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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有哭。
颜子芙认得她,她是颜欢的奶奶,何玉。
本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伤心人’心理。
颜子芙几乎是饱含同情,或者说是同病相怜,更为恰当,她瞧着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何玉,她小声道:“奶奶,你为什么不哭呢?”
“......哀莫大于心死罢。”
“不懂。”
颜子芙说着孩童天真的话,心里却摆起了谱。
悲伤逆流成河,她是被伤得缄默了吧。
欸,可怜!
她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这边何玉云淡风轻地扫了颜子芙一眼,就继续望着河面,眸子散发着的光,仿若深不可测,她道:“但愿......你永远也不要懂。”
不然,你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颜子芙。
晚了,怎么办?
这好像有点儿难了。
真不知道,这悲伤是怎么找上她的。
怪邪乎的。
见鬼!
是夜。
月朗星稀,更深露重。
颜家。
一门之隔的堂屋里,颜子芙正执笔携卷,挑灯夜读,好不认真。
须臾,从门外传来一阵儿急促地敲门声。
咚咚咚......
彷佛屋里的主人不开门的话,外面的人,就会一直敲下去,坚持。
颜子芙似是受了一惊,疾声喝道:“是谁?”
顿了一下,她颇为疑惑地再次出声道:“谁在敲门?!”
没人回应,但听动作,那人好像更加急切了。
碰碰碰......
显然不耐烦的敲打声音,就是最好的证明。
闻声,颜子芙顿着的执笔的手,只好无奈地搁下了。
她眉头一蹙,把书卷往桌子中心,一推,起身,就来到插着门闩的大门口,一边开门,一边不悦道:“问你你又不说,还要麻烦我给你开门,你真的好没道理!不过算了,谁让我脾气好呢,惯着你。”
颜子芙嘴里的你还没落下,就听她错愕的声音,再度响起:“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你妈也能让你出门啊?表妹。”
没错,门外站着的,正是她的小表妹,颜欢。
只见颜欢一脸的惊慌失措,她看了看自己的身后,恐俱地把颜子芙往屋里一推,顾左右而言他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小表姐。要来了,他们要来了!”
“谁?他们是谁?”
“坏人!特别特别坏的人!他们要杀人!”
“啊?”
颜子芙心中一震,她惊呀出声:“什么?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啊,表妹。”
这光天化日的,哦不,是太平盛世的模样,哪里来的穷凶极恶之徒?
但颜欢好似真的遇到了,她匆忙道:“回头给你解释,小表姐。现在,我们快走吧!”
“走?”
颜子芙刚想说走去哪里,连家都不安全了,她们能去哪里呢?
突然,她急中生智道:“去警察局吗?现在?”
“......嗯。”
颜欢迟疑了一秒,答应道:“就去那里!”
熟料,她们刚刚离开颜家,来到离家不远处的田坎小路上。
颜欢口中的坏人,便追到了颜家,并且,还在门口,就探到了她们的踪迹。
一个贼眉鼠眼的壮汉,拎着菜刀,直指颜子芙二人,怒吼道:“站住!你们给老子站住!再跑,看老子不活刮了你们!”
另一个歪瓜裂枣的猛男,也张牙舞爪地拽着一根二指宽的铁链,甩了甩,呲牙咧嘴道:“听到没有,我的小弟的话,也敢不听?你们是活腻味了吗?!”
后者话落,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男人,赶到了,他鬼吼鬼叫道:“俩龟孙子,蠢货。还在这里叫什么叫,这人都跑远了,你们还不赶快追?杵在这里当门神?!”
闻言,壮汉瞥了男人一眼,十分不悦道:“你自己不跑快点,现在反倒是催上我们了。你能耐,你自己追呗!”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壮汉一眼,还未讲话,猛男就给了壮汉,狠狠一脚,叫嚣道:“垃圾!凭你也配欺负我的人!”
“......”男人。
“......我错了。”
壮汉苦着脸,痛苦哀嚎道:“大哥,我给夫嫂子赔不是。”
他说着,把男人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臭小子,你他妈的,还要不要脸了,竟然把大哥泡到手里了。你......好样的!”
男人斜眼扫了一下,壮汉搭在他肩膀上的胳膊,邪笑道:“那你的胳膊还要不要了?要不,给我泡酒算了?嗯?”
男人的话刚刚落下,猛男过来,又是一个回旋踢,把壮汉踢了两米远,囔囔道:“瞎摸什么?老子的话,又当耳旁风了?该死的!”
话毕,猛男看着男人,嘘寒问暖道:“小狼君,你别怕,这个玩意儿弱得很,打不赢咱们的。随便欺负!”
“......”
男人吹胡子瞪眼,恼羞成怒,厉声斥道:“滚!”
壮汉委屈:“......”都欺负他。
老大他看不到,这小子话里话外都想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桌椅,坐么?!
哦——我的头盖骨,在隐隐作痛!
只有猛男一个人快乐,他乐不思蜀地接着男人的话,好声好气道:“好好好,滚滚滚,我们走。”
......
这一夜,男人这边火冒三丈,颜子芙那边却是胆颤心惊的。
待颜子芙二人再次走上大公路,坐上公交汽车,下车。
天色已然是明珠蒙尘,不光,也亮了。
此时,农家的早市,刚刚兴起。
那仍透着灰的大街上,灯光璀璨,人来人往,人声鼎沸,不绝于耳,一片欣欣向荣的美好景象。
随着赶集市的人,渐渐增加,人们开始兴奋,表演。
卖东西的人,尽力叫卖,唯恐错过了他们尊贵的客人;买东西的人,四处张望,唯恐遗漏了什么好东西;路过的人,目不斜视,唯恐耽搁了他们的旅程,要事。
颜子芙她们是属于最后一种人,目的,只有穿过街道中心,前往派出所,报案。
可就算她们再怎么小心翼翼,意外还是降临了——
颜子芙一直拉着颜欢的手,被冲散了。
一秒瞬息万变,等颜子芙回头的时候,她的身后,那个时时刻刻都紧紧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女孩,已经没了踪影。
一秒心乱如麻,颜子芙慌不择路,她逮着人就问:“你有看见一个九岁大小的小姑娘吗?”
