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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昆,快救救我,简昆……”
孟莲无力地拍打着阁楼的竹窗。
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音越发的无助。
“简昆,你在哪儿,救救我……”
迷迷糊糊之中,女子的俏影慢慢地离他远去,只是双手仍是无助地挣扎。
床塌上的简昆紧握双手,汗水层层落下,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简兄,你怎么了?”
芜石放下方才熬好的药汤,走到了昆子的塌边,为他擦拭起面颊滑落的汗珠。
冰凉的水滴触及到少年的皮肤,他却猛然间从梦境中清醒。
负伤的手臂吃痛,却无意而低声念着她的名字。
“孟莲……”
“简兄,你总算醒来了。大经山一战之后,你已经足足睡了两日。”
芜石正端起一旁的药汤,想让他服下些。
简昆却忽而抓起桌上的红色头绳,放在手心里打量许久。
这是孟莲佩戴的饰物,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当真是平安回到了桐巷吗?可是为何他如此心慌?
方才的梦难道是一种莫名的感应?
芜石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哪来的发饰。莫不是军营里来了什么女子……”
他正是迟疑,简昆却猛然从塌上下来。
“喂,你伤还没有好,干什么去?”
他却已然走出了军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
自是无暇顾及体面,转而向程启仁所在的军帐走去。
“你来了。”
程启仁正打量着霓光岛的图纸,眉宇间甚是温柔。
“大经山一仗打的不错,人鱼族总算撤离了鲸都。”
“鲸帝这次鲸颜大悦,日后估计要将更多的兵力交于你手。”
程启仁自顾自地欣喜,简昆却一言不发。
昆子的神情甚是木讷,还夹杂着几分恍惚。
“喂,你小子干嘛又垂头丧气的。打了胜仗,难道还不值得高兴?”
程启仁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知道你馋酒,今晚的庆功宴你可要陪为师好好喝一盅。”
简昆没有回答程武官的话,却默默地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身为一族之帅,也好歹顾及几分颜面不是。”
程启仁一怔,便要扶简昆起来。
少年却纹丝不动,拱手一礼道:“师傅,简昆有一事相求。”
他望着程启仁的双眸却没有半分的怯懦。
“我想要暂时离开军营,虎符就交由师傅保管。”
“你说什么?”程武官眉心一皱,随即冷了下来。
“我想离开军营,回桐巷一遭。”
“为何?”
程启仁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着实难以置信。
“挚友有难,现不知身在何处。徒儿心中实在惦念不下—”
“是为了一个女子吧。”
程启仁冷漠地打断了他,态度异常的坚决。
“离开军营,可再无回伍资格。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休想离开军营半步。”
“可是,师傅—”蓝色的眸光中溢着几分哀求。
“出去,把箭筐里的弓箭射到箭靶上。什么时候你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程启仁扫视着简昆右臂的伤口,却没有一丝的疼惜。
“为师也有段时日没有罚你,你却太久不知疼痛了。”
“是。”简昆默默应道,便只身出了营帐。
他站在了箭筐前,呆呆地望着竹筐中的上百支箭羽。
神情冷淡,竟未有丝毫的迟疑,继而从容地将冷箭上弦。
而每每拉动弓弦,右臂的伤口便会再度绽开,刻骨铭心的痛。
可简昆却没有半分的怨言,反倒欣然接受了师傅对他的惩罚。
眼眸中忽而掠过她温柔的笑意,便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鲜血浸透了臂膀上包裹着的层层白纱,一点点地往下滴血。
血水渗过戎衣,滴落在军帐外的营地。
他却全然不知疼痛,看着箭筐中的白羽一点点地减少,心中徒然欢喜。
即便右臂痛苦的失去了知觉,却仍旧站的端正,射出的箭羽支支直中靶心。
“待我凯旋归来,我便娶你。”
当那个女子充盈在简昆的心头,他所有的伤痛都变的微不足道了。
“求求您了,程大人,停下来吧。”
芜石慌忙向程启仁行礼。
“简兄受了重伤,再这么下去,他的手臂会废的。”
“无妨。正因为如此,我倒想看看他还能坚持多久。年少不知轻重,我便让他长长记性。”
“就算今日废了他一只右臂,也好过让他为一己私情而牵肠挂肚。”
“如若不让他刻骨铭心,只怕他也不会长劲。”
纵是鲜血染衣,站立不稳,他的面庞却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箭羽独剩一支,简昆的右臂也再拉不起弓箭。
便整个人瘫在了地上,想要站起来似乎都是一种奢望。
他的手臂颤抖着,几乎再也使不上什么力气。
汗水已然浸湿了浑身的伤口,他却挣扎着将箭筐中的最后一只箭羽上弦。
“为了一个女子,也算我低估你了。”
程启仁忽而出现在了面前,望着少年满臂的血渍,眸光忽而泛起了几分心疼。
并未打算真正伤他,只是未料想,简昆如此固执。
不但没有退却,他反倒在像和自己赌气。
“你起来吧。我可以放你走。但你要想明白了,离开军营意味着什么。”
“选择离开就放弃了你在军中的地位,也放弃了这些年的苦练。出了营地,你便再也回不来了。”
他却挣扎着跪好,即使身体还不住地颤抖,却定定地望着程启仁,任凭汗水滑落眼角。
“师傅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心有所念,也难以堪当大任。自幼与她相识,我便发誓要护她周全。”
“现如今,人鱼撤兵。地位荣华于我而言又何足挂齿,我只愿守护好心爱之人。”
“如若为了这些虚名,而舍弃了她,只怕也,心中有悔。多谢师傅成全。”
“也罢,事到如今,你既有了自己的选择,为师也不好再说什么。”
程启仁俯身将跪在面前的少年慢慢扶起。
“自幼我便传授你武艺,教你钻研兵法。”
“本以为你是为族征战的好材料,可却偏偏忽略了一个情字。”
程启仁言语低沉,难免沮丧。
“你走吧。养好了伤,日后再见,也莫要记恨为师的苛责。”
少年抿唇,缓缓跪下,端端正正地磕了三个响头。
“简昆谨遵师命,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