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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皇庄与密奏(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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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左!”

    “这是右!”

    “跟着我摆手,左——右——左……”

    武清县,桥头庄。

    这里是大明皇帝朱厚照许多皇庄中的一处庄子之一。

    刚刚因伤而退伍还乡的王大柱如今已成了桥头庄的副管事兼民兵队长。

    本来王铁柱以为他因断腿退伍后除了只得到五十两抚恤银外会就只能混吃等死如废物。

    但他没想到上面真的安排让他回庄里当了官,虽然只是个九品小官,但每天有事做,他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样至少证明他自己还不是废物,而他家依旧还是光荣的军属之家。

    王大柱作为民兵队长的任务就是负责训练当地青壮并招募当地青壮民兵报名参加近卫军,协助兵部为近卫军招兵。

    王铁柱很喜欢这个任务,甚至也感到很骄傲。

    因而,他对这些青壮民兵训练的也很认真。

    因为眼下还是新年刚过,农活还没正式开始忙碌。

    王铁柱也就一大早地开始组织起自己庄里的青壮民兵训练起来。

    训练内容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队列训练和刺杀训练,倒也没有在近卫军里的训练那么复杂。

    但这已经成为大明各处皇庄的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虽然朱厚照的近卫军脱产现役战兵数量还不够多,但接受民兵训练的皇庄里的青壮佃户数量可不少。

    皇庄管事依旧还是以御马监的宦官为主。

    因为在名义上,皇庄是皇帝的私产,管理者自然是皇帝的家奴。

    而皇庄就因为是皇帝的私产,所以朱厚照也才能轻易的皇庄内进行土地改革,开展土地承包责任制,把田租减到最适宜的层次,才能免除徭役而不影响地方建设。

    桥庄头的管事印光和算是皇帝朱厚照这里的最高管理者,他的任务则是劝农桑、兴水利、建学校,开展思想教育等民政工作。

    朱厚照是直接动用自己内库的钱对皇庄的经济和教育发展进行大力扶持的。

    而朱厚照正德十六年一年里的疯狂抄家给他的内库增加了不少收入,在扶持皇庄方面也撒的钱多了些。

    因而,属于御马监的印光和这样的管事宦官在建设桥头庄时,倒也不差钱。

    “公公,他们是附近庄子的佃户,想投到我们皇庄来谋生,说是姚家庄的田地不好种,姚家的人不肯拿钱疏浚水渠,去年的一场干旱,让他们连正常交姚家的租子都交不起,而听说皇庄的田地好种,取水方便,农闲还能拿钱接工程活,想请我们收留了他们。”

    跟在印光和身边办事的佥书这时候带着几名佃户走了过来,对印光和禀报道。

    印光和皱了皱眉:“又来投了?咱家是看他们不但觉得我们皇庄的田地好种,寻常做工程活还能拿钱,更重要的是租子不高吧;、

    查明户籍来历,再编户,现在陛下让御马监试种番薯,刚好是在我们桥头庄的试验田试种,如果是老实人,来历明白的话,就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在御马监干活,一个月有一两银子和五斗米的收成。”

    “是!”

    这名佥书小火者也就退了下去。

    而没多久,就又有一名佥书跑了来:“不好了,不好了,公公,丰润县知县求见,说是有当地乡绅姚家的人告状说我们夺了他姚家的佃户十来户,因不好来皇庄闹,就只得请官府出面,如今该县的知县正是为此事而来。”

    印光和啊了一声:“我皇庄怎么会夺他姚家的佃户?我皇庄像是缺佃户的庄子吗,谁不知道我大明皇帝陛下是爱民的仁君,收的租子低,还借无息粮,兴水利,使得没人不想来我们皇庄种地,本县的父母官就这么听当地乡绅的话?!乡绅说什么就信什么?带咱家过去。”

    印光和一来就看见了丰润知县陈广演。

    陈广演朝印光和拱了拱手,然后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一名乡绅:“印公公,这位就是姚员外,叫姚宇,是本地生员,他说他家有六户佃户跑到了皇庄来,而这六户佃户是在他们姚家的长工,所以,就请印公公还了这六户佃户出来。”

