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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波谲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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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樟林里,十几位黑衣人正围攻俩男子,其中一位年近不惑,看来并不通晓武术;身前的另一位好像是他的护卫,在方才的刀刃相交中左臂左腿均负重伤,血流殷殷。只见黑衣人步步趋紧,就在千钧一发间,淮念极快抽出袖中藏的银针,直击黑衣人的手腕而去。

    “以多欺少可还行?”牧都的动作便更快,剑才出鞘,便直捣兵刃而去,只身穿过所有黑衣人,一瞬间以剑刃挡下了护卫前砍落的刀。

    黑衣人未曾料到援兵之至,警惕性加强,即刻将目标转移至牧都身上,群而攻之,唯独一人,持剑朝淮念而去。由于淮念用的是针,不易被人察觉,所以只有这手腕受刺之人意识到来者有两人。如今他一人袭相反方向而去,也引起了部分黑衣人同伴的注意。

    面对转向而来的锋刃,淮念即刻侧身一躲,倒持尖针,刺入敌者后肩两穴,手法极速。霎时间,黑衣人上肢麻痹,剑落在地。

    落地的黑衣人身后紧凑跃出另外两人,左右剑芒激冲而来,淮念急忙后退,却不知身后灌木的下面是一段悬壁。就在她要取出腰囊中的白头翁粉,向黑衣人撒去之际,右脚便踏空,失了重心。

    淮念刚要催起轻功时,未料想身后忽至一人,揽住她的后腰,顺势轻跃而上,带他跃回灌木丛前。救下淮念的是一名男子,只见他在空中出鞘的剑,顺势从左至右划了一道弯月,偏差不倚地直过两位黑衣人的咽喉,两者瞬间倒地。

    那边厢,牧都意识趋紧,剑法愈见加快,身型一晃,尽生出多个分身,剑招也奇诡至极,黑衣人里仅有一后至者的眼睛追得上牧都的动作,却在牧都使出影剑后,也开始无法应对这少年的剑招。

    八人合围,既破不了牧都圈起的半圆防线,也在他连连几招后,逐一倒下。倒是其中一名黑衣人,顽强抵挡到最后一刻,不禁倒地。

    这边厢,淮念立于男子身后,感觉到他隐隐肃杀的剑气,剩余的黑衣人手腕一转,长刃携凶光而去。此时男子起势,手中的利刃一闪,剑鋒直抹他们的颈项去,撕杀间不见血光,人却应声而倒。

    淮念心中一凛,此人竟能以剑气伤人而不沾血,可见内功深厚,非常人所能及,她认识的人中也只有牧都能做到。

    就在男子回身之际,淮念方才睹清他的脸,愕然认出眼前人:“苏公子?”

    苏遇显然也是此刻才发现,自己出手相援的是早前与自己有一面之缘的淮念。

    “淮姑娘?”

    牧都解决了黑衣人后卷起剑,问淮念:“还好吧?”

    “没事。”淮念轻轻摇头。

    苏遇朝淮念颔首作揖后,转身向被袭击的两人走去:“史大人,您没事儿吧?”

    “苏公子怎么会在这里?”史老认识苏遇,只是并没想过会在此时碰上他。

    苏遇解释道:“父亲早些日子,让我回息邑安顿军务,还特意嘱咐我去申县拜访史大人您。”

    “苏大人还真是老夫的贵人啊……”

    “晚辈来迟,让大人受惊了。”苏遇方要含腰而下,史老自是迎手拦下了。

    “哪里的话,若不是贵人和苏公子搭救,老夫这命,今日怕是要折在樟林中了。”

    史老先是谢过苏遇,转身又向淮念与牧都道:“史某谢过两位少侠的救命之恩。”淮念与牧都离远作揖,意言不谢。

    淮念听两人的言谈,才知这位长辈应当是申邑的官员,却未料想苏遇竟是军中之人,不过她细想:以他刚才卓越的剑法,作为武将倒也不奇怪。

    至于一旁的牧都,同样细细打量了苏遇许久,不发一言。

    他边思虑边环顾四周:所有被制服的黑衣人皆蒙面而行,目标直指那位史大人,这公然行刺地方官员的行为,其背后所牵扯必定不简单。

    只见牧都目光一移,察觉到一名黑衣人撕裂的衣服下,漏出一角奇怪的图案,他俯身掀开缺裂的衣布,一个图腾纹饰显露了出来。

    “虎纹?”

    牧都印象曾在哪里见过这个图腾,却一时间记不起来。

    苏遇见状,也查看了每个黑衣人的上肩,发现只有一人的身上有标记,说明这其中必定是有两伙人。他立即以剑抵在了唯一一位尚有意识的黑衣人颈上,喝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然而,那位被淮念麻痹了上肢的黑衣人,并没有打算回答。他自知任务失败,面对苏遇的剑也即下咬舌自尽。

    苏遇回过身去问史老:“史大人,这些刺客……为何要杀您?”

