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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师兄,
谢谢你的来信。今天晚上,就在刚才,我在电话里告知了章洋所有的事。他很受打击。或许最后也有一些欣慰?许航是他与我姐爱情的结晶,不是什么露水情缘的后果,怎能不令人欣慰!章洋向我叙说了很多他和姐姐的往事。我第一次知道,他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人生的起起伏伏。只是现在,姐姐离家不归,也从来没有联系过章洋,我们都感到有些气馁。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也不知道姐姐能否听到我内心的呼唤,还是,那些只是我对自己的心理安慰?
我反复叮嘱章洋,绝不能让许航知道这一切,所以他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尤其是他的父母,我怕他们说漏嘴。许航还小,还懵懂不知世事。他两次求我,别不要他。我自认为现在我还是他最亲近的人,如果他知道了,我无法想象那对年幼的他将会是怎样的打击。章洋答应了我,我感到高兴。命运对我们不薄,他终于让许航找回了亲生父亲和祖父母!我深深地庆幸、感恩。
一个人要怎样才能去了解另外一个人?一个人要怎样才会去爱上另外一个人?是因为了解之后爱上,还是在还很懵懂的时候,因为一些天然的好感和吸引力就会爱上,然后在爱的道路上,不断地去发现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一路惊喜和感恩?抑或是,一路沮丧和失望?陆致成对我说,我将会是他一生珍视的朋友。他说,我没有打扰他,从来都没有。这些话,难道不是因为他对我很有好感才会说出来的吗?难道真的只有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吗?我知道,最后他祝福了我的幸福,让我感觉他放弃了。但是,那难道不是因为,他以为许航是我的孩子,现在我们与章洋是一家团圆,他不能打扰和破坏这一切吗?爱一个人,就要让他/她幸福,即便是自己受苦,不是吗?何况,他一定很珍视他与章洋的友谊,不能做那种,那种夺朋友“妻”的人。不是吗。所以,我虽然为陆致成的话感到难过,但一想到这些可能性,还是聊有安慰。
PS:是的,很遗憾,这一次你完全猜错了。他没有如我期望的那样告诉我,一切都有他。他没有告诉我,他会来照顾我们母子一生一世。你看,你也不是回回都猜得对,你毕竟远在温哥华,远在蓝天白云的那一端。
你的朋友,许亦真”
有一束晨光,反射在我的脸上,将我叫醒。七月的天气,虽然热,每年习惯之后,也就不再觉得。这个夏天还算是好的,偶尔还有雨天,可以稍微透一口气。我睁开眼,看着窗外对面居民楼玻璃上的那束朝阳。
我举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新消息。昨夜与章洋挂断电话,到现在也才四五个小时。我提出今天见面聊聊,他在电话里最终没做回应。其实,我也不想见他。他说姐姐没有联系过他,我相信。说得功利一点,我也就没什么动力与他见面了。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冲击肯定是很大的。自己深爱的女人,因为诸多复杂的因素与自己分了手,却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生下了与自己的孩子,然后再离家出走,多年来杳无音讯。秦月的行为,对一个爱她的男人来说,应该是一种很厉害的打击。
可是,我能劝慰章洋什么呢?我能把秦月变出来吗?我不能。谁又来劝慰我呢?谁能帮我给我姐姐传递个消息,让她肯回来见我们,而且还答应,会好好地爱许航?谁也不能。
伤心人对伤心人,见面也是徒劳无益的,不如不见。
但是,如果章洋电话找我,我也会与他见面聊聊的。毕竟,他还是比我要更可怜一点。如果是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消解这样的冲击。
妈妈你看,你憎恨的人,终于得到了他的伤心。那现在你的伤心,能稍微少一点了吗?
秦月,你又怎能忍心如此?我知道,我心里的这些话,你也读不到,现时现日,恐怕你也不关心。但是你的心,真的就这么的狠么?真的就是为了,生来与我们这些人认识,之后再与我们统统都分离?一个也不再关心,不再牵挂?
我不愿意恨你,骂你。我想,或许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孩子。当年你与父亲已经决裂,妈妈又不停埋怨你,我又懦弱只知道哭,我们都只会让你悲伤、内疚。孩子,你又让妈妈送给章家抚养。所以你心中已是无所挂碍,对吗?你害怕失去你现在的家庭,你新爱的人,所以你打算再等等,再等几年,等你的心伤完全平复了,等大家都事过境迁了,再来联系我们,对不对?
已经快六年了,你会不会是想等上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十年应该够了吧,秦月?
