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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 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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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巳时,简昆换上了一身白衣,他似乎从未像现在这般不堪。

    如果说他之前做错了什么,在这样一件事情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

    望向不远处的坟地,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程启仁。

    但该来的还是该来。

    握着一根竹杖,他一步一步地挪到了青坟前,看着师父泛白的发丝在冷风中异常杂乱。

    片刻间,双膝跪在了地上。

    “你来了。”

    是程启仁的声音,却让简昆的心里咯噔一下。

    “对不起,我……”

    他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看着面前的墓地他说些什么似乎都显得太过苍白了。

    “起来吧,你和非儿同辈,你也不必对他行这么大的礼。”

    程启仁的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责怪。

    即便如此,简昆的心头依旧像火烧般的疼痛。

    “师父,您打我吧,若不是因为我,少帅他……”

    说到这里,昆子的心一沉。

    “我这条命是师父救的,弟子犯下了这般过错,就算被师父打死,也是罪有应得。”

    言语间,他将手中的竹棍高高举过头顶,不敢去看程启仁的眼眸。

    “打你?打你非儿就可以死而复生吗?起来吧,不要再说这样的傻话。”

    程启仁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头侧向了一边。

    可越是如此,简昆的心里便越发的煎熬。

    “我知道这一切都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少帅他也不会……”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固执的捧着竹杖,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

    “起来。”

    简昆如此举止,倒让程启仁越发的难受。

    他不再看他,嘴中倒是一种命令的口气。

    然而简昆却自罚似的跪直了身子,“我自知不可饶恕,今日便是来谢罪的。”

    程启仁见他这般固执,眉头微皱,不再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冷风夹杂着漫天的白雪,大片的飘落。

    烈雪浸湿了简昆单薄的白衣,他的身体开始发抖,捧着竹棍的手冻得红肿。

    他独有的左臂已然失去了知觉。之后开始微微的喘气,大病初愈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瘦削的脸低垂着,似乎下一秒便要倒在雪地里。

    程启仁终是看不下去了。

    “快起来,你再跪下去会病倒的。非儿走了,为师并不怪你,你又何苦如此?”

    他没有血色的唇缓缓的启动,却将手中的竹杖向程启仁递去。

    “简昆犯下大错,请师父责打。师父若是不肯,我便一直跪在这里。”

    昆子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这样的话的,程启仁却无法接受。

    “罚不罚你,为师说了算,你又哪里有一心求责的道理?”

    “更何况,你并未做错什么,这一切都出于非儿的意愿,也与你无关。”

    “师父,动手吧。”

    简昆的声音却泛着几分撕裂。

    “我贪婪私情,犯下罪过,唯有身体的疼痛才能让我心中的痛楚减少几分。”

    “您将我打趴在这里,就当是为少帅赔罪,好不好?”

    他哭了,平生第一次在程启仁的面前哭的这么放肆。

    漫漫雪幕中,程启仁的眼眶泛红了,心一横,终是接过他手中的竹杖。

    简昆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可预料中的痛苦却迟迟没有降临。

    半晌后,程启仁手中的竹棍丢落在了雪地上。

    “你回去吧,让我因为这件事责罚你,为师做不到。”

    昆子的蓝眸凝固了,他不明白程启仁为何会心软。

    师父唯一的独子都因自己而丧命,就算让他偿命,都不足为过。

    简昆想着,又拿起了丢在雪地中的竹杖,狠狠的向自己的腿骨抽去。

    原本酸疼的腿部显然承受不住这般剧烈的捶楚,只是一瞬间他便瘫在了地上。

    “你干什么?”程启仁忽而急了眼,伸手去抢那刑棍。

    简昆却不做搭理,反倒发疯似的抽打这双腿。

    每一下,都痛入骨髓,可即便如此,他连大叫一声的勇气也没有。

    他自是有罪之身,唯有无休止的疼痛才能洗去罪责。

    “你就这么和自己过不去。”程启仁眼急手快夺去了他手中的竹杖。

    “你不是讨打吗,为师答应你。”

    程启仁的声音压的很低,望着跪在雪地里他,心如绞痛。

    简昆闻声,缓缓地跪直了身子,一步步膝行到程启仁的面前。

    之后的举动着实出乎程大人的意料。

    纷飞的冬雪中,只见他红肿的左手缓缓地解着衣带。

    之后便褪去了身上的唯一一件白衫,露出了光滑的脊背。

    任凭那种冰冷直入肺腑,他却异常的绝决。

    程启仁的心剧烈的抖动。

    即便在最生气的时候他也从未要求简昆褪衣,这必定有失尊严。

    可这孩子竟主动如此,倒让他看了十足心疼。

    “你这是做什么,这么冻下去,你会病倒的。”

    程启仁说着便欲将身上的皮袄披给他。

    “理应如此,师父不必再说了。今日,师父若不将这竹棍打折,简昆就不会起来。”

    “若是师父为了简昆好,就不该让徒儿心怀愧意的苟活于世。”

    “少帅既因我而丧命,血债血偿,师父动手吧。”

    话已至此,望着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徒子,程启仁别无他法。

    重重的一棍向简昆的脊骨砸去,光滑的皮肉瞬间生出了一道血楞。

    他几乎要喊出来,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简昆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本是他应该承受的。

    师父好不容易才下了狠心,他不该让他动摇。

    可程启仁的手却在发抖,本不愿将疼痛施加于他。

    更何况他手中的竹棍也非寻常之物,这一棍下去足以伤筋动骨。

    见师父迟迟不再动手,简昆则跪得更直了。

    “师父尽管来吧,弟子可以承受。”

    但随即而来的捶楚便让他口吐鲜血。

    唇角的血渍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雪地上。

    他苍白的面颊夹杂着深深的痛楚。

    “打也打了,你起来吧,再这样下去,你会垮掉的。”

    “不,远远不够。我说过,师父今日要打折这只竹棍,竹棍不断,责罚就不结束。”

    程启仁真是恨透了他的倔强。

    “你就这么想伤害自己,你可知这么做会让那些爱你的人有多么担心吗?”

    接着又是一杖不偏不倚的砸在了方才的伤处,他破烂的皮肉向外翻卷着。

    伤口挨上了冰冷的雪,让他所有的神经陷入了持续的剧痛中。

    昆子的嘴角不住的淌血,却没再回答程启仁的话。

    直到他满背的伤痕,失了知觉地倒在了血地里。

    那沾满血渍的竹杖才从程启仁的手中脱落。

    他望着倒在雪地里奄奄一息的孩子。

    “简昆,你又是何苦?如此这般又让为师日后如此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