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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雪卿醒来时，已在床上。她记得昨夜和墨止钰一起看繁星闻着山茶花的味道。
“韩奕。”她揉着惺忪的眼，看向没有木门的入口处。
韩奕还是穿着他那套黑衣，走起步来很是沉稳，跪在地上等待着她的指示。
他的衣物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香味，衣物比之前的还要干净几分。想必是用古代的洗涤用品“胰子”。
“我昨夜是怎么回来的？”
“昨夜是墨止钰抱你回来的，很快便离开了。”韩奕如实答道。
“那行吧，今天你带我练武可好？”墨雪卿征求着他的意见。
韩奕的眉间轻皱，她又一次询问他的意见，而不是命令。她总能让他感觉到自己很重要。
“属下遵命，圣女你吃过早饭，便可开始。”
“我要向你提几个建议。第一，我叫墨雪卿，你可以叫我墨雪卿或者雪卿。第二，我和你在一起，你说的最多的是属下遵命，我知道你守教内规矩。可是，在我这里，我需要的是一个帮手，不是一个在夜里看不见的暗卫，我希望你改改，好吗？如果你需要命令，那我现在就命令你，和我单独在一起时，以后不许这样了。”
或许是刚醒来的缘故，让她的情绪很是激动。对于韩奕之前的表现，简直就是一个机器人。她不需要机器人，她需要的是和她好好说话的正常人。
这样性格的孩子，韩奕还是头一次见，惊讶的眼神让他忘记了回答。
墨雪卿没有听到他的回答，颇有耐心的起身，像个小子似的蹲在他前面，那一身白衣在韩奕看来很是刺眼，还有她那双眼睛牢牢盯着他，那股子韧劲一直在等着他的答复。
墨雪卿再一次重复，“我刚说的命令，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你必须按我说的做，否则，”墨雪卿阴险的笑着，让韩奕毛骨悚然。她捏着他那张紧实的脸，让他整张脸处于变形的状态，“就是这样的下场。”
韩奕隐忍着，这个身份还在教内有用，不能与她起了冲突，“遵命。”
“嗯？”
“我知道了。”韩奕尽可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现在请你帮忙拿一下我的早餐好吗？”怕他误会她，“除非你给我配一个婢女，这样的话，就不用老是麻烦你了。”
韩奕起身时将她扶起，“你不必多想，我什么活都做过。这就为你拿来。”
墨雪卿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韩奕多次的进进出出，让一张桌子堆满了可口的荤菜和素菜，还有可口的米饭。
“不够。”墨雪卿苦着一张脸。
“什么？”韩奕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惊讶。
“我还需要一碗米饭。”墨雪卿嬉皮笑脸的同他说话。
他这一次没有说话，快速的来回，又端来了一碗米饭。他很不愿意想起那些人嘲笑的表情，这让他想出手教训那些人。此种做法，只会打乱他的计划。
“坐吧。”墨雪卿拍了拍旁边的凳子，看着他很是认真。
她的话语中在邀请自己同吃，他惊愕了。
她皱着眉再一次说道，这次的语气加重了些，“坐！”语气简单干练。
韩奕依言坐在了凳子上，拿起了碗筷和一碗米饭。墨雪卿微笑着，“赶快吃吧，这么一桌菜，我一个人难以吃的完。你知道吗？这里面的菜叶和大米，都是农民伯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还有这猪肉和鸡肉，都是他们每日悉心照料，我们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不能浪费，下次不弄这么多菜了，咱俩吃多少便端来多少。”
韩奕盯着她，连米饭都忘了动，这让她很不好意思，“我有些话多对吧。”
“没，没有。”韩奕头一次说话时吞吞吐吐。
“你不必解释，我了解我自己，唠里唠叨，招人烦。”墨雪卿自嘲着，“你快吃吧，我不说了。”
韩奕没有再说什么，和她一起吃着饭，饥饿的肚子渐渐有了饱腹感，这似乎是他第二次安心的吃好饭。
吃过早饭，他们来到昨日的那个位置，墨雪卿触摸着山茶花娇嫩的花瓣，心中很是兴奋，“我们要在这里训练吗？”
