口气,他心里升腾起异样感觉,只用余光瞟,瞟见一张冷艳脸庞。
帝女青鸟,六七年不见,相思还是从女人的面庞轮廓中依稀找到当年高踞青鸟背上的少女模样。
帝女青鸟没认出相思,只是觉得似曾相识,也没放在心上。她是来找滚滚的,虽说厌恶黎戈,但滚滚是无辜的,况且滚滚实在可爱,她再是天之骄女也是个女人。女人嘛,对美好的事物总是没有抵抗力。
“帝女。”伏蒙远远招呼道。
“伏蒙,你带人去烈山氏过夜,我就在山洞过夜了。”帝女青鸟喊道。
相思一脸尴尬,为了掩饰窘态,说道:“帝女,我是烈山氏族人,首领和智者都被太挚杀死了,我逃到这里避难。”
帝女青鸟喝道:“滚出去。”
相思乖乖爬出山洞,滚滚一脸无辜地跟着相思,帝女青鸟柔声唤道:“食铁兽,过来。”
滚滚委屈地盯着帝女青鸟,相思小声说道:“它叫滚滚。”
帝女青鸟手心氤氲着一团墨色巫力,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和它签订了契约?”
“没,没,”相思连连摆手,他见帝女青鸟对太挚漠不关心,有些急躁,提醒道,“帝女,太挚往南走了。”
“滚,”帝女青鸟先是娇声呵斥相思,再柔声唤道,“滚滚,过来。”
相思拔腿就跑,自己是造了什么孽,自从遇见滚滚就没好事,先是差点被太挚弄死,又遇见帝女青鸟。
滚滚连滚带爬跟上相思,相思别过头,看见帝女青鸟轻轻挥手,一道巫力匹练脱手而出,相思再一次昏厥。
相思睁眼时打量四周,又回到了烈山氏,他一脸绝望,烈山氏的族人以为自己是炎帝的眼睛,自己又和帝女青鸟坦白是烈山氏族人,这回再也隐瞒不住了。
帝女青鸟走过来,疑惑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答都是死,相思索性不答。有相氏族人?炎帝恨之入骨;有孟氏族人?帝女青鸟和伏蒙正在追杀;烈山氏族人;自己就在烈山氏地盘;炎帝的眼睛?炎帝之女青鸟就在眼前。
“你说太挚往南去了?”帝女青鸟讥讽道,“烈山氏族人说太挚往西去了,所以你是有孟氏族人,对吧?”
“我亲眼看见太挚往南去了,我是九黎部落之人,不信你看,我是一名体修,”相思指着肩膀的伤痕说道,“这是搏杀一只一品蛮兽时留下的。”
伏蒙点点头,说道:“路上确实有一只一品蛮兽的残骸。”
帝女青鸟神情玩味,摇头说道:“肮脏的九黎人。”
相思一脸尴尬,似乎帝女青鸟很厌恶九黎人。
“你来做什么?”帝女青鸟冷声询问道,“为了食铁兽?”
相思这才知晓滚滚是食铁兽,一个谎要百个谎来圆,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对。”
帝女青鸟抱着滚滚,自言自语道:“或许我看走眼了,这只食铁兽不单单是个玩物。”
“你说太挚往南去了?”帝女青鸟神情玩味说道,“带路,若是没找到太挚,后果嘛……”
有些话不需要说满,说满了反而少了味道。相思只好硬着头皮带路,但愿黄铜虎会出手救自己。
伏蒙不解询问道:“烈山氏的族人说了太挚往西去了。”
“太挚可没那么傻,”帝女青鸟摇摇头,跟上相思,她又对青鸟说道,“青鸟,你往西飞。”
相思脚步顿了顿,仰望着凌空而起的青鸟,赞叹道:“真是人间精灵。”
烈山部落西南方向有矮山,伏蒙蹲下身查探地上太挚和萧潇滚过的痕迹,帝女青鸟耻笑道:“太挚可真有闲心。”
密林没有足迹,相思只好转向西方,又在一处平地里找到被践踏到泥土里的草蔓,伏蒙很快找到火堆留下的余烬。
眼前有两道被践踏过的路径,一路往南,一条往西,帝女青鸟让伏蒙带人往西去,她则推搡着相思往南。
山顶有一块平地,草蔓和鲜花都被碾压到泥土里,相思望着地上破损的草衣有些尴尬,帝女青鸟不怀好意地笑道:“你说太挚往南了,你下去看看?”
