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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样……能治好吗？”
不足三十平米的小房子被隔成了两间。
里间被当作卧室使用，但其实也只是摆了一张宽大的木床，在床头柜的地方点了一盏不明也不暗的燃油灯。
外间则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连个下脚的地方都难找。
烛光下，面容死灰的小女孩靠着床腿柱，大片黑红凝结的血块从左肩一直延伸而下，浸染了她几乎整个外套。看上去身体僵硬，一副垂死的样子，却奇怪地还能顺畅地说着话。
被问着的老人只是抬眼撇了那女孩一眼，毫无要答的意思。
身材高大的老人，不紧不慢地在外屋的杂物堆里翻找着什么。他在刚把库克带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不紧不慢地从一堆杂物里面翻出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瓶瓶罐罐，用它们给失血过多的少年止了血。
至于顾安安，是自己跟过来的，进来之后就一直瘫痪一样靠着床脚一动不动。
老人一开始也没有阻止，因为他以为那样的伤势不用理会，也很快就会死掉了。但直到太阳落山，那个孩子居然还没有死透的样子。
“您在找什么？治疗骨折的药吗？”
女孩无数次这样跟他搭话，但老人都不曾回答，甚至没有跟她说过哪怕一个字。
平躺在床上的库克呼吸急促且时断时续，小臂上的创口因为用了急效药已经不再流血了。
但那畸形的弯折状态，表明着治好的仅是皮外伤而已。
右手小臂骨折，如果治不好的话，库克醒来一定会绝望吧。
DS无法透过体表扫描人体骨头的形态，亦即只能共享她所“见到”的场景，而且就算能看到骨折的情况，她也没有办法给库克治疗。
“请问，魔法可以治愈骨伤吗？”
叮叮哐哐一连串小物件倒塌碰撞的声音响起，老人好像失手打翻了个什么，于是一整排东西都倒了下来，一直埋到了他膝盖的地方。
“如果不想死，就回你的虚无之地去，不要在元素神掌管的土地上四处招摇。”
老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如暮色下的钟声一样浑厚迟缓，却绝不与他这即将入土的外貌相符。
虚无之地？那是魔女聚集的地方吗？果然是被当成了魔女吗…还是…她用错了词……
“那么元素法术呢，可以治好库克吗？”
老人拨开压在腿上的杂物，眯起那双压迫力十足的灰色眼睛，盯着神色漠然的女孩。
“从邪神召唤仪式里逃脱的人类，你的身上究竟住着什么恶魔，可以蛊惑人类服从于你？”
想知道库克的情报，于他而言易如反掌。眼前这个披着人皮的异类，她的来历，他一清二楚，只有蠢小子才会被魔鬼蛊惑。
“噗噗。”
“什么？”
老人微怒，女孩说了什么但声音太低，听口音像是在骂人或者嗤笑？
直到一个漆黑的透明身体在她身后显现，汇聚成索浮特的常见形象，老人才恍然，这是对他的回答。
但……太过荒唐了。
“索浮特？！你、怎么会……”
竟然是只具有诅咒之力的低等魔物吗，怪不得她面对高阶战士会毫无反抗之力。
“不明白您说的恶魔是什么意思，但与我有关的魔物就只有它。我也没有蛊惑库克，但这次确实是因为我的任性，库克才会遭受那样的折磨。如果您能治好他的手，我们感激不尽，一定会回报您的。”
老人沉默着，眉头紧锁，因为虽然是这样，但常理上却说不通。
魔物只是虚无之地的下等生物，类似他们这里的野兽，在召唤“神”的仪式上出现魔物，这是不可能的。
但是传闻中低智的索浮特，确实在女孩的掌下，化成了一团无攻击性的“面团”。
他们之间，确有契约。
与低等魔物契约的人类，是不能作为完整的魔法师看待的，所以她才没有去往虚无之地吗？
这样说，似乎一切也能解释得通了。
“我有能治骨伤的药，但你拿什么来交换？诅咒吗？”
老人看着“蹲”在女孩膝盖上毫无杀伤力的索浮特，忍不住讥讽道。
“钱……”钱被那个人拿走了，他们现在身无分文。“会想办法支付给您的，只是希望能给我三天左右的时间。”
治疗骨伤的药，应该不可能超过八头钢猪的售价，再去一趟森林的话，一定能想办法凑出来的。
“确实听说索浮特有诅咒他人破产的能力，原来居然还可以靠这个赚钱吗？”
“哎？索浮特还有这种能力吗？”
顾安安眼睛一亮，比起积蓄力量找机会让那三人一击毙命，她更想要让他们一点一点感受活着的痛苦。从库克这里夺走了他们对于明天的所有向往，怎么能那么轻松地就让他们死去呢？
她是一路听着库克关于租房买衣裳还有给她买牛奶的畅想，在他快乐的絮絮叨叨中，走向了他们的“死地”。
如果可以的话，那时候哪怕是五五开的机会，她也不可能就那样束手就擒的。
女孩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直死气缠绕的身体陡然恢复了“人”的温度。
僵硬着的脸因为注入了灵魂，褪去了漠然，转而换上了扭曲着的疼痛表情。一旦回到身体里，就没办法剥离疼痛这一点，真是让她想想都要胆怯。
失血过多令她有些头晕目眩，眼前冒起了金闪闪。
“请问您能给我一点水喝吗？热水可以吗？身体冷得受不了。”
像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直面无表情的老人，即使是在捡到死人一样的库克时也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涌上了一片惊恐。
灵魂剥离术——那是亡灵法师独有的法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那并不是在魔神召唤仪式上幸存下来的人类，而是因为魔神召唤阴差阳错成为亡灵却又回归世界的异类！
那是已死的人类！
那是——无法杀死的存在。
意识到了这点，老人紧抿着厚实的嘴唇，异常沉默地为女孩倒了一杯温水。
“谢谢您。”
总算得到了那人些许的回应，顾安安稍稍松了口气。
感觉到身体回暖了一些，当然也有可能是疼木了的错觉，顾安安再次请求到：“请您交易一点治疗骨折的药水给我们，三日内一定会按照您的数目支付报酬的。”
老人这次终于没有再拒绝，因为他绝不会蠢到去拒绝一个未来的亡灵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