好,我再等你十年。如果十年之后,你还不回来找我们,我就带着许航到墨尔本去,大街小巷张贴你的照片,报纸电台,到处都贴满找你的消息。到时候,许航也已经长大了,我也不怕他知道。
我心里一动,为什么要再等上十年呢?如果能瞒着许航的话。以前我完全没有头绪,也没有秦月同学好友的联系方式,所以无从谈起寻找秦月的下落。现在有了章洋,不是就可以问他,我姐其他同学好友的联系方式了吗?我就不相信,秦月能做一个完全的世外高人,一个从前认识的人也不联系。我绝不相信。
我长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吐了出来。
不过,就像章洋说的,我还不能太性急。我还是等章洋那边心绪先平复下来,然后再慢慢问他。而且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好象我在利用他一样。
我来到了电脑前。163信箱里,过了一夜,凌云已经回了信。
“亦真学妹,
你对你自己的魅力,稍微有点自信心好不好?你看我,日夜不眠地等候你的来信,任何时候都给你秒回,这世上还有哪个其他的臭男人能做到这样?当然,我承认我自己也是臭的,尤其是今天下午从球场上刚下来的时候。坦白说,对你这部八点档肥皂剧,我看得是津津有味,十分入戏。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的前女友,会不会也在地球的那一端,替我生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可爱的孩子,然后现在又在一些臭男人之间苦苦地徘徊?唉,许亦真,你要让我今夜难眠了,你实在是害人不浅。
虽然我用一整段话不遗余力地赞美了你崇高的魅力,我还是要残忍地指出,你的魅力也平平。你并非是水,也不是空气。如果鱼儿离开了水,人到了真空,那就不是担心夺不夺朋友妻的问题了,那是会死人的。那是不管做不做奸险小人,也要拼死来试一试自己有没有机会的。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啊呀呀,我的这句话,太暴露了臭男人的自私自利。或者说,这是我们人类的天性与弱点?
我有罪,我承认。(你就没有罪吗?)
PS:我陪着你,一路忍受你的忍受一切、原谅一切、一切以最弱者的利益出发、一切心理活动都这么丰富多彩的日子,已经很多年啦朋友。但是我发现,不来毒舌一下,你恐怕难以清醒。美人如花隔云端,莫要自叹非美人。人生在世不得意,还须一程接一程。MoveonPLEASE.
你的朋友,凌云”
Moveonplease。我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如果鱼儿离开了水,她会张大了嘴,一张一合,费力地呼吸。她的泪,会不停地留下来,形成一个小小的湖泊,弯在她的周围。但眼泪又能怎样呢?再多也不能多到让鱼儿在其中自由自在地游泳,不是吗。
就像凌云说得那样,还须一程接一程。风雨兼程。
那个早晨,很安静。我去厨房,煮了一锅麦片粥,和一些小菜。吃了早饭,我回到房间,在电脑上做了点工作。许航与我妈妈也起来了,能听见许航在门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我推门出去,他们一起回头,看着我笑。小人儿高兴地问我,
“妈妈,今天章洋爸爸还会来找我玩吗?我还可以再见到章爷爷和奶奶吗?”
我呆了一下。小小的他,应该还不明白,这样一个普通的周末,对他的人生意味着什么。爸爸,章叔叔,章洋爸爸,这些称呼的变化,不过是他小嘴一张,大人让喊什么,他便甜甜笑着喊什么。我注视着他眼中的欣喜和光芒,我能体会他对我全然的信赖。我能感觉,只要我在他身旁,他并不特别在意他对章洋称呼上的这些变化。当然,我知道他是极度兴奋的。终于有人来做他的爸爸,他终于也拥有了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爸爸”。这种感觉对许航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就好象,终于拥有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个飞行器一般?
小人儿催促着我给章洋打电话。我妈妈从沙发上站起来,默默走开了。
我想了想,给章洋发了一条短信,问他白天有什么安排吗,许航想再见到他和他父母,可不可以。章洋没有回应。过了半小时,看着许航眼巴巴的样子,我给章洋的手机直接拨了过去。
你拨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我放下了电话。
许航兴奋地说,“爸爸让我们去,对吧?”我摇摇头,牵着他的小手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我允许他看会儿ipad,告诉他下午我们去公园玩。他答应了。
我妈妈面色沉静地从我们身边走过。我有些黯然。我想告诉她,章洋已经知道所有的事,也很难过姐姐的事,但是我没有。再找其他的机会吧。毕竟对妈妈来说,章洋那是理应承受的打击。即便他再难过,也是他应该做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叮咚叮咚,手机在桌上响了起来。我快步走过去,应该是章洋打回来了。
我停住了手。是陆致成打来的,我心中一动。我拿起电话,走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
“喂,陆总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的声音还是和平时一样低沉。“许亦真,章洋在你那儿吧?伯父和阿姨让我问问。”
“啊?没有啊,我刚才也给他打电话发消息,他都没回。电话接通了,但他没接。他早上出门前没跟你们说,他要去哪儿吗?”我有些不安。
“昨晚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陆致成听起来有些犹豫。
“没有啊,吃完晚饭我们就各自回家了啊。是的,后来我确实和他打电话到很晚。”我忽然很想跟电话那头的这个人解释一下。“我与章洋,我们以前其实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所以我们昨晚,一起回忆了很多往事。大概是凌晨一点多我跟他挂的电话。他当时不是在你家里么?他说他在楼顶天台上与我打电话,电话挂了之后我就不知道了啊。”
陆致成沉默着,没说话。
我有些着急起来,脱口而出,“章洋不会出什么事吧?”