“是的。”韩奕在山茶花的包围下，一招一式间，收放自如的力道，剑在前方划出一道道声音。他腾空而起，脚尖滑过花瓣，一剑挥向半空中时，双腿微缩，其力道带着一股狠劲儿。刚落在地面，借着缓冲劲儿，又是腾空而起，挥向一剑。如此十个来回，让墨雪卿有些头晕眼花。
韩奕落地时身正板儿直，未见双脚向前一步，呼吸沉稳更未见急促。一切皆令她诧异，想不到小小的暗卫竟然内力如此之深厚，可想而知，左右护法其功力又是到了怎样的一个高境界。
韩奕蹲在她面前，她的眼中闪着光芒，那是她对他的崇拜。韩奕勾起不易察觉的笑容，那笑并不是韩奕独有的性格表现。
“若想不被欺，只有对自己痛下狠手。跑步，站桩，练剑，实战训练，样样不不可缺，”补充道，“多练习站桩，但要以躺桩和坐桩为辅助。练习要循序渐进，”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她，“多看看，不懂的地方多念几遍。”
一本发旧的紫色册子，封面上一个字也没有，让墨雪卿觉得这本册子像是五角店淘来的。一侧被白线固定着页面，边边角角有些卷曲褶皱。
她翻开页面，里面只有两三张纸，一页两面都写有连笔的毛笔字，字形又偏向一点正楷。册子里的只字片语说的句句在理，尔后一字一句默念着，生怕错过重要的一步。
复杂的繁体字，墨雪卿居然能看懂，这一点倒是韩奕惊讶不已。墨雪卿家境清寒，应该付不起学字的银两才对。
“站樁，讓身體如木樁保持不動，雙腳緊緊貼向地面……”
半柱香后，她将册子合上，揣在怀里，身边的韩奕已无踪影。看向四处，他却在不远处的空地上平躺。
待墨雪卿走进，韩奕未睁开双眼却先说了话，“你现在跑起来，千丈（三公里）内我都能听见你的脚步声，出了问题大声呼喊。”他知道他自己说了大话，就算她放心，并不代表危险不会突然而至。
“好。”
墨雪卿深呼吸一口气，做好准备开始锻炼身体，一开始她未打算快速消耗体力，反而想着任何事不得急躁，要循序渐进。每一次匀速的跑步，让她心情爽朗，尤其是淡淡的山茶花香更能促进她的美好心情。
胸口起伏不平的时候，慢慢停下来，不仅能抬头看看天空，还能感受鸟语花香，身上的疲劳也被清了空。
再一次迈开腿向前跑。
实际情况是，墨雪卿每天夜里都会不停歇的跑步，她这个女配，弱一点被女主追着杀，强一点被教主盯上，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当她多想的时候，韩奕举起一小块石子朝着她小腿打去，一个不注意向前猛扑，手肘先着地，光滑的皮肤上阵阵刺痛充斥着感官。
她呲牙咧嘴，尽管面部表情有些夸张，却也是强忍着没有大哭大喊。当她站起身时，韩奕已经与她面对面，她很想问为什么那样对她。
还是忍住想要问的欲望，她垂下了手臂，忽略伤口处的痛，等着他将说些什么，或者让自己扎马步或者站桩？
没想到他却朝着魔教入口旁边走去，墨雪卿没有问为什么，既然拜托他教自己武功，应当给予他信任。
――――
大殿之内，夜梓暮坐在宝座上，怀中已无心爱的女人，只能借着浓烈的酒以解相思之愁。他的眼神已然迷离，握着酒杯的手也控制不住的摇摇晃晃。
暗卫跪在地上，等着教主的指示。过了一刻的功夫，他才开口说道，“盯得怎么样。”
“圣女的暗卫只让她跑了一个时辰。”
“哦？”说着间，一手托腮身体后倾假寐着。
暗卫悄悄退下。
――――
韩奕和墨雪卿走在漆黑无人的通道里，两旁的蜡烛在暗处发着一丝微弱白光，随着他们的走动，上面还落下呛人的灰尘。墨雪卿只能捂住口鼻，依着感觉跟在他身后。
这条通道也不知通向哪里，走的墨雪卿双脚都酸了，或许是因为之前跑步浪费了些体力。
“嘶！”前方那如同蛇的声音，让墨雪卿不自觉一抖。这时，韩奕停下脚步，轻声说，“跟紧我，不可离开一步的距离。”
墨雪卿猛地点点头，这种情况下，她离开他就是傻，就是笨蛋，除非活的不耐烦了。
前方剧烈的震动迫使墨雪卿站不稳，她只能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寻求一丝安全感。
这狭小的空间天旋地转，不知何物向他们袭来，紧迫感让墨雪卿有些难以呼吸。韩奕将剑挥向前方，一系列的动作之后。从半空落下一块块巨大的尸块，倒地时，还连带着地面颤抖。鲜血溅起，韩奕抱着墨雪卿连连后退，生怕那血液溅在他们身上。
墨雪卿怕怪物听到他们说话，知晓他们的方位，“这里不点光，是怕它们来吗？”
“它们在阴暗角落喜独处，若是烛光下，必定全部扑过来。”
“到时候我们被它们吃的一点都渣不剩，”她哆哆嗦嗦地说着，“要不用我的血？”
“你要降伏它们当宠物？”