“你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没,她着一袭素白衣裳,发间、腰间都别着铃铛的,有吗?”
“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娃娃呀,她肤白如玉,白里透红,脸上还带着一点儿婴儿肥。好乖的!是真的没有看见吗?”
一人想了想,道:“没有。”
一人匆匆略过,匆匆道:“没有没有。”
一人不胜厌烦,不满道:“没有!走开走开!老子正做生意呢,别站在这里捣乱哈!要挡了老子的财路,老子就不客气了啊!哼,谁管你们这些小孩子的小事情!!!”
失落之极,失望之际,呆愣之间,颜子芙目呲欲裂,好似下一秒就要炸开的她,隐隐约约地透过周围的喧哗,闻见不远处的沸沸扬扬。
有声音传来——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方才在那里被车撞到的小女孩。哦哟,那个惨不忍睹咧!我都吓懵了。没眼看啊!”
“看见了看见了。不是左大街的医言堂来的救护车都来了嘛,那是一刻也不敢马虎呢,人命关天,是抬了人就走呀!!”
“对对对,我看是凶多吉少了。这娃子的家里人,估计这会儿都在抱头痛哭了。造孽啊!!!”
......
医言堂。
这个旧式的老医院,此刻,人山人海。
颜子芙匆匆而来的时候,门前,乌泱泱地聚集着、攒动着的是数不清的病人、病人家属,以及为数不多的医生和护士。
他们都很是忙碌。
前者忙着排队,忙着等候,翘首以盼,后者忙着梳理,忙着接待,不可开交。
有人撕心裂肺,在喊:“救救他救救他,他快不行了!”
有人蹑手蹑脚,在挤:“让开让开,你们挡着我了!”
有人口出恶语,在嫌弃:“呸~叫什么叫啊,鬼哭狼嚎的,像什么样子!”
有人温声和气,在劝:“一个个地来,别喊了,也别拥挤了。大家一样,秩序,保持秩序!!”
有人指桑骂槐,在怒斥:“嘿,你个混蛋。别插队啊。我说的就是你!!!”
颜子芙就是在如此混乱的场面下,回头,看向那个拍着她的肩膀,不撒手的女人。
一见是她,颜子芙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打了个寒战,哆嗦着道:“你!是你!”
而看着颜子芙如此忌讳自己的模样,女人清冷的眸子,微微闪动,她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乐呵呵道:“我,当然是我咯!”
颜子芙闭眼,睁开,再闭眼,再睁开,见女子还站在原地,她惊悚得瞳孔,一缩再缩,仍是不可置信地散发着,震惊。
任任和一个正常人,在现实中,光天化日之下,看见一个每每午夜梦回之际,都能瞧见的人,哦不,是鬼魅,都会瑟缩吧。
颜子芙着实骇得不轻,但她还是颤颤巍巍地,质问道:“你说!你你把我的妹妹藏哪里去了!藏哪里去了!!藏哪里去了啊!!!”
“哦?”女子好笑地指了指自己,嬉笑道:“你是在问我么?”
未等颜子芙回应,女子接着不屑道:“天真!一如既往的天真!!你还真是自欺欺人呐!!!”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说你......假装天真,自欺欺人呗。啧啧,可笑可笑,连事实都接受不了的愚蠢人类!”
“不,不,不,谁说的?她没有被车撞,她没有受伤,她没有在医院——她没有!!!”
“噗~”
“你笑什么?有什么可笑的!”
女人摇着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最后竟是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平复心情。
她说:“谁也没这么说啊,大家都告诉了你真相。你咋地还自己杜撰起来了呢?!哈哈,她怎么会在医院呢?怎么会呢?不会不会。她——她明明就在河里呀!是撒下去的嘛!怎么,你忘记了?”
“我——”
“没事儿,忘记了,也没事儿。我记着呢,帮你,记着呢!”
女子说着嘻嘻一笑,目露凶光,开始咄咄逼人,:“啊呀,你跑什么?那是医院,是给病人住的地方!死人是不在那里住的。你又忘记了?”
颜子芙仓皇逃窜的速度加快,女子的声音却好似如影相随,挥之不去,她怪叫道:“好呀好呀,你记性不好,我的却好得很!不如,我说给你听?呐,你不回答我,我就当你是默认咯!”
那声音说着说着,顿了一下,似乎是那女子在思考。
然不过片刻,颜子芙的四周又回荡起女子不怀好意的声音:“哦吼,我记起来了。那小鬼分明是淹死的。咦?巧了巧了,她既淹死河中,又葬身河中,缘分呐,缘分,她命当如此!”
话刚刚落地,女子却立马就反起悔来,道:“不对不对,是我言错、是我言错了。”
话毕,她拦在颜子芙身前,求证道:“对吧?我说错了,你那个小妹妹分明是在小池子里淹死的,算不得河,算不得命陨河中嘞!没错吧!”
“滚滚滚......滚呐!”
“欸~喂!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干嘛朝如此柔弱的我,发脾气呢?哎,真是的,跑就跑了嘛,还敢推我!怪不得,你老是瞧见我呢。哼,真是活该!活该被我眷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