能出什么事呢?他应该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他是不是也开始想,怎么去寻找秦月的下落?
“他一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陆致成仿佛能听到我的心声一般,有些冷然地反问。
“我不知道啊。”我还是觉得忐忑,“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朋友,对章洋来说,好象还挺重要的。那些往事,说起来其实也有些不太愉快。我不知道章洋是不是,心情不太好,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鼓起勇气,准备开口告诉陆致成。如果他先答应我。
许航推门跑过来,一下子环住了我的腰,大声喊道,
“哈哈妈妈,我抓到你偷偷躲在这里和爸爸打电话,不让我听到。”
他的声音很大,我顿时尴尬起来,安抚了他一下,求他不要说话。小人儿仍然说个不停,跳着去够我手里的电话,说他也要和爸爸讲话。我举高了手机没给他。
陆致成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来,我将手机举到耳边倾听。
“许航的爷爷奶奶很想见他。我能开车来接你们到我家吗?我再给章洋打电话试试,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陆致成的声音里,似乎略有些恼火。
我不敢惹他更不高兴,立即说好。然后我们约了见面的时间。
我低头告诉许航,今天他可以再见到他爷爷奶奶和爸爸,但他要听话。年轻人做出了欢呼雀跃状。我朝他嘘了一声,他朝门外看了看,噔噔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听到他甜甜地叫家婆,问我妈妈,去不去章洋爸爸家,和他一起玩水枪、打水仗,还有机器人,那里的玩具可多啦。我妈妈微笑着对他说,家婆不去,航航自己去玩,玩得开心。小人儿继续试图说服他的外婆同行,我妈妈轻声慢语,与他说着话。
我看着落地镜前的自己。只有在和陆致成通话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我自己的心,跳得有多激烈。我知道,凌云说的话都是对的。如果鱼儿离开了水,人离开了空气,不能活。而我对陆致成来说,既不是水,也不是空气。
但是为什么,我的心还是这样的不甘,我的手,还是要这样不听使唤,伸向那条我最喜欢的绿色长裙?
我给镜中的人儿,上了淡妆,涂了口红。我将短发用啫喱梳起来,贴在脑后,象长发盘了发髻。我用我所有的瓶瓶罐罐,竭尽全力,试图将自己的脸包装成一个可能悦目的样子。
镜中的女人神情肃穆,象是一个即将奔赴战场的战士。
是的,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要这样默默无闻地放弃,不竭力挣扎一番,就黯然离场?我的心里,浮起了叶蓉蓉那张如清水出芙蓉般的脸。我不得不承认,镜中的这个女人,无论再如何涂脂抹粉,都难以企及那种天然的美。但是,我还是不甘心。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只是这年华匆匆逝如水,让人伤。
我牵着许航,等在我家楼下的街边。和风温暖地吹过,扶起我的裙角。
等了好一会儿,一辆黑车缓缓开过来,是陆致成的车。我突然觉得紧张,全身都不自在。涂在脸上的东西,象一个面具裹紧了我的脸,让我的呼吸不顺畅了起来。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致成摇下了车窗,他的神情有些冷淡,他朝我点点头。我不自然地朝他点头笑笑,打开了车后座。许航爬进了车后座,将安全带系好。他顽皮地睡了下来,说黑叔叔的车子,坐垫比妈妈的车子舒服多了,他要睡一觉。
我一横心,关上车后座的门,一把将副驾驶的门拽开,一下子坐了进去。
哎呀糟糕,裙角太长,卡进了车门处,我弯腰拉了拉,门回弹过来,卡紧了。我觉得脸上热起来,匆匆说了一声对不起,试图走出门外去。
陆致成说了一句,别动。他推门走了出去。
我停在那里,听见车门响过,看陆致成转过车身,走到我的身边。他手搭在车门上,低头看着我。我觉得一阵脸红心跳,又用手去顺耳后的头发。他弯腰将我的裙摆从车门处轻轻扯了出来,放进车里,替我将车门关上。
等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平稳地朝前开去,我还是紧张,心跳剧烈。我深深呼吸了几次。我们很沉默,只有许航在后座转来转去,开心地说着话,一会儿摸摸这里,一会儿看看那里。
我想打破沉默,于是问身边这个一直不说话的人,“你找到章洋了吗?”
他终于开口,回复了一句,“女为悦己者容。是吗?”
我一紧张,几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等听懂了,对我的心跳又实在是毫无帮助。
我有些羞涩,喃喃地说,“当然。若不为此,谁肯早起?”
他的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方向盘,又加了一句,“可惜有些浪费。”
我的心猛然一空。他这是觉得,我打扮得难看?浪费了时间?浪费了那些瓶瓶罐罐?
“我还没联系上章洋。他也没回我的消息或电话。”
我没注意陆致成在说什么。我木木的,满脑子回旋着他的那句话。
有些浪费。可惜有些浪费。
我恨自己不争气,这样短短六个字,都可以让我快要哭出来。我真后悔,非要坐到他身边来。我很想开口让他把车停下,我可以换到车后座去,和许航呆在一起。我真希望我自己可以在座位上,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我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