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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耀不定的火光中,身形纤细的粉衣女孩,徒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马车,像是拿着一把椅子般,将它轻轻地稳稳地放在草地上。然后撩开车帘,将那脸白如纸的少年,牵扶出来。
这一幕太过震骇,以致于众人都呆呆愣愣地望着他们,而忘记了相互的残杀。
好一个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人儿!
但是,这个拔山扛鼎堪比项羽的人儿,竟然是女人!是一个女人姑且罢了,竟然还是一个没有长成的小女人!
她如一棵挺拔的青松般,杵立在夜风之中。风吹起她粉色的衣裳,隐隐传来烈烈的声响,端地是无比地傲然!
她身边的少年,脸上毫无血色,身形更是瘦弱如竹,仿佛风一吹,就可能被折断。但是,那骨子里透出了的高贵,坚韧,任谁也无法忽视。
“杀了他!杀了他们!”
领头的黑衣人眼眸微眯,凶恶的眸子中,戾气十足。
这般风华的少年,怪不得纵然疾病缠身,也会招来杀身之祸!假以他日,待他长成,那该是何等地————
那黑衣人手一挥,那手持黑爪的四人,如暗夜的蝙蝠般,猛扑了过去。
“牵连你了,”冯宏低低地咳嗽了几声,歉疚地对粉衣女孩说道。
“你请我吃饭了啊!”王琳琅咧着嘴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地说道。
那四人已近在眼前,冯宏下意识地想将女孩拉至身后,却听女孩仰头高声喊道,“师傅,师傅,有人要欺负你徒儿了,你还不快来教训教训他们?”
她的声音清丽而婉转,带着丝丝不为人察觉的娇嗔,在暗夜中,随风飘荡,宛如夜莺的歌声,在午夜回转。
一道暗红的身影,像是一片叶子般,从合欢树茂密的枝杈中飘出,悠悠地飞过来,无声地落在那女孩身侧。
那落地的红衣男子,斜睨了少年一眼。这一眼,如世间最尖锐的钢针,锋利之极,直刺得冯宏连灵魂都不禁打了一颤。
他睨完了冯宏,视线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湖旁东边那棵枝繁叶茂的香樟树,然后漫不经心地收拢回来。
好犀利的眼神!
隐在茂密枝叶间,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黑衣暗卫,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那厢,四枚收割生命的铁爪,已然迫在眉睫,直朝他们的面目狠狠地抓下来。那红衣男子一个微微转身,左手衣袖轻轻一拂,如微风荡过,冯宏身不由己地随着那风一转,已被那风拂在那人身后。那人右手衣袖一转,一股强大的力道,恍如地龙翻身,从冯宏头顶上掠过,直朝那四枚龙爪荡起。
龙爪在空中诡异地一个回转,如猛虎下山般朝那四个黑衣人猛扑去。
噗!噗!噗!噗!
铁爪入肉,入骨!鲜血与脑浆,如同拍溅而起浪花,在空中四散着飞起。
那四个人脑袋开花,四枚铁爪狠狠地砸破他们的面门,穿过他们的头骨,再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扯带着四具尸体,掠过半空,最后残忍地跌落在那黑衣汉子的脚下。
那汉子蹬噔噔地后退两步!
天山四煞成名已久。他们玩了一辈子龙爪,死在这龙爪上的人,没有数百,也有上千。那想,今日,玩鹰的竟被鹰啄了眼!就那么看起来随随便便的一拂,竟然有如此的力道,让他们四人避无可避,全部送了命。
地上的尸体,脑袋已经爆裂开花,然而身体犹在扭动抽搐。那乌黑铮亮的铁爪上,深深地嵌入了头骨里。已经看不出他们本来的样子,鲜红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混合成红色的血浆,正沿着那爪子,淋淋漓漓地流着,真正是刿目怵心。
“你——,你——是何人?”那黑衣汉子颤抖着声音问道。
红衣男子闲闲地摆了摆衣袖,似是在弹着它们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一般。夜风拂起他下垂在鬓边的几缕白发,露出他一张灿如春花的脸,所有的人都呆了!
“呱噪!”那人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言罢,一朵淡紫色的合欢花,从他的衣袖中飞出。它旋转着,以诡异的角度,轻飘飘地朝那汉子飞去。
那汉子直觉不好,想要避开,可是,那诡异的小花,无论他如何闪躲,却总是避不开。它妖冶地停在他额前寸许,在他惊恐万状的眼神中,箭矢般直击他的眉心。
扑通!
那汉子仰面倒地而亡!眉间一朵紫色的合欢花,那犹如根须般的花瓣,还在夜风中轻轻地晃动。
哗啦!
头领已死,剩下的黑衣人,惊恐万状,犹如潮水般,瞬间退得一干二净!
死里逃生的丫鬟小厮,哆哆嗦嗦地挤成一团,似乎还没有从死亡的阴影中走出来。唯有冯宏,独自杵立在夜风中,衣袂飘飘,如一株青竹,遗世而独立。
这一晚,从生到死,再由死到生,他好似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计谋,心机,手段,战术,似乎都没有任何的用途!
他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不远处的那对师徒。
红衣男子冷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冰冷气息。
王琳琅却不管不顾地拉扯着他的衣袍,像一个无赖般,嘴里嚷嚷道,“师傅,师傅,我不是故意暴露自己的。你看,你教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那小哥哥对我有一饭之恩,我救他,也算是报恩啥!”
那男子依旧不理她,只是也没有甩开她!王琳琅像是无尾熊似地,扒拉在他的衣裳上,被拉扯着往前走了几步。
只听那男子口中一个呼哨,一匹黑色的骏马领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儿得得得地跑了过来。那男子翻身上马。王琳琅低眉顺眼地跟着爬上自己的马,乖巧得不得了!
“小哥哥,再见!”她的声音在午夜的晚风,吹得七零八落,断断续续。
骏马四蹄翻飞,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见!”冯宏喃喃低语。
他立在湖边,看着那两人两马渐渐地远去。
寒气顺着脚底上行,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这阵咳嗽来得猛烈而激急,他弯起身子,像一只虾般蜷缩起来,歪倒在地上。
“公子,公子,”贴身护卫急急地跑将过来,将那委顿在地的少年搀扶起来,摸出一颗药丸,塞入他的口中。
咳嗽声渐渐地平息。
冯宏虚弱地靠在侍卫的怀里,苍白的脸上,痛苦的余悸表情显而易见。
“远叔,赶紧招呼人手,迅速离开这里。”说完,他喘了口气,那清冷如霜的眸子中,掠过一丝寒光,“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显然出现了内鬼!”
“什么?”那被换作远叔的侍卫低低地惊喝道,“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要是被我逮住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他脸上的肌肉扭曲得厉害,那些煞气十足的字眼,好像是从他的嘴巴里一个一个地蹦出来,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狠厉感。
冯宏在他耳边低低第耳语了几句。
那护卫领命而去,他独自站在夜风中,望着火光下惊慌失措的各个人影,地上那些死状凄惨死相各异的尸体,那双一向柔和的清淡眼眸中,流露出几许狐狸般的狡诈和狮子般的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