    “此事,咱家实在难办,来皇庄的佃户皆是自愿,而且也都查验过有无未到期的租佃契约在身,不然不能成为皇庄佃户,至于姚员外所说的你家长工佃户跑到我皇庄来,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朱厚照为了和士绅阶层争夺控制的人口资源,以增加兵源,特地要求现在的皇庄每年要有皇庄人口数量增长指标和皇庄人均与总收入指标,也就是大明版的皇庄KPI,这些指标决定了这些皇庄管理人员每年的年终分红与将来的升迁难易程度。

    所以,虽然印光和不想和当地官府产生矛盾而导致事情闹大,但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因为这县令和姚乡绅这么一说就真的把佃户还回去,也就理论了起来。

    “现有明证,这是姚家六户佃户签契书时留在户房的契书存档”,陈广演说着就让差役把存档拿了出来。

    印光和看了一眼,问:“按理,签这种契书时,一般是官府留一份,户主与佃户各留一份,你们姚家的呢?”

    姚生员暗骂一声“阉狗”,后则冷声问道:“怎么,本县父母官亲自拿出来的存档还算不得数吗?!”

    “自然算不得数,皇庄是陛下的产业,这里的佃户是陛下的佃户,岂能是你们说拿走就拿走的,即便有逃户,你们也得证据确凿,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让县衙伪造的一份?”

    印光和回了一句。

    “印管事,是不是县衙伪造的,让本官派人进去把人带出来审问一番不就清楚来了吗?”

    知县陈广演笑了笑,就直接喝道:“来人,跟着姚秀才进去拿人!”

    “你们!”

    印光和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几名差役给推到了一边。

    印光和见此气得跺脚:“你们大胆!”

    好在这时候,王大柱带着民兵赶了过来,且喊道:“打出去!按照《皇庄管理条例》,差役不得入皇庄拿人。”

    王大柱在成为副管事前特地在御马监自己开办的学校学习过皇庄基层管理知识,所以知道《皇庄管理条例》,也就指挥着自己的一帮民兵跟这些差役打斗起来。

    因为王大柱指挥的民兵受过训练,能做到听从统一指挥所以也就把这些差役当场打得鬼哭狼嚎起来。

    知县陈广演和姚秀才见此不禁讪讪一笑,然后拔腿就跑。

    而在这时候,一队官兵突然赶了来,且仪仗打的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仪仗,很明显是顺天巡抚路过了这里。

    知县陈广演和姚秀才见此立即拦在仪仗前报了案,说皇庄的管事抢掠佃户、殴打地方官员。

    “请中丞做主啊!这皇庄印光和管事带人责打差役,还欲围殴下官,下官若跑得慢一些,只怕就殉职于此了。”

    这陈广演在顺天巡抚章拯面前哭诉了起来,而姚秀才也在一旁作证道:“学生可以作证!”

    章拯因此大怒:“竟有此事,敢殴打官府,虽说是天子家奴,亦不能乱了王法,标营,把肇事者拿了!”

    于是,王大柱和他的民兵就被章拯的标营官兵围了起来。

    而王大柱见此看向了印光和。

    印光和见此也忙说道:“章中丞,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皇庄民兵,岂是你能拿就能拿的。”

    “他们殴打地方官员,违法在先,本官就能拿!皇庄之民亦是大明子民,亦受本官节制。”

    顺天巡抚章拯说就强行把王大柱等捉拿了起来。

    王大柱也无法带民兵反抗,毕竟顺天巡抚的标营是真正的官军,何况顺天巡抚地区是由提督地方军政的权力。

    印光和在内廷也不过是小小一管事,连一个监丞也算不上,在内廷,最高级别的是太监,而巡抚对等的则是镇守太监,所以相对而言,章拯高了印光和好几个级别。

    所以,印光和也无法阻止章拯,见此也只能干跺脚。

    而章拯也就把王大柱等抓了起来,且当晚就直接判了徒刑。

    “此事幸有中丞出面,不然今天这皇庄的人我们还真没法对付,不敢瞒中丞,如今这皇庄之害真是一时难以说尽啊,凡皇庄附近的士绅皆因皇庄减租而不得不跟着减租,但饶是如此,佃户依旧大量逃往皇庄,有因喜欢皇庄长租田地而不用卖身的,有想去皇庄参军的,反正使得附近士绅庄户逃户甚多。”