墨雪卿没有说话。
“不如我带你见识一下它们的样子。”说着温热的大手握着她细小的手腕，在看不清前面的洞里飞奔着。
墨雪卿其实很好奇他是怎么辨别方向的，莫非靠着习武人灵敏的耳朵？
笨重的怪物张开四爪，此时的它饥肠辘辘，需要活人的血肉来填饱它凸起的肚子。前方传来的味道让它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它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这样的香味。它的双脚已经向前方奔跑，兴奋的向前扑去。
巨大的黑影腾空而起，跳跃的力量用过了劲儿，导致它的脑袋直接撞在石洞上方，头晕目眩间，被韩奕宰割，再也睁不开双眼，身体与脑袋一分为二。
咚，咚，咚。大钟低沉的声音响遍每一个角落，不远处传来地面的颤动，很快地戛然而止。
韩奕松开她的手腕，这才说道，“暂时安全了。”
“那是？”
“聚集，乞求食物。”
“它们也懂这个？”
“去了就知道了。”
“好的。”韩奕这么说着，勾起了她强烈的兴趣。怪物也会像人一样思考吗？
韩奕说安全，她是相信的，故而她大着胆子走在他身侧，她相信终有一日，她不需要站在他身后，而是他旁边。江湖就是人走出来的，她和韩奕到时候可要好好闯一闯。
前方的亮光随着他们的接近而放大，晃的墨雪卿睁不开眼，只能单手捂眼。稍微好受点，打开一丝缝线。
居然！
巨大的圆形石屋，其高度约有五层楼高，墙壁上密密麻麻爬着骇人的怪物。暗蓝色的皮肤，一双蝙蝠似的耳朵，那双眼很圆，瞳孔是如猫般锐利的眼眸，它们的嘴巴两边是尖牙，不安的叫嚣着。它们的眼眸却盯向那晃动着的大钟，看似盯向大钟，实则盯向暗蓝色皮肤的美女怪物？？
墨雪卿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没看错。那女性化的特征依然存于它的身上，它的身材有些健壮，似乎是怪物中最美的了。它的手是四爪，小拇指已经退化的只剩下半指。它站在台阶最高处，脚下是各式各样动物鲜肉，还在往下渗着血液。
怪物们在下面等待着她的施舍，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却被它大喝，叽里呱啦说着火星文。它的生气已经奏效，唬住了一大半怪物。
它再次敲着大钟，怪物们被迫的用早已臃肿的双腿跪在地上，它们顺从的模样让它很满意。
它开始把手中鲜美的肉朝它们扔去，纷纷张开大嘴将肉吞下去，手脚并用的爬上墙壁，像是依附在上面，舍不得动一下。
地面上的怪物越来越少，鲜美的肉正好够它们吃，视线由空地转向上方，那个出口处，那里竟然站着两个活生生的人。
她向后一退，凶狠的目光望向那两个人，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没有朝着他们扑去的它，还保持着一丝人性。
不知为何，墨雪卿竟然能感觉它的想法，它是被迫的，它也曾是人类，经历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却有一日，它变成了这副惨不忍睹的模样。它顶着压力阻止自己变成惨无人道的怪物。
墨雪卿的眼角有些湿润，她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边上。高处的他们下去容易，上来难，这也阻挡了一些怪物想要冲出去。
墙壁上点着烛火，人不是人，怪物不是怪物，连烛火都熄不灭，这种种异象令墨雪卿匪夷所思。
“你带我来这里是要？”
韩奕看向对面的黑洞，“我带你穿过它们，你看到对面了吗？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也算是变相的被保护，无人打扰你训练。”
“我若饿了怎么办？”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里面储备的食物，够这么小的你吃上三年。”
“那它们？”
“嗯，当初就是给它们准备的。”
“什，什么？？？”墨雪卿惊讶的不敢相信，是何变故让他们失去了理智。
她的夸张再一次勾起了它的警戒心，背部弯曲，似在变化，它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防止它变化，她只能快速说着，“快，带我去对面。”