相思低声说道:“大概太挚觉得往南是死路,这才往西了。”
帝女青鸟留意到南面山坡的草带有血迹,她呵斥道:“你下去看看。”
相思极不情愿地抓着树枝和石块下山,他忽然有了主意,帝女青鸟冷漠说道:“你尽管逃。”
可怕的女人,相思闪过一个念头。相思缓缓滑到山底,捏着鼻子朗声喊道:“一个死人,很胖。”
“好了,你滚吧。”帝女青鸟转身离去。
相思一脸难以置信之色,这就放自己离开了?奇怪的女人。
相思稍微辨别一下方向,打算抓紧赶回有相氏,他听见一声虎啸,然后帝女青鸟从山上滚落下来。
帝女青鸟没摔死,也不太好,命悬一线,连睁眼皮都很费力。
黄铜虎稳稳当当落下来,喊道:“相思,带着这个女人走,伏蒙追来了。”
相思一把抱起帝女青鸟,跨上黄铜虎背,黄铜虎绝尘而去。
帝女青鸟在相思怀里轻轻挣扎,相思感受着胸膛的柔软,壮起胆子说道:“帝女,你蹭着我了。”
帝女青鸟咬着嘴唇不再挣扎,只是用凝视着相思,似乎在询问。
“对,我不是什么九黎人,我是相思,”相思洞悉了帝女青鸟的心思,腾出一只手抚摸着帝女青鸟的脸颊,讥讽道,“你父亲不是要杀我吗?你说我该怎么对你呢?”
帝女青鸟别过脸,相思也不都弄她,他在思索如何处置帝女青鸟。
离相地不远时,黄铜虎停下来,朝相思递了个眼神,说道:“想做什么尽早吧,回去就不好交代了。”
相思摊开手,苦笑道:“我没这么心思。”
“炎帝迟早会找来的,只要帝女青鸟成了你的女人,炎帝也不好对你下手。”黄铜虎说道。
帝女青鸟脸色惨白,相思把帝女青鸟放在花丛里,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在帝女青鸟的胸脯上,眼睛瞟向别处。
“挺大,也软和,”相思笑了笑,对黄铜虎说道,“你把她送回去吧。”
“怯懦,”黄铜虎嗤笑道,“整片初生之土有多少男人拉屎都在想着她,送到你嘴边你都不敢吃?”
相思皱皱眉,说道:“你别说的这么恶心,我答应过孟鱼,要当个好男人。”
“随你吧,我走了。”黄铜虎迈开步子,显然,它不愿把帝女青鸟送回去。
相思悲悯地看了帝女青鸟一眼,帝女青鸟费力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相思摊摊手,阔步离去。
“等……”帝女青鸟再挤出一个字。
相思回头,坐在地上,摆弄着帝女青鸟的发丝叹息道:“其实我很想弄死你,可惜我不想滥杀无辜。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些人就可以高高在上,藐视别人的生死,践踏别人的尊严?你是天之骄女,我不一样,我单单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帝女青鸟缄口不言。
“我从未得罪过炎帝,他是谁啊,高高在上,我就是一个蝼蚁,我们有相氏也是蝼蚁,可他就偏偏要碾死一只蝼蚁,”相思面色狰狞,悲怆咆哮道,“活着,都成了奢望。你们可以在雪地里玩耍,我们只能在雪地里苟且求生。”
“人间不值得。”相思松开手心发梢,留下一个单薄背影,缓缓离去。
许久之后,一只青鸟降落在野地,帝女青鸟艰难地爬上青鸟背。
“帝女。”伏蒙双手放在胸前,二十个男人匍匐在帝女青鸟脚下。
帝女青鸟虚弱地躺在地上,在望着匍匐在脚下的二十几颗肮脏的脑袋,她觉得恶心。
“留下几个人照顾帝女,其余人跟我去追杀太挚。”伏蒙留意到帝女青鸟身上的麻衣破损不堪,露出胸脯一分颜色,像白雪,又盛开了一朵红梅。
“别去。”帝女青鸟轻轻摇头。
伏蒙刻意别开脸不去看帝女青鸟,帝女青鸟说道:“太挚死了。”
伏蒙觉得帝女青鸟在说谎,帝女青鸟身上有摔伤,胸脯处有蛮兽爪痕,太挚是巫修。但帝女青鸟没理由撒谎,她恨不得把太挚碎尸万段。
数日之前,姜水平原,炎帝部落神农氏。
有孟氏智者太挚请求见炎帝。
“尊贵的炎帝,”太挚匍匐在炎帝脚下说道,“我,有孟氏智者太挚,请求迎娶帝女青鸟。”
炎帝惋惜笑道:“太挚,你来晚了。”
太挚不答,炎帝继续说道:“我已经答应了九黎王黎戈把青鸟嫁给他,可惜了。”
炎帝无暇招待太挚,太挚只好告退。太挚留意到炎帝有大动作,青鸟氏的族人驾驭青鸟巡视四周,太挚询问道:“伏蒙首领,有敌人?”
