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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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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针锋对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大雨仍旧持续着,沐浴在烟雨中的沐霜园安然娴静,褪去了平日深沉的外衣,显得格外清新、自然、蕙质兰心;院子里郁郁葱葱的花草树木,被雨水冲洗过后越发地精神抖擞,就连空气中也氤氲着一股好闻的草木清香,沁人心脾。

    雨帘自翻飞的屋檐缓缓垂下,迷蒙了远处的景象,轩窗下,裴夙雪一脸无精打采地趴伏在桌案上,即使是窗外如此怡人的雨景,也难以勾起她半点兴致。

    在她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蘸满了浓墨的紫毫笔,在面前铺着的宣纸上勾出一道道歪歪扭扭、认不出是什么的“字”来;在她的左手边,已经摆了厚厚的一叠,每一张都爬满了类似的虫子一样的文字。

    这些都是她几天来的杰作,只因为数天前无意中说漏了自己不认识字,便被傅昊堂逼着每天学写字。最过分的是,他居然说今日抄不完这本《三字经》,就罚她不准吃饭!

    可怜她清晨起床的时候闹肚子,早膳只喝了一点点稀粥,早知道就多吃一点,也不至于才刚过申时就已经饿得头晕眼花,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男人真的是很、可、恶!

    裴夙雪在心里暗咒着,随手在纸上乱画一通,她就是想不明白这横七竖八的字有什么好学的,又不能拿来当饭吃!一定是那小气的臭男人,不满意她那天让他等了这么久,所以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整她,早知道就让他等死算了!

    那天她从大杂院里回去后,发现他居然还坐在面摊上等着她,当时她感动得一塌糊涂,以为是自己错怪了他,他其实是个好人;可是直到今天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一个心胸狭窄、挟私报复的伪君子!

    想到这里,她忿忿地看了一眼屏风外端坐的身影。由于这几日下雨,他不用亲自去铺子视察,每日辰时与各位掌柜谈完事情便回到这遗墨斋,也不跟她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外面,与她隔着一方薄屏看书。

    如果目光似利剑般能杀人,相信他早已经没命坐在这里监视她了,可惜无论裴夙雪怎么用力地瞪,外面那个人影都好端端地坐在那里。她只好怏怏地收回目光,看到还剩下一大半的三字经,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就在她水深火热的时候,窗子下面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然后探出一颗脑袋,朝她招手,“阿学。”

    为了不暴露女儿身份,裴夙雪决心隐瞒自己的真实名姓,所以当傅府的人问起时,她便随口起了个与“雪”字谐音的名字。

    她惊奇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人,“铃儿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给你送这个。”铃儿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里面包着几块不完整的糕点,“晌午用膳的时候没有见到你,问渲儿才知道你被少爷罚抄书,所以我刚才去灶房给梁总管端参汤的时候,偷偷拿了几块糕点给你,先垫垫肚子吧。”

    望着因为在怀里揣着而被压得有些变形的糕点,裴夙雪鼻子上泛起一阵酸,“你……专门为我送吃的来?”

    “嗯。”铃儿点点头,捻起一块糕点塞进她嘴巴里,“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真好吃!”裴夙雪连连点头,感激地握住她的手,“铃儿姐姐,你对我真好!”

    铃儿触电般抽出自己的手,俏脸上浮起一抹红晕,“你知道就好!既然好吃,那你拿进去慢慢吃吧,我不能在这里多呆,要不然等一下总管找不到我,又要骂人了!”说完便匆匆忙忙地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裴夙雪才从窗边离开,却不料撞上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而嘴巴里没来得及咽下的糕点,也因为震惊一下子滑进了嗓子眼儿里。

    “咳咳……”

    她拼命地咳嗽,企图将卡在喉咙里的糕点咳出来,可是咳得她肺都疼了仍然无济于事,只好胡乱抓起桌子上的茶一饮而尽,这才缓过来一口气。

    “喂,你做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恶劣?”好容易能开口说话,裴夙雪瞪着眼前的男人,他竟然看着她差点噎死还能无动于衷,真是她见过最恶毒的男人了!“就算我只是你的跟班,就算那天我让你在街上等了很久,就算我只是贱命一条,你犯得着眼睁睁看着我死都不管吗?”

