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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东方天际大白,海云他们才从谷底走到有人烟的地方。
这一路,二人并未有过多交谈,无非是尝试和讨论如何打开秘籍。
诚如万山所言,秘籍被神秘力量保护着,既不怕水侵,也不惧火烧,光靠蛮力根本无法突破那层虚无缥缈的仙气。
眼下,海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跟万山一同前往西南崇山峻岭中的密麓霞府,见她那位名叫杭黎璎的师傅。
杭黎璎随未踏入仙途,但手持一个法宝,或许帮他们找到破解之法。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海云可不想跋山涉水到千里之外的西南。但他们拿着赃物,更不敢在江南找人求助。
看着走在身旁的万山,他心里总不是滋味——毕竟一见面,他就被万山摆了一道。
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当看到万山拿出那本秘籍时,他就立刻反应过来,万山骗了自己。
那本秘籍从始至终藏在她身上,她一面表演,一面谈话,就是为了试探他,确保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直到得到肯定答复,才拿出秘籍。
对她的做法,他也无可奈何。
她当时处在无法动弹的危险境地,前有来路不明的陌生男子,后有随时可能发现她的宁火派追兵,她的处理算得上优解了。
倘若没能接住万山那几掌,我肯定死于她手了……
海云百感交集,看着万山。
她步伐洒脱,既不显轻浮和稚嫩,又如腾云驾雾般格外缥缈,那优雅的身姿不像凡人,更像是他心目中的仙。
不过万山不是仙人。
“看!前面有炊烟!”
万山的一声惊呼打断了海云的思考。
他顺着万山的手指望去。
泥巴路一直从村这头延到村那头,远处是几座稀稀拉拉的木屋子,近处,几匹略显倦怠神色的马正甩尾摆走苍蝇,老旧的四轮马车上堆叠了很多货物。
一个车夫从店前走出,颇为潇洒地把毛巾甩到肩头,抹了抹汗水,向店家道别后坐上马车,扬鞭离开了。
万山嗅了嗅鼻子,提议道:“去吃早餐吧?”
“也是,走了一整夜,现在是又累又饿,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现在都能闻到馄饨的香味了。”
海云打起精神,庆幸自己从不懈怠修行内功,若是常人这般折腾一晚,早就昏倒在路途了。
“客来了,里面看座!”
店小二见一男一女风尘仆仆,形同乞丐,心中不禁揣摩这二人是否有钱,但基于职业素养,怀疑的目光仅仅一闪而过,立刻笑脸相迎。
“两碗馄饨!”万山毫不客气地吆喝了一声。
“好嘞!马上来!”
店小二再次打量二人,最终还是猫腰点头,转身去通知后厨了。
两碗香气腾腾的馄饨很快就端了上来,海云拿起筷子便准备吃。
万山却皱着眉头,拿筷子指着馄饨说道:“这儿的馄饨和我们那边比起来差远了,在我们那边,里头会放上猪肉、虾仁等碎末,再附一层鸡蛋和佐料搅拌成糊包裹在外,最后才是面皮。
“可你看这碗馄饨!面皮厚实,看不见肉芯,汤也闻不出香味,像是用清水煮的,撒点葱花就敷衍了事。”
海云听后一愣,揶揄道:“想不到你还是美食行家。”
万山得意洋洋用筷子轻点馄饨:“师傅不仅传授我武艺,厨艺更是惊为天人,我说的这些不过是依葫芦画瓢,东施效颦罢了,等你到了密麓霞府,才能见识到师傅的厉害了。
“告诉你,煮馄饨的鸡汤也有讲究,非得用老母鸡煲汤才够浓郁,先要用文火慢炖半个时辰,大概一刻钟后加入切碎的椰肉、红枣、枸杞和姜片……”
海云附和着点头,心中却想,不专心钻研武功,把闲心放在如何烹煮食物上,这样的师傅实在不正经。
还未走远的店小二听到万山议论自家馄饨,想要反驳,可思忖那丫头看起来能言善辩,只好悻然离去。
走前他不忘说道:“二位客官,一共五十钱。”
“五十钱!”万山不忍惊呼,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对海云悄声说道,“我身上可没钱。”
海云的嘴里刚塞进一个馄饨,人立刻定格不动。
他几乎不离开游云,对山下的物价没有概念,即便出去,也是跟着师傅,衣食住行都被安排得妥当,他从不需要考虑。
依稀记得儿时和父母出去吃饭,一顿豪华的午餐也不过三四十钱,如今十余年过去,这样一碗干巴巴的馄饨居然要二十五钱,这岂非宰客!
他都快忘记钱币的模样,身上更没带钱。
两人面面相觑,店小二则露出一阵冷笑。
“二位贵客身无分文就跑来用餐,难不成想吃霸王餐?”
万山立刻双手离筷,一本正经道:“我可没吃,要收钱,你收他的去,我先走了!”说完便骤然起身想要离开。
“慢着!”
店小二占理,立刻高声叫住她,引得其他客人围观。
“若非我发现你二人身无分文,你是不是想着吃完便溜之大吉了?各位顾客请作见证,他们是要白嫖小店的馄饨啊!没想到你一个少年郎长得一表人才,竟带着女子行如此龌龊之事,成何体统!”
海云不动声色地注视店小二,目中并无丝毫慌张。
他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穿着,上面并没有昂贵物品,看来店小二只是存心刁难,并非想趁机讹他们一笔钱财。
可这样反倒难办。
没想到下了山,连吃个早餐都困难重重。海云摇了摇脑袋,自知骑虎难下,再看了眼万山,就知道压根指望不上她帮忙。
原来万山早就蓄势待发,随时准备逃走了。
她只是害怕海云将自己的行踪告知宁火派,权衡再三,这才勉为其难和他“患难与共”了,如果事情真麻烦起来,她还是会抛下海云一走了之。
“小二说得在理。你哪家的小子,之前怎么不曾见过?”一个客人拿筷子指着海云质问。
“他是不是三狗的小儿子?他儿子是个地痞无赖,靠着一张俊俏的脸骗了好多年轻女子,现在莫非被娘们给赶出家门,灰溜溜回村来乞讨了?”
“两碗馄饨事小,可我们村怎能出现如此品德低下之人,若传出去,岂不是败坏了咱们千百年的优良风气……”
“是啊,好不容易熬过饥馑,就来骗吃骗喝?此事要认真对待!”
人们七嘴八舌。
闻讯而来的店主也走了出来,他很快从店小二那得知情况,心中本不以为意,可群情激愤,客人似乎比他这店主还要恼火,非要少年给个说法,必须补偿店家,否则竟叫嚣要状告官府。
也怪这帮闲散家伙平日无事可做,好不容易找到点热闹,就趋之若鹜凑了过来。
何况老油条早就看出海云和万山并非当地人,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又一言“人多势众”,他们心头腹诽,把隔壁村头山羊失窃,今年年初的大雪过境,前年的旱灾饥荒等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都迁怒到他身上。
海云不慌不忙,举起瓷碗,镇定吃馄饨,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正当他准备开口回话,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店口传来——
“各位不必争执,这餐是我请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