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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真正是万籁寂静,就是那些隐在草丛中的虫子们,似乎也累了,停止了鸣叫声,钻入洞穴之中,陷入了沉睡之中。
然而,萧博安没有睡,他坐在灯下,像是一尊已经石化的雕像般,死死地盯着案几前上摆放的数十张图画。
在那素白的纸张上,有一个美男子,正抬眸望着自己。
他眉如远山般高远,眸如星辰,晶亮而深远。五官的轮廓分明而深邃,如刀刻般俊美。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而全身沐浴在月光下的赤裸身躯,更是精瘦而挺拔,似乎有着蓬勃的生命力。修长笔直的大腿,似乎在发光。腿间是那神秘幽暗的黑森林,森林中蛰伏着的一头正在酣睡的怪兽——
看到这儿,萧博安的脸募地红了,似是恼怒的羞赧之色在他脸上划过。但羞赧之色之后,便是一股如飓风般狂啸而至的满腔怒火。
该死的王琳琅,竟敢————竟敢————
蹬噔噔,门外有人正疾步赶来。脚步声急匆匆,呼吸之声略显急促,似乎是事情极为紧急。
萧博安立刻打开一个竹简,将那让人面红耳赤却又浮想联翩的十副美男出浴图给盖得严严实实。那张表情丰富宛如调一个调色板的脸,瞬时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和淡然。
“公子,有消息传回!”文轩的脸上露出极端的焦灼,“小舞应该是出城去了!”
“出城————?她没有令牌,怎可能深夜出城?”萧博安脸上露出一抹极端的诧异,但随即一抹难以置信的猜测涌入他的脑袋之中,他不约地睁大一双充满惊愕的眼,望着文轩,“难道她竟是——————”
“恐怕是真的,公子,”文轩的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刚刚南城门有消息传出:有一队深夜在城墙之上巡逻的卫士,诡异地遭遇不测。伤口皆是喉间的致命一刀。刀法极快,那些卫士连拔剑出鞘的时间都没有来得及。”
萧博安凝神听着,没有再说话,只是面上有一种深深的凝重,还有一丝隐隐的暴怒之色。
“那城墙有数十丈高,公子,你说她是怎么上去的?况且她还带着一具尸体。”文轩委实是想不明白,他蹙着眉,不解地望着自己主子。
建康城的城墙,作为拱卫京畿的最后防线,修得高大而雄伟,半空之中根本没有落脚借力的地方。就算是身手如他,也根本没有可能仅凭一口真气便可飞越那么高的地方。
“速去准备,今日城门一开,我们便从南城门出城。”萧博安沉声吩咐道,“另外,吩咐暗卫,一队紧盯昌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给我详细地记录下来,归德侯府的点滴动静,我都要一清二楚。”
说罢,他的眼中露出一抹狼一般的狠厉。那阴阴沉沉的目光,似是盯牢了一个猎物,首先要把它好好地戏弄一番,然后再一口一口地咬下去,咬到那猎物血流遍地,然后在痛苦地哀号中一点一点地变成骸骨,最后连尸骨到化成灰。
文轩心里头不禁打了个寒战。
每当公子露出这个表情时,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而且是倒血霉了!
“是!”纵使不明白公子为何突然对昌顺公主和归德侯府感兴趣,但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只需要领命行事就可。
“再派一队,暗暗盯着王家,今日王十一郎下葬,且看看王家如何处理。”萧博安思索一会儿说道,“只需旁观即刻。王导虽然是一个老狐狸,但是他极为爱惜羽毛,看重王家百年来的名声,相信他将事情处理得极为完美。”
“是!”文轩沉声应道。
“最后,派一队暗卫,引开官兵的注意力,将小舞留下的痕迹,给扫除得干干净净。”
“是!”文轩领命,恭敬地施了一礼之后,便快步地离去。
纷乱而喧嚣的夜,很快地就过去了,新的一天,像是无数个一天一样,按部就班毫无新意地来临了。
对有的人来说,那个夜,只是一个平淡简单的夜,他们像往常一样,安静地沉睡,然后醒来,开始另外一天忙碌的生活,比如多数的老百姓。对有的人来说,却在一夕之间,天翻地覆,从此从云端跌入了泥泞之中,比如王峭夫妇。而对于萧博安来说,这个夜,充满了煎熬,他就像是一头焦躁不安的野兽,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便带着文轩早早地来到了南城门。
今日的他,着一袭便装,带着同样稍作打扮的文轩,像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儿一般,游荡到了南城门。
厚厚的城墙,像是一个蹲伏在平原上的巨兽,雄伟地矗立在眼前。它砖石坚硬,结构硬朗,透出一种王气和霸道,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萧博安抬头,看着这似乎固若金汤的城墙,那微沉的眼眸中闪过一道黑色的流光。
“公子,你说小舞她难道是变成一只鸟飞过去的吗?”文轩站在他旁边,声音低低地问道。
萧博安没有回答,他的视线掠过那道宽大厚实的城墙,再望向城墙上湛蓝的天,天上飘荡的白云,心底里不由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惶恐与不确定。
那个女孩就这般走了吗?在他的心底里留下了这么浓重的一笔之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他眸光下落,掩下眼中的那份落寞,走向城门口。
或许是因为昨夜发生过命案,所以城门口的盘查比以往严格了许多。纵使心中恨不得插上双翅,飞过万重的关山,但是萧博安面上不显。他静静地跟在文轩身后。看着他递过一片令牌,那守城的官兵便点头哈腰的谄媚样,无端地心中一烦。
“驾————”他一个纵身,翻身上马。
身下的马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他心中的焦灼,马鞭刚一抽到了背上,那马儿便是四蹄翻飞,像是一道箭矢般地冲了出去。马蹄震起厚厚灰尘,惊得四周的人咳嗽连连,咒骂声声。那人却是不管,只是纵马远去,将那高大的城墙,和喧嚣的人流,远远地抛在身后。
文轩心中一急,跟着纵身上马,又是惹得一阵鸡飞狗跳,咒骂连连。
快些,再快些,再快些!