韩奕抱起小小的她，脚尖一点，飞向半空，快要落地时，以大钟为受力点，继续向前，差一点到达对面。这时韩奕单手抱着墨雪卿，握着剑插向地面，他的剑似如千年玄铁打造，穿透石洞插在半空，借着剑的力道，二人稳稳落在地面上。
韩奕将她放下，抽出剑放在剑鞘里，沉稳的眼神望着她“我们走吧。”
“嗯。”
韩奕转身，眼眸再一次望向前方，将手背后的墨雪卿早已落在他的眼中，任何小动作难以逃过他的眼睛，更何况用血种解毒花这样愚蠢的事。
大钟下开满了紫色的细丝花，它用鼻尖嗅着花的芬芳，往日的岁月似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它伸出肿胀的四爪抓向细丝花，被尖刺扎了一下，恼怒的撕扯，里面的液体也流了出来，那香味迫使她伸出脑袋一尝花的味道。
只尝了一口味道的它，已经恢复成刚刚的模样，神志也恢复了些。它深知，不能再去张嘴。它可利用这花恢复人形，离开这里，却难以撇去生她养她的爹娘，还有乔华。
它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黑洞，过上属于正常人的生活。它相信，这一天不会再经历下一个十年。
烛火的光延伸至洞内，这里却没有它们存在过的痕迹，没等走几步，铁栏结实的横在眼前。
韩奕像变戏法似的拿出钥匙将锁链打开，铁门晃晃悠悠开了，其宽度只能容纳一个人。
“你先。”韩奕看向她。
墨雪卿一只脚刚迈进去，身后便传来一声发怒的嘶吼，她不敢多想，只能快速的进去，好让韩奕也能安全进来。
韩奕却将门轻轻一关，后背贴在铁栏上，握着剑的手向下垂着，等待着随时战斗。
想要脱口而出的声音被墨雪卿的理智撤回，她不能令韩奕有所分心，也不能做拖累他的人。
她的注意力全都放在韩奕和怪物的身上，静静看着眼前的局势。
他与怪物僵持了好久，危险的气息一点点蔓延。另一只四爪扒着石壁，出现的那双眼似要将他们撕的四分五裂。
没想到僵持的这段时间，怪物居然在等帮手。转眼间，这平地上已容纳三四只高大壮硕的怪物。
墨雪卿屏住呼吸，韩奕能对付得了吗？
怪物将他包围，以身高的优势想要让他从心底感到恐惧，奈何韩奕只冷冷一笑，如此伎俩也能让他屈服，任他们宰割？开玩笑。
它们一拥而上的一瞬间，看不见韩奕的墨雪卿有些着急。那其中一个怪物的身体已被利剑穿透，毫不犹豫的收回，鲜血撒在石壁上，他杀死的是最开始的那一只。
这已经给他造就了很强的震慑力，怪物纷纷贴至石壁上，露出了韩奕的那张脸。
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肿的变了形，额头上端还滴着鲜血，脸颊上一道道抓痕。尽管如此，他依然不退缩的看着那些怪物。
墨雪卿看向他那双眼，她看见他在强行忍耐那些伤口带来的痛，她知道他不能输了阵势，不然与投降毫无两样。
不！墨雪卿在心底呐喊着，此刻的他正是需要别人的帮忙，现在，这里，只有她在他旁边。她决定拼一拼！
她用力咬着手腕，一阵阵麻酥感传来，手腕开始麻痹，鲜血溢出，她毫不犹豫的推开铁门，吸引了怪物的注意力。
在怪物的眼里，她是一个小女孩，还是一个……这吃起来会更鲜美，这一顿可以保持它们四五天不吃不喝。
她成功的吸引了它们的注意力，此时的韩奕拿起剑都是费劲，她的坚强令他动容。除了爹娘没有人再为他拼过，他们成功的护住他的生命，却也让他们自己永远的沉睡。
“来啊，蠢货！”墨雪卿叫嚣着，她的轻笑激怒了它们，脚下的地面震动着，像是难以支撑它们巨大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她将手臂挥向它们，她的眼中流露的是自信，她不信她会死在这些无脑怪物的利爪下。
鲜血四溅，撒在怪物身上时，血液发着阵阵红光，如同锁链将它们捆绑，麻痹它们的神经，任凭它们想要嘶吼，却只能被淹没。
似乎效果比预想的还要慢，不过这并不要紧，她和韩奕已经脱离了死亡的呼唤。
手臂还在麻痹着，她像是没有发现似的看着韩奕微笑，她的眼前有些晕眩，控制不住的倒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韩奕略过它们，将墨雪卿揽在怀里，看向还在开着的铁门，他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起，脚步一顿一顿，向着铁门内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