    “骂人骂得这么中气十足,哪一点像是会死的人?”傅昊堂看着她咳得泛起绯红的小脸儿,神色始终不曾变过,“而且我也不觉得,你会让自己被一块小小的糕点噎死。”

    “你……”裴夙雪一时无言以对,气急地将手中的空杯掷向他。

    傅昊堂侧过头轻松避开,撩开衣袍在一边坐下来,“我说错了吗?你进府才没两天,就有小丫头敢枉顾我的命令给你送吃的,这本事可不小,又岂会轻易被噎死呢?”

    “你没人性,并不代表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裴夙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勾唇笑道:“怎么,你嫉妒我啊?”

    “嫉妒你?”傅昊堂扬起眉头,像是听到了什么闻所未闻的事,“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你嫉妒我长得比你讨人喜欢喽!”裴夙雪说着跃坐上书桌,得意地望着他,“你这个人长相讨厌又冷酷无情,就算真的有小姑娘不开眼看上你,恐怕也先羞愤得自杀了!”

    她故意把话说得非常难听,目的就是要惹他生气,因为她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钰姨不答应她白拿银子不做事,那不如干脆让他主动赶她走,这样她就不用再呆在这里受折磨了。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傅昊堂半点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册书丢在她面前,“既然你那么有精神,那就再加上这本千字文,抄不完今晚不准睡觉!”

    “你……”裴夙雪咬紧下唇,小脸儿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但她识趣地没有再出言不逊,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反抗,到头来倒霉的只会是自己,所以她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埋下头去。

    她肯乖乖就范出乎了傅昊堂的意料,望着她有气不发的隐忍模样,他的黑眸中很快地闪过一丝无奈,摇摇头走了出去。

    清晨。

    阳光不期然而至,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洒下一室明媚;地上四处散落着写满字的纸张,不远处的书桌上同样铺满了草纸,凌乱不堪的纸堆下面,是一张熟睡的小脸儿。

    “唔……”睡梦中的裴夙雪难耐地嘤咛一声,抬起手挡住晃眼的光晕,“讨厌,走开啦,不要打扰人家睡觉……”

    从窗子缝里钻进来的阳光,却偏偏像极了调皮不听话的猫儿,不厌其烦地用爪子骚弄着她,企图将她自美梦中唤醒。

    裴夙雪终是不堪其扰,百般不情愿地睁开双眸,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而她不知何时竟然抄着抄着睡着了!

    她懒洋洋地伸了伸手臂,睡意仍浓的美眸瞄了一眼窗外,记得昨天夜里还下着倾盆的大雨,一觉醒来却是天朗气清、阳光明媚,这老天爷的脾气也当真是奇怪得很!

    不过,这样的天气似乎更适合睡觉!

    想到这里,她重新伏下身子,打算再小睡一下,目光却不经意触及堆积如小山一般的字稿,理智重新回到脑子里,睡意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惨了、惨了!”

    裴夙雪一边捡起散乱在地的草纸,一边连声叫惨。天知道她怎么会抄着抄着就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如今只抄了一半还不到,等下那个人来了发现她没有抄完,指不定又要想出什么花样来惩罚她了呢!

    垂眸看着因为写太久字而有些微肿的手指,她既心疼又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拿起面前的紫毫,走笔如飞地抄写起来,希望能赶在傅昊堂进来之前抄完,好免去循环不尽的责罚。

    可是直到过了平常的时辰很久,依然没有看到傅昊堂的身影,她满腹狐疑地走出屏风,看见了前来打扫的丫鬟,“锦儿姐姐,他还没有谈完事吗?”

    “他?”锦儿被她问得愣了一愣,半晌才明白她所指,“你是问少爷吧?”

    “嗯。”

    “少爷病了。”看看四下无人,锦儿才悄声将实情告知与她,“咱们少爷一向身体很好,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夜里突发了急症,折腾了整整一夜……怎么,你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裴夙雪摇摇头。

    她昨天实在抄得太累,所以一觉睡过去就什么事也不知道了,竟然连一丁点动静也没有听到,真是遗憾,白白错过了他生病这么令人振奋的事情!

