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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话音未落,芊芊便大跨一步冲进店内,顺势拔出长剑。
凛光闪烁,一弯虹影仿佛从剑鞘中迸发,电光火石之间,冷冷的剑锋便指向了海云和万山的座位。
“芊芊!你做什么!”
杨眠性子耿直,可一点儿都不傻,光是听窃元宝贼描述,他脑中就立刻闪现出万山的面容,他当然知道芊芊在做什么,但不想海云受牵连。
海云也是不久前才结识女贼,他是清白的!
杨眠赶忙追上芊芊。芊芊初出茅庐,还在不久前升至弟子排位第五,正处在汲汲营营的阶段,他担心这孩子做出冲动之举。
可是——
裂缝纵横的木桌板上只剩热气腾腾的馄饨汤、闷瓜磨茄、半碗地卷皮炒韭菜、被苍蝇盯上的虾酱和两碗一干二净的酒碗。
“他们逃了!”芊芊的声音在颤抖,她盯着一个用餐的客人,叫道,“刚才那二人去哪了?!”
“那……那边!”
通向后厨的木门吱呀吱呀响着,承碗托盘的店小二茫然站在侧边,再往外,是一望无际的树林,煤炉的滚滚浓烟飘向外头。
此地乃宁火谷下游的丘陵地带,虽没有高山,但常年云雨,树林高大茂盛,处处盘根错节,地形更是层峦叠嶂、险峻陡峭。
对长期不离谷的宁火派弟子而言,就算携带舆图和指南针都可能迷路,何况现在情况紧急,稍有贻误,指不定就让那俩贼人逃了。
随风而动的树林和宁火谷不同,山坡的植株大多阔叶,沉甸甸的朝露把它们压弯了腰,弯曲的枝干看上去张牙舞爪。
“二师兄,他们既逃跑,就已坐实盗窃之罪,我们要赶紧抓住他们。”芊芊看出杨眠在犹豫。
按理来说,二师兄既已到场,众弟子就该由他指挥,可二师兄和他们似乎关系不浅。
难道二师兄想包庇贼人?
此刻顾不得那么繁文缛节了。
芊芊转身对外头尚且懵圈的同门说道:“贼人从后厨逃进山林了,兵分五路,快追!”
芊芊目光坚定,语气慑人,又占门派年轻一代的第五席位,宁火弟子不由分说纷纷策马,准备捉拿贼人。
与此同时,海云和万山正穿梭在暗无天日的巨型森林,一路向西狂奔。
“我们逃得了吗?”万山的腹伤还在隐隐作痛。
她回头望去,升起炊烟的村落逐渐被绿荫淹没。
现在分明是清晨,但森林黑得可怕,亮丽的太阳被枝芽切割成碎月模样,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身上,他们像在遍布窟窿的隧道里奔跑。
“放心!宁火弟子很少离谷,他们根本不了解外面的世界,甩开他们易如反掌。”海云笃定。
他呼吸频率始终维持不变,在坎坷崎岖的山坡上,他闲庭信步。
只有长年累月、一丝不苟地修行内力,才可能打下他这般牢靠的基础。
见此,万山第一次替海云感到不值得——难道他十多年的苦心修行,当真换不来一个灵根?
同时她也感到疑惑。
为何他没能修出灵根?
万山出生在虚清派境内,见识过很多次灵脉净礼仪式。
每过三年,仙界都会派遣资历颇深的仙人到人间举行灵脉净礼仪式,简单来说就是判断凡人是否存在灵根,倘若有,便会携人一同返回仙界,那是许多凡人毕生追求的伊始。
虚清派作为五大门派之一,当然不例外,他们不久前才举行仪式,虚岁过十六的弟子皆可参加。
在今年的仪式上,比海云懒惰数十倍甚至百倍的子弟都有修出灵根的,德行败坏、胸无点墨之徒更是不胜枚举。
这样来看,灵根存在与否和努力大概没有分毫关系,但凭一个“缘”字。
“而且,宁火谷弟子既然在此地寻找窃贼,说明此地离宁火谷不远。”
海云的话把万山拉回现实,她愣了一下,没听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于是问道:“那又怎样?”
“你不知道?宁火谷和游云峰只相隔一座高山,只要我们能翻过这山丘,就接近游云峰脚了,那边我再熟悉不过,何况武林格外讲究‘各扫门前雪’,进了游云派境地就归游云管,即便我们有罪在身,宁火也不敢贸然追击。”
万山恍然大悟。
她对江南地带并不熟悉,今天才知道宁火谷和游云峰离得这么近。怪不得江湖上都称这两个帮派为“兄弟门派”,原来是有地理上的渊源。
她安心了不少,但旋即而来的腹痛还是迫使她咬紧牙关,再也不想开口。
过了片刻。
“先等等,他们似乎没追上来。”海云见万山落后,于是停下脚步,侧耳细听。
森林中各种虫鸣兽吼,景色循环,宛如海纳百川的迷宫,唯独听不见宁火派弟子追逐的步伐,他们或许会乘马匹,但若非专门训练的马,恐怕走不动这山路。
海云想到杨眠,于是感慨世事无常,也不由得担心起儿时挚友的处境,他们共进早餐,似乎很难撇清干系,他乡重逢,竟落得这般下场。
“贪心不足,我自始便步入歧途了吗……”
他暗自神伤,看了眼万山身后,那本秘籍仿佛拥有魔力,引诱他万劫不复!
万山则借此机会长舒口气。
她按了按腹部,发现已经开始痊愈的伤口竟再次渗出了鲜血,殷红的花在脏兮兮的灰袍上绽开。
为跟上海云,内功运转得很快,血液奔腾,身体里像是装载了一个不断向外涌气的熔炉,硬生生把伤口从里撕出一道裂缝,她不禁身体疼痛,大脑也晕晕乎乎,像喝醉了一样,胸口闷着一股难以挤出的气。
海云发现万山举止有异样,扫视过去,一眼就发现了血迹,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暗自责骂自己大意。
那道割裂伤很深,万山平常能使用内力扼住鲜血涌出,但现在要分出内力逃跑,根本无暇顾及伤口。
他连忙问道:“没事吧?不如我背你?”
万山思索片刻,不大乐意地挑眉:“好吧。”
经过半天的相处,海云早知道万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便无视她那微不足道的闹别扭。
他刚弯腰下蹲,突然停住。
一片树叶从枝头落下,轻轻躺在泥中。
“有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