    知县陈广演在当地乡绅设宴款待巡抚章拯时说了起来。

    其他士绅纷纷附和说起对皇庄的不满来。

    “诸位放心,本官定要向陛下奏明此事,请陛下撤掉皇庄,以增国用。”

    章拯说了起来。

    而这时候姚秀才不由得问道:“不知今日中丞打算如何判今日从皇庄抓的几人。”

    “直接判斩立决的话,得刑部和大理寺复核,还得陛下勾决,免得有麻烦,明天审问定罪后,就先判徒刑,然后再派人把他们勒死,上报为暴毙,反正不过是几个贱民,死了也没什么,重要的是给这些皇庄管事一个教训,借此事请陛下减少一些皇庄,所以这件事,本官会以皇庄管事宦官滋扰地方上报。”

    章拯对陈广演说了一句,又看向姚秀才,笑了笑道:“记得替我向你舅父少宗伯问好。”

    姚秀才笑了笑:“一定!”

    章拯这里则把判决书递给了自己的幕僚:“送到巡按丘御史那里去,让他副署签名,不然朝廷到时候查起来还得怪老夫专权,顺便告诉他,姚家给他家也送了三百斤黄米。”

    这里,章拯又对姚秀才道:“御马监的陈钦陈公公那里也要打点一下。”

    姚秀才点点头:“晚生明白。”

    ……

    丘养浩因为最近官场常换人,所以他现在也摇身一变成了顺天府巡按御史兼天津兵备道。

    他收到章拯送来的判决书,不禁眉头一皱,心道:“这事涉及到地方乡绅与皇庄的矛盾,自己虽说是文官,但到底是陛下亲信,被授予了密奏专奏权,自己要是不把此事报下去,将来查起来,自己难免有连带责任,而章拯此人也是够莽撞,敢拿皇庄的人,是欺负陛下居于深宫,不会有人告诉陛下此事,真当御马监的人没嘴巴吗,难道说他们还敢收买御马监的人?”

    丘养浩一想到这里,顿时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自己如果上奏,没准还能协助陛下保证内廷的廉洁性,因而不由得暗自叹道:“陛下果然圣明也!开此密奏之权,能让官员与官员互相告密揭发,如此无论文官宦官还是武官皆可以互相监督。

    于是,丘养浩悄悄取出密奏盒出来,写好一份密奏后,就交给了自己的心腹幕僚:“送到锦衣卫去,告诉他们,今晚要送到陛下手里。”

    ……

    “陛下,这是北直隶巡按御史兼天津兵备道丘养活的密奏奏本。”

    魏彬不由得递了一铁盒过来,心里一时颇为紧张。

    朱厚照立即取出自己亲自保管的钥匙打开铁盒取出奏本看了起来,一时勃然大怒:“放肆!”

    魏彬吓得不由得一哆嗦:“陛下息怒,切要保重龙体呀!臣或者其他人有犯事或不懂规矩的地方,陛下直接下旨责罚便是,若因此伤肝可就不好了。”

    朱厚照笑了起来:“不懂规矩,的确也算是不懂规矩,魏彬,你说,自秦以后,是不是天下就无法可依了,由着执权的官员滥用职权?”

    魏彬有些不明白朱厚照这话里的意思:“那陛下不妨给他们立个规矩。”

    “没错,就是要立个规矩,所有官员无论是逮捕他人还是审判他人都得按照规矩来!要有法可依,依法治国,而这个法就是朕,要依朕立的法。”

    朱厚照说着就道:“让东厂即刻去把顺天巡抚章拯给朕羁押进京,另外,下旨王大柱等桥头庄管事民兵全部无罪释放,御马监给他们每人奖励十两银子!着北直隶巡按御史丘养浩抄没武清县乡绅姚氏一族,逮捕武清县知县陈广演!另外,着四卫营的金源把御马监陈钦给朕抓起来,凌迟!作为朕的内臣家奴,不懂规矩,敢收文官的银子,真是胆大包天,问他是不是将来也要学张永和文官联合起来害朕?!”

    “臣遵旨!”

    魏彬忙回了一句,然后立即照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