萧博安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他急急地挥打着手中的马鞭,马儿吃痛,跑得更加快了,像是一道快速移动的线条一般,向前延伸再延伸。
这一人一马,越过广阔的平原,翻过无数的山岚,趟过奔腾的急流,终于,他们来到了一个安静的似乎没有任何人迹的山谷。
这个鸟语婉转山风呼啸的山谷里,有一个如镜子一般的美丽湖泊。湖边是高大的树木,树木间是各种杂生的灌木,还有郁郁的绿草。而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之后,便是满山坡的紫色的飞燕草。
萧博安翻身下马,身形从地上突然暴起,窜向半空之中,踏着那晃动摇曳的树巅,几个交错点脚,他的人像是一道光似地,射向那满山流淌着紫色的山坡。
可是,在这片飞燕草的海洋里,他根本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纵身跃上那棵俯瞰整个山谷的古树,极目四望,除了一望无际的绿色,和重峦叠嶂的山谷,他什么也看不见。
“王琳琅————,王琳琅————”他不由地放声大喊。
可是,四面山谷里,只传回了他自己声音的阵阵回响。它们像是鼓声一般,响在他的耳边,荡起心中的阵阵的喧嚣。
他将视线收回,落在他下方这片长满飞燕草的山坡上,注意到了一片小小的凸起。他脚下一个用力,人像是秋千一般,滑地一下就荡了过去。
这个小小的土堆,很明显就是才新堆不久,纵然上面栽有无数的飞燕花,可是那泥土却是新鲜的。
她果然将她的师傅埋在这里!
可是她去了哪儿?
萧博安无力地跪坐在地上,那一向清明的眼神里,难道地流露出一丝茫然。他呆呆地望着前面新砌的坟堆,然后他的视线,慢慢地挪移,挪到了那苍茫而广阔的远方。
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有着起伏连绵的山岚,它们像是绿色的海洋一般,无限的辽阔,仿佛无边无际,永远没有尽头。
而那样的一个的她,真地就将一切远远地身后。从此,她便如飞鸟般,投入林中,再难寻觅她的踪迹吗?
“不————,不————”萧博安痛苦地低吼一声,直觉一颗心似是在一瞬间被撕成了两半。他的身子慢慢地一歪,竟软软地瘫倒在飞燕花丛中。
文轩静静地站在浓密的树荫里,看着那边悲伤不已的主子,心里不觉地涌上了一股苍凉之色。
主子是一个极度克制极为自律的人,鲜少有这样情绪爆发的时刻。可见,他对那个小女孩,是诡异地动了心动了情。可是,现在————
他有些难受地闭了闭了眼,将目光投放在头顶那方斑斑驳驳的天空之上。从那层层叠叠的树叶间隙,他看到了被分割成许多小块的蓝色天空。有白云如絮,在快速地游荡着。很快,它遇到一块云,有了片刻的交集。可是短暂地触碰之后,它们便很快地分开,各自朝相反的方向游走而去。
难道人与人也是这样吗?
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只是山风吹过,松涛阵阵。
------题外话------
写到这里,算是一个分卷的完结了。
原想写一个爱与温暖的故事,但是随着故事的深入,却蓦然发现,在这些爱与温暖的背面,藏有太多的冰冷与严寒。
也许,正是因为这些冰冷与严寒,所以,爱与温暖,就更加地可贵,更加地值得珍惜。
男女主人公,暂时地分别了。但是,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重逢!
或许,人的一生,走过无数的岁月,最终只为遇见那一个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