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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你做的好事,现在连我这个父亲说的话,你都不愿意听了。”
空荡荡的茅屋让简承业越发的恼火。
“昆儿还小,他不肯听我的话,我这才将他绑在家里。你知不知道,你放他出去就是送死?”
简承业的面颊胀得通红,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
简航从未见阿爸发这么大的火,心头正是沮丧。
“简航知错,只是昆弟他若执意如此,又岂是父亲可以绑得住的。”
有些话憋在肚子里太久,简航原本想要说出来,此时正是个好机会。
“昆弟大了,自是有自己的想法,阿爸又何必要强求他按您的意愿活着?”
少年言语激烈,简承业从未听过他说这般失礼的话,瞬间愣在了那里。
“你说什么?”父亲的眼睛盯着他,无形间充满了失望。
“现在连你也知道和我顶嘴了。”
他轻叹了口气,浑浊的双眸是说不出的伤神,坐在木椅前,沉默地吐了一口烟圈。
“是,你们现在翅膀都硬了,不需要为父了。可我这个做父亲的也是为了你们好。”
“这天下做父母的,哪个不希望你们健健康康的,少一些伤痛折磨。”
简承业苦笑着,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可惜呀,你们太年轻,什么也不懂。日后无论吃多少苦头,也只能打了牙往肚里咽,为父是管不了了。”
简承业像是瞬间老了。
从简昆离开家的那一刻抑或是简航反驳他的时候,他变得弱小而力不从心。
“阿爸不必这般担心,等昆弟回来,我好好劝劝他就是。”
见父亲失落,简航便不再多嘴,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殊不知,简昆正偷偷地站在门口。
他不敢进去,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
“站在这里做什么?快进屋吧。菜都凉了,就等着你回来呢。”
叶音提着一篮子的衣服向茅屋走去。
母亲的只言片语让父亲发现了简昆。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严厉同时还带着几分沉重。
少年只得尴尬地一笑,便逃也似的向自己的房间跑去。
“站住。”
简承业冰冷的声音却在他身后响起。
简昆一怔,身子不争气地一哆嗦,继而转过身来。
昆子不知道父亲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只是将头垂得很低,等待着简承业的责骂。
他看出了孩子的怯意,但下一秒的动作却是出乎简昆的意料。
简承业的大手轻轻地抚摸着少年的脸。
父亲手掌的温热感竟让简昆有些无所适从。
“你准备离家了吗?”
父亲的言语一贯平稳,却还夹杂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愁。
简昆却一时语塞,方才想要说的话,此时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若是我还不同意呢,你就打算一走了之了?”
知子莫若父,简承业一下便猜中他心中所想,只是让昆子更尴尬。
“没,没有。”
他方才在心口酝酿了许久,态度却忽而软了下来。
简承业唇角则是淡然一笑,看着儿子畏缩的样子,他的言语倒越发的柔软。
“你不敢回来,是怕为父骂你?”
少年的心跳毫无征兆地加快了。
他紧紧地咬着下唇,一双蓝眸也不知在思虑什么。
连站在一旁的简航也大气不敢出一下,父亲的脾气他自是了解。
只是简昆的性子也十足固执,他并非那么容易退缩。
一阵痛苦的沉默,最终还是简承业向后退了一步,无奈地撇了撇嘴。
“事到如今,我是想拦也拦不住了。都饿了,上桌吧。”
阿爸的态度虽有了些转变,但简昆仍能看出他的沮丧,神经自然不敢放松。
简承业却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面颊一副处事不惊之色。
他平静地坐在那里拿起了碗筷,将不多的米粒往嘴里送。
简昆坐在父亲的对面,却半晌也拿不起筷子,只是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简承业的脸色。
“这豆腐你爱吃,就多吃点。”
叶音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慌慌张张地往简昆的碗里夹菜。
少年却尴尬地看了一眼母亲,颇为失神地拿起了木筷。
他望着桌上的饭菜发呆,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简承业冷漠地嚼着饭菜,也没有抬眼望他。
“我……”
简昆停顿了一下,也不愿再纠结下去。
“我明天就要去鲸都了,我要去军队修练兵法,有朝一日上场杀敌。”
一口气说完了,倒觉心里快活了不少。
他小心地抬眼打量着简承业的那张脸。
却并没有他意料之中的怒色,取而代之的是微风拂面般的释然。
“明天让你大哥送一程。吃饭吧。”父亲言语平和,似乎也接受了他要离开的事实。
“您,不生气?”简昆斗胆问了一句。
“生气又有什么用的。路是你自己选的,日后莫要后悔就是。”
简承业扒完了碗中的饭,只身离开了饭桌。
昆子见他离去的背影,却仍掩饰不住的忧虑。
“阿娘,阿爹他……”
叶音却拍了拍简昆的肩膀道:“没事,你要去,你爹也不会强留你。”
“只不过,你明日就要离乡了,他心里恐是放心不下。”
简昆已然食不知味,简航则是摇头叹息。
“要我说呀,你就不该去参加什么征兵。”
“鲸都那个地方水本就深,你去了,连个照应的人也没有。”
“军营生活艰辛,日日都是刀锋相对。来日上了战场,更是不知归日。”
“你若是能平安归来就好,但谁又能保准—”
简航方才要说下去,手臂却被叶音拍了一下,便又知趣地闭上了嘴。
“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改日若是鲸族都亡了,受其牵连的又何止我们简家。”
“城门之火终会殃及池鱼,桐巷也并非安全之地。”简昆倒并不认同兄长所言。
“与其坐以待毙,留在这里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杀进鲸都与人鱼族真刀真剑地干一场。一来图得心安,二来为族效力。”
“他日若荣归故里,自是欢喜。若遭不测,战死沙场,也应是男儿最好的归宿,我不会后悔。”
入夜,几杯浊酒下肚,简昆疲软地在桌上趴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