“不该问的别问,”伏蒙冷声说道,“炎帝有令,你得留下来。”
太挚猜测炎帝还是觊觎自己那份机缘,掩饰住这份心思,笃定主意要趁炎帝没返回之前逃走。
帝女青鸟习惯在日落之前去姜水上游沐浴,太挚恰好逃到姜水上游,他躲在一丛矮树后看着帝女青鸟窸窣脱下麻衣,可惜只看见背。
太挚是炎帝点名要留下的人,伏蒙呵斥一顿两个负责看管太挚的男人,带人四处寻找太挚。
太挚听见密林里的脚步声,顾不上帝女青鸟已经开始脱麻布裙,匆忙逃走。
帝女青鸟藏到水里,只露出个头,伏蒙钻出密林连忙回过身,这一回身,错过了抓捕太挚的最好时机。
炎帝败兴归来,他的女儿青鸟遇见过一个驾驭玄鸟的女人,可惜炎帝搜寻无果,得知太挚又逃走了,他更是怒不可遏,让伏蒙去抓捕太挚。
“父亲,我也去。”帝女青鸟双手交错放在胸前,请求道。
“青鸟,你得留下来帮我搜寻那个女人。”炎帝摇头说道。
“父亲。”帝女青鸟跪伏在地,行了一个最高规格的礼节。
炎帝是过来人,他察觉到帝女青鸟情绪不稳,于是允了。
帝女青鸟和伏蒙赶到有孟氏时,有孟氏首领孟休接待了两人。
“孟休,太挚何在?”帝女青鸟呵斥道。
“打猎去了。”孟休答道。
帝女青鸟留意到有孟氏只余下老人和幼小孩子,成年男女和半大孩子一个没有,她笑吟吟挥出一道巫力匹练斩杀了孟休,炎帝部落的战士把明晃晃的刀子和黄铜矛扎进有孟氏子民的胸膛。
太挚在山上目睹了这一切,他尽量避开其他部落,专门挑选山高林深的路径,避开青鸟的查探。
有孟氏。
太挚让胖虎带着族人继续往西,他则在一处开阔地缓缓行走。太挚不时抬头,一脸殷切说道:“青鸟啊青鸟,快些看见我吧。”
太挚有一个大胆的计划——活捉帝女青鸟。
所以他让胖虎带族人在深山里行走。
所以他缓缓走在相水畔的开阔地里,想引起青鸟的注意。
太挚并不担忧伏蒙会追上来,他领先伏蒙半日路程,完全可以赶在伏蒙赶到之前活捉帝女青鸟。
太挚势在必得,以帝女青鸟的性子,她不会放过自己。女人嘛,胸越大,脑子越小。他断定只要青鸟找到自己,帝女青鸟会驾驭青鸟自投罗网。
巫祝境,也有高下之分。
太挚等得不耐烦了,天空没有青鸟留下的痕迹,青鸟也没有飞过。
太挚回头,他看见一只美丽的青鸟长鸣一声,脸上带着笑意,干脆躺在地上等待。
烈山氏。
帝女青鸟暂且在烈山部落修养,伏蒙外出查探,找到一具尸体,经确认是烈山氏首领萧肃之女萧潇。
“帝女,太挚不可留,”伏蒙凝重地说道,“这是炎帝的意思。”
炎帝本想把帝女青鸟嫁给太挚,至于和九黎王黎戈的约定,只是权宜之计,青鸟氏少阿突破巫祝境让炎帝改变了主意。
太挚还有剩余价值,比如在神农山遇见的机缘,炎帝交代,能生擒便生擒,不能则杀了。
帝女青鸟很犹豫,她被相思那一番肺腑之言感动了,她驾驭青鸟离开时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个新生的部落,应该是有相氏,难怪相思说太挚往南了。
继续追太挚,势必发现有相氏的踪迹;放弃,帝女青鸟做不到,她是个女人,女人最懂女人,烈山氏西南处的落叶,再往西山上被撕破的草衣,还有伏蒙找到的不着片缕的萧潇,太挚此人,留不得。
青鸟飞了回来,长鸣几声,帝女青鸟冷声说道:“伏蒙,往西,乘青鸟。”
青鸟极不情愿地让伏蒙爬上背,扇动着翅膀往西而去。
伏蒙手持明晃晃的青铜长矛,这是九黎王黎戈带来的礼物,伏蒙侥幸得到一件。
太挚已经在遐想征服帝女青鸟的快感,一道菜再好吃也会吃腻,帝女青鸟除外。
有相氏。
朱鸟飞回来,脆生生地说道:“伏蒙驾驭青鸟而来,再过不久就追上太挚了。”
“相思,你拿主意。”白泽闭上眼假寐,表示对太挚的死活漠不关心。
孟鱼一脸殷切地注视着相思,相思点头,说道:“黄铜虎,有劳了。”
黄铜虎吞下一块矿石,放开脚力,朱鸟在它头顶引路。
“谢谢。”孟鱼伏在相思肩头。
“我也是为了有相氏,不能让伏蒙发现有相氏,”相思揽着孟鱼说道,“我们去接有孟氏族人,他们快到相山了。”
白泽望着相思的背影,促狭地笑着。到底是涉世未深的孩子,相思要走的路还长。
“敌人不可怕,人心才可怕。”白泽自言自语。
小柳树士官晃着一身柳枝,表示赞同。
白泽把嘴凑近嫩绿柳叶,轻嗅柳叶,感慨道:“士官,你咋就不能说话呢?快修炼吧,本大神无聊得很。”
小柳树士官又是一阵摇曳,白泽起身,一脸嫌弃地说道:“你这叶子哪有小花的嫩芽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