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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婴齐捣毁了庸军的物资转运战,麇国与百濮便彻底退兵。楚军士气高昂,连战连捷,用了不到月余的时间,一口气收复了十几个被庸国占领的县邑。每到一处,就按熊吕的意思开仓放粮,犒赏军士并救济当地备受战乱之苦的百姓,故而深得民心。
熊吕就这般率领中军汇合几路西南守军,集结在庐县西北的句澨寨。由于楚军对庸都的兵力不甚了解,所以不敢贸然进入庸国地界。
此时,庐邑大夫庐戢(哲)黎向熊吕自荐,率领一队人马先遣试探方城内庸军的主力所在,以便部署楚军兵力应对。就在庐戢黎与副将出发后,婴齐与苏遇也来到了句澨寨,两人都灵敏察觉到秦师的军旗。
寨内,熊吕得知二人抵达,前去相迎。远远看见了苏遇,跨步急前,慰问道:“我听说,你在回龙受的伤。”又上下打量着他,一连串发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伤无大碍吧?军医怎么说?”
一时间,苏遇也不是该回答哪个问题,旁边的婴齐则接过话,语气颇酸:“大哥,你这也太偏心苏遇了吧?你怎么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受伤?”
熊吕侧脸看了一眼婴齐,见他完好无损,只是手腕上受了一点皮肉伤,转脸笑道:“怎么,你不是总说自己有医仙庇佑,让我不用担心你吗?”
婴齐瞬间语塞,无法反驳,眼色流转间似乎有些许失落。
苏遇则牵起嘴角道:“我们到帐内详说?”
三人便一同入帐。
“秦国的盟军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吧?”苏遇先是问了盟师的情况。
熊吕摇首,有些不明所以:“我刚才与秦国的将领商讨过伐庸的路线,他们的态度颇为积极,并无异常。你这般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婴齐凝神道:“苏遇在回龙被巴国杀手偷袭,所以才受了重伤。巴国不是答应你会师吗?现在又偷袭我军,是要背弃盟约吗?”
熊吕眉心深深一皱:“阿敖确实带消息回来说,巴国答应了我们的出兵条件,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摸不透巴国的心思了。这个时间点,巴国的军队是应该到了……”他望了一眼苏遇,沉声道:“……若他们真的悔诺倒戈,那我们也不会客气。”
苏遇仔细捋了捋事情的前后,目光深邃:“我觉得可以再等一等,他们可能还在观望。”
“怎么说?”熊吕问。
“巴国应该也在分析战况。众所周知,庸军实力深不可测,楚国历来交战虽然都能在关键时刻得防,但抵挡却异常吃力,正面交战我们容易处下风。虽然这次有秦师相助,但因为早前的战事,我军也折损了不少人员,胜算并不算明朗。巴国必知秦国愿与楚国结盟,乃是地缘关系,因为秦国一直备受庸国威胁。相反巴国据守一方,与庸国虽偶有摩擦却未至于生死相逼;反过来想,若没了庸国这个强大的屏障,楚国日后强大起来,倒是可以随时染指巴国。”
婴齐思忖明瞭,接着苏遇的话提出:“都说廪君是只老狐狸,这么说这老狐狸还没想清楚要站哪边队?”
熊吕与苏遇相视,眼神聚焦在婴齐身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浅笑。苏遇猜测熊吕与自己想的一般,心领神会先开了口:“我倒觉得,他应该有选择了。”
熊吕盯着婴齐直看,又紧接补充了一句:“没错,因为有人替他做了选择。”
婴齐看着两人,一脸狐疑:“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何我一句也听不懂?”
“报!巴国特使营外求见。”传讯兵急步而入,单膝跪下禀报。
这时间点掐的如此紧凑,两人都觉得这位来使就是来证明两人推测的答案。熊吕与苏遇两眼一对,勾起富有深意的微笑。
熊吕回道:“请。”
来者是一位华发斑斑的老者,目光睿智略却隐隐透着几分狡黠。三人一见,均眼眸一颤。只见他撑着青铜权杖,对熊吕行礼。因为年纪的原因,他并没有跪拜。
“巴国使臣相离渊,叩首楚王。”
苏遇和熊吕万万想不到,巴国会派他们的御首尊亲自前来。要知道在巴国,御首尊的地位可是相当于务相,被视为巴王的左右手。
熊吕急忙起身,干站着还未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道:“免礼。”
相离渊往旁边一瞥,似乎注意到了苏遇,后将视线落回熊吕身上,缓缓道:“早前贵国使臣入巴寻求结盟伐庸,廪君短日内调动国中军队意欲前来,未料途中行军因事稍有怠慢,故先遣使臣前来告知,望楚王谅解。”
熊吕耳内一动,听明了话外之音。约定的时间未到,借口选得并不可信,此举乃有意不为,可见巴国早前确实在观望。熊吕心想,堂堂楚国也容得你敷衍,他作为一国之君岂可在气势上输了,便即刻应道:“若非阁下前来,本王还以为巴国要背信弃诺,如此说来倒是让巴王费心了,还得有劳御首尊大人风尘仆仆。”
相离渊神色自若,正身又接过话:“楚王说笑了,巴军确实因山路行进有所耽误,兼程下两日后便可全数集结,并无弃诺之说。”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两国的心思昭然若揭,只是此刻兵临城下,对彼此眼前的利益而言,撕破脸并没有任何好处,反倒会因此伤了和气,所以各自都在谨言的前提下,以言语暗暗交战。
但这一次,熊吕更多的其实是气巴国伤了苏遇,眼色一凛,还是决意霸气回击:“巴国能这般想,自然是极好。不过,本王还有句话,想带给巴王。”
“楚王请讲。”
“君子当一诺千金。巴国既答应楚国之盟,悔诺便并非君子所为。若巴国为之,则与庸国趁人之危,又有何区别?如今天下纷乱,义字全无,反倒人之常情。但本王还望巴国谨记,楚国七十年来不曾犯巴。本王也能承诺此战若胜,任内绝不染指巴国一片土地,允诺之事也定履行。此事孰轻孰重,巴王也自当有所决断。”
熊吕的一番话,让相离渊刮目相看。这次他自请来使,其实就是为了亲眼会会这名少年君主。自熊吕派使臣入巴劝盟,相离渊就觉得楚国此战外交手腕极高,他猜测楚军背后必有强大的军师,若非斗氏就是蒍氏。
“楚王言重了,此话离渊必定带到。”
相离渊又望了眼婴齐与苏遇,又或许……两者都不是。
“离渊有闻楚国人杰地灵,少年英才无数,今日一见果然不误……”
他静默一阵,目色余光最终落在苏遇与熊吕身上,笑意极浓,却似乎藏着深深不为人知的心思:“……确实未来可期。”
熊吕撇嘴一笑,目光如炬。
“承蒙贵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