    生病?

    脑海中蓦地灵光一闪,她猛然想起了昨天偷偷在他茶里面加的料,怪不得像他那种几天不吃饭不睡觉也安然无事的人,也会有病得起不了床的一天!

    她相信,昨天夜里他一定过得很精彩!

    思及此,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大好,低下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举步出门,“那锦儿姐姐你忙,我去慰问慰问少爷。”

    傅昊堂的“阅风居”离得并不远,只需穿过一条长长的花廊便可到达,半路正好遇到送药的丫鬟,裴夙雪便截住她,借送药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进了门。

    一进门,她就看到傅昊堂只穿着中衣倚在床头,肩上随意地披了一件长衫,右手执书卷,正聚精会神地看书。

    听到动静,傅昊堂从书卷上抬起头,“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裴夙雪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药碗搁在桌上,“我听说你病了,就来看看你,不好吗?”

    傅昊堂冷哼一声,目光重新回到书上,“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的吧?”

    “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你死了对我又没有什么好处!”虽然嘴上这么说,裴夙雪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她巴不得他赶快死,这样她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折磨了。

    “没有好处?”傅昊堂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幸灾乐祸,“是好处大了去了吧?我死了,你就自由了,而且,欠我的银子也不用还了。”

    “你要非这么想的话,我也没办法。”裴夙雪无所谓地耸耸肩,她原本就没指望他会相信,“不过,你少提到一次钱会死吗?你们家的银子都能把你活埋几十次了,还成天惦记着那么点儿银子,小气鬼!”

    “我有再多的银子,那也是我辛苦所得,而不是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傅昊堂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不曾离开书卷,“不像有些人,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整天只想着不劳而获。”

    听出他是在说自己,裴夙雪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不语。

    少了针锋相对的争论,充斥在空气中的火药味也渐渐弥散开来,屋子里再次恢复了原先的寂静,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便只剩下偶尔响起的翻书声。

    傅昊堂又翻了一页书,淡淡地开口:“该看的你都已经看到了,还不走吗?”

    主人下了逐客令,裴夙雪霍地站起身,临走之前却没忘提醒他:“药在桌子上记得喝,省得到时候你真死了要说是我咒的!”

    “只怕喝完会死得更快吧?”傅昊堂意有所指。

    “你……”好心被当成是驴肝肺,裴夙雪气得直跺脚,可转念便意识到了什么,“你知道昨天的茶有问题?”

    傅昊堂嘴角扯开一抹冷笑,就这点不上道的小把戏还想瞒过他?怎么说他也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四年,怎么会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

    “那你……”

    “我根本没喝。”傅昊堂打断她的话,黑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可知道,单凭昨天那壶被你下了药的茶,我就可以将你送官查办?”

    裴夙雪闻言心下一惊,她其实并不是当真想害他,只是不满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才会往他的茶里放巴豆粉,想小小地整他一整,没想到竟然被他识穿,若他真的要报官,恐怕她就是浑身都长嘴也说不清楚!

    虽然他的话让她变得心虚不已,可嘴上却是半点也不肯讨饶,“你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病重吗?就是因为你太喜欢斤斤计较,太喜欢钻进钱眼儿里面,所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要从你身上拿走些什么,这就是报应!”

    她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傅昊堂怔然地望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又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八字不合,最喜欢处处与他顶嘴作对,明明奈何不了他,却偏像个犟驴不肯轻易服输,就像这一次。

    他的愣神只有一瞬,低下头正打算继续看书,门却又被人推开了,“怎么,又想起什么恶毒的话还没有说吗?”

    “少爷,是我。”

    回答他的是一道低沉嘶哑的声音,傅昊堂抬起头,却是多日不见的得力助手鲁谦,“你怎么过来了?有事?”

    “一件少爷很想知道的事。”鲁谦一张严肃的脸上是难得的兴奋,“属下查到了白玉麒麟的下落!”

    “白玉麒麟?”傅昊堂微微吃了一惊,那不正是阁主要他找的传说中的三件宝物之一样吗?“快说,在哪里?”

    “城北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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