    史老一脸垂容道:“他们是斗御派来的杀手。”

    苏遇眼际一怔,因为这个名字,他非常熟悉。斗御,正是申县之帅,若敖一族之人。

    2

    申县,屯兵营。

    帐内一名士兵来报。

    “斗将军,谢先生求见。”

    斗御手执兵简,眉心一抬,便令:“进。”

    兵士领命后立即到帐外传讯,候着的人很快便进了帐内。此人五十来岁,清癯眼厉,左腿微瘸,走起路来非常不便。

    斗御见谢莘来后,左手一抬,示意道:“谢师爷请坐。本将军已恭候师爷多时,想必那个消息谢师爷也该收到了。”

    谢莘略息,不紧不慢道:“所以将军是否已有决断了?”

    斗御想起晋国魏氏昨夜派信使秘密联系的那封涓函,心中仍有顾虑。

    “当下情形,我还是想听听师爷的意见。”

    谢莘了解斗御,知道他心中虽有动摇,却不难说服:“楚地干旱,军粮不足,边境必有异动。此时,是我们投诚晋国的机会。”

    斗御没有惊诧,反问了一句:“谢师爷,你可知这是通敌叛国?”

    谢莘嗤然一笑:“叛国?将军此言差矣,你本非楚国人,又何来叛国一说?”

    斗御自然知晓谢莘说辞背后的含义,却仍旧默然不言。

    谢莘饮了口茶,慢慢道:“斗椒认将军为养子,明面上虽给了将军斗氏宗族之名,可军事、政治上何曾真正倚重于你?将军虽为申县之帅,却处处备受制肘。如今楚地灾荒,西南境难守,防线一破国境必然分崩离析,楚国衰败俨在眼前。正是将军脱离若敖一族控制的时机,同时也能行一石二鸟之策。”

    斗御撂下手中的兵简,挑眉:“一石二鸟?”

    “将军这一年来被调派处理申县军务,也在军中建立了一定的兵士亲信,将军可召集听令于你的部分申师,一同投诚。一来也算是为军中弟兄们找个更好的依靠;二来斗氏叛国不忠,这消息传回郢都,楚国司马大人的脸面即便不丢光,也足以损害若敖一族在朝中的声望,这何尝不是将军对斗氏最好的报复?楚国一亡,晋国必把握机会掠夺申息两地,得到晋国信赖,日后这申县还不一样是将军所有?即便楚国能在此战中苟延残喘,这朝堂之上势必也将格局易变。若敖一族便会失去王室的支持,再也无法于军政上站稳脚跟。”

    说实在,斗御确实一直密谋报复若敖一族。思量后,心中已有决断。斗御看着谢莘的腿,想起这些年的往事,也不禁暗叹世事难奈。

    “军中可令者不多,只有二十乘,如此浩荡,如何不引人注目?”走是确实要走,但无论如何,斗御都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而谢莘显然早有准备:“可令将士卸甲而行,我已命人沿途暗引,只要不过城县,三日也可达函氏。”

    谢莘自小便跟随自己左右,他的那条腿也是为了自己才受的伤。他比自己聪明,却一直奉自己为主。二十多年了,竟就这般一晃而去。

    “将军可仍有疑虑?”谢莘见斗御迟迟未有答复,便问。

    “师爷真敢肯定晋公,是会接受我师投诚?而且,本将军有闻晋公荒淫,不行君道,此人又是如何能助我们复国?”其实关于晋国的问题,斗御着实没有任何把握。

    然而谢莘却捋着须子,笑道:“将军不是已经说到关键了吗?”

    “关键?师爷此言又是何意?”

    谢莘何曾不明白斗御所想,世间最能信任的,永远只有自己。若不是国已亡,谁又愿意依靠他人之手?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世间不知何时的人心背叛,终是可杀人于无形。不过,现在的他们,其实没有任何选择。

    “于国而言,晋楚两国皆为虎狼,这自是当然;然于人而言,晋君荒淫,无心朝政,江妃蛰伏于晋公身侧,我们是更易利用。所以唯有晋国才是我们最终的出路。”谢莘目光一正,也是这个眼神,彻底说服了斗御心底最深的疑虑。

    他答允了。

    谢莘向斗御告退后,掀开营帐方要离开时,却发现帐外竟下起了毛毛细雨。

    他伸出手接着雨丝,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三年了……这场雨到底有何意味?”

    早在谢莘出来的时候,帐外站岗的士兵似乎换岗去,所以他出来的时候才见道新接岗的士兵远远走过来。然而比起士兵,远方一个匆匆离去的身影,恰巧引起了谢莘的敏锐的注意。

    他警惕性极高,问来接岗的士兵方才离开的是何人。

    其中一位士兵并不太机灵,也听不清谢莘的话,所以没有回答。倒是另一位士兵回过头,朝着谢莘的视线望去,回话道:“回谢师爷,那是县尹史大人。”

    谢莘眼角一眯,眼底生出凛烈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