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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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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日一早。裴轻语像往常一样来到盐碱地旁观察长势,却看到有人正在掘开田埂,砸开水道,不由得抽出剑来,站在众人面前,怒道:“你们在干什么?”

    “干什么?这些装神弄鬼的东西看着碍眼,拆掉算逑,怎么了?”一个瘦如竹竿的青年狞笑着说。

    “怎么又是你?”裴轻语看到这个人,怒目圆瞪,之前就是他的带动下停下了对农家肥的收集,让孩子们停下了每日巡查的脚步,现在又鼓动着人群来这里要直接拆掉水利设施和辛辛苦苦修好的田埂。“你到底和这荒田有多大仇恨?多等两天有什么损失吗?”

    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这也是裴轻语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为什么这么急迫?就算最后失败了,殿下也都如数给了工钱,还每人做了一身短衣,也不欠他们什么啊?

    青年看着势单力孤的裴轻语,嘴角微微一抬,然后又很快隐藏不见,他当然没有表演的那么愤怒,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只是出声抱怨一下而已,但是当他发现大家眉宇间都有隐隐的怒气,他发现了机遇。

    一箱钱,一席话,一个陌生女人就能让全村都信服地跟着忙上忙下,那自己和全村人都这么熟,如果趁这个时候说大家不想说的话,做大家不敢做的事,岂不是可以成为下一个“英雄”?一旦这个印象树立起来了,以后无论是讨媳妇,还是村里村外人际交往,无疑都会方便很多,甚至是以后等村正老了,自己裹挟民意,那下任村正自己拿下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

    他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本来只是一件小有怨气的事情,在他的拱火下逐渐升温,从怀疑到确信,从觉得陈小姐也可能是无心之过到觉得她就是在耍人寻开心,一开始就没想过会成功。只要从阴暗角度揣测他人,一切表现都可以变得顺理成章。

    他早都不希望这次改良实验成功了,就算成功了,地也是人家的,租着种,他最后能留下多少粮食?不如趁现在捞点威望,以后当个村正,乡老,还不是在村里横着走?

    他本来可以等,但是昨天裴轻语的表现让村民的情绪有了回落的迹象,他可吸取了陈丽华的教训,一定要在情绪高涨的时候做到木已成舟,将一切有了定论,再无翻案的可能。所以他带着村民直接过来打算毁灭所有陈丽华存在过的痕迹,再没有了证据,以后她的形象还不是任自己描述?

    无知的村民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们还沉浸在被耍了的愤怒中,他们愿意跟随青年,此时等那一点点“微妙”的可能,远远没有发泄自己愤怒来的重要,哪怕愤怒毫无益处,哪怕微妙可能从头到尾都是他们自己的臆测。

    青年手无寸铁,看着也瘦弱不堪,空门大开,随时可以被一剑枭首,而他对面的是一个剑不离手的剑痴,此时她身体挺拔,由下至上,正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一样夺人眼目。差距悬殊,但青年张开双手,面有得色,一步步逼近,仿佛他才是强势的一方。

    裴轻语面色难看,抽出剑来直指青年,冷冷道:“你真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怕,当然怕!我们不过是斗升小民罢了,你们随意支出两个铜板,我们就乐呵呵跑上跑下,说不得你们在背后怎么笑话我们,我们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你杀了我,最后恐怕也不过是罚上不痛不痒的几十银两,加上在家里禁足个一周?真是好严厉的家法呢!”青年皮笑肉不笑地嘲讽着,仰头挺胸,大喊着:

    “但是总要有人站出来,告诉你们小人物们的愤怒!既然如此,何不从我许大强开始?”

    此言一出,裴轻语心中暗道一声不好,果然,许大强身后本来还觉得这两天是不是太过火的村民眼中又燃起愤怒的火焰,看向裴轻语的眼光,也变成了看待草菅人命的权贵的那种懦弱又不甘的样子。

    许大强继续向裴轻语的剑尖上走去,二人横眉冷对,一人手持利剑,一人仰着脖颈。周围围观的人品味着空气里剑拨弩张的气氛,一句话也不敢说。

    裴轻语右手抬起与肩平齐,冷的像一座冰雕,看着许大强,露出一丝蔑笑,许大强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看到一抹璀璨的白光从眼底袭来,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数秒之后自己头颅旋转着飞天的惨状。自己会死!他第一反应就是慌乱后退,毫无慷慨就义之范。开玩笑!本就是一个投机分子,怎么可能会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的悍不畏死?外强中干罢了。但是他稍一挪步,便止住,裴轻语不敢杀我!他还在狂赌,民众的情绪已经被自己渲染到了这个地步,她一旦激发民愤,到时候谁来都止不住!

    他脸上惊慌之色尽褪,重新流露出慷慨神色。果然,剑尖在他的下巴处停下,他长吁一口气,嘲笑道:“你果然不敢杀我。”

    “我何须杀你脏了我的剑?”裴轻语嘲弄的声音传来,许大强低头一看,自己裤裆处有点点湿渍,赫然尿了裤子,老脸一红。

    “我还当是什么义气之士,到头来还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恶徒而已。”裴轻语轻蔑说道,收剑入鞘,昂首看着众人,朗声道:“今日我在此,便不会允许你们破坏陈姐的计划一丝一毫,有违者,尽可过来一试我之剑利不利!”

    周围村民看看彼此,不敢前去,裴轻语就这么冷冷看着,持剑站立,宛如开天辟地的一抹剑光。

    “诸位不要再吵了,且听老身说一句,这草,已经长出来了。”

    “怎么可能?你当我们都是瞎子吗?”瘦削青年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彻底撕破伪装,破口大骂。

    杨婆没有选择和他继续争论,拄着拐杖在地上指指点点,直到找到昨日的位置后,她小心翼翼跪倒在地上,以一种滑稽丑陋的姿势趴在地上,像一只大号的蛤蟆。她没有管自己的姿势有多么不雅,回忆着昨晚的印象,数着先向左爬三步,然后复向右四步,一点点扒开地上的浮土,露出了藏在下面嫩嫩的尖芽。

    “你看,它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