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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萧正阳一席话,余老太君面色才稍有缓和。
萧承光也松开了萧宝燕,踱步上前去,躬身又做礼:“让母亲受累了。”
余老太君瞥他:“你只管忙外面的事去,家里一切,都与你是不相干的,你的好姨娘,好姑娘,做出这等没脸的事情来——孩子自然都是好孩子,坏便只坏在黄氏身上。”
老太太语气淡淡的,也不叫他坐,就晾着他:“元哥儿说,黄氏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没了娘的可怜虫,咱们母子,可怜他罢了,留他在国公府中吃上一口的饭,你怎么说?”
秦氏呆若木鸡,萧宝燕也目瞪口呆的,萧正阳在秦氏怀里扭了扭身子,一个字没说出口,秦氏吓的连忙捂了他的嘴。
萧宝燕下意识去看裴净元,然则他面不改色,也不是,他眼底还有些窃喜。
果然切开了连骨头都是黑的。
祖母为他生气一场——
她不高兴起来:“祖母,我昨夜就在的,黄姨娘话也没说的这样重。”
余老太君冷哼一声,却只等着萧承光的后话。
萧承光面色难看,转头去看秦氏:“既是内宅的事情,少不得你料理干净的,潋滟阁的月例银子罚上一罚,叫她抄几卷书,也学着安静些,从来都是死者为大,她嘴里不干不净的,叫她日日去佛堂跪诵两个时辰的经文,只当赎罪吧。”
若是依着老太君,便立时寻了人牙子来,将黄氏发卖了也是能够的,只是难免又给裴净元招惹麻烦。
他如今新科登榜,不知多少眼睛盯着,殿试时好好的一个探花郎,不就叫崔家老不死的三言两语给说没了。
为着他是萧家的表少爷,更为他年少有为。
内宅的事,能不扯上他,尽量还是别扯他进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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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荣寿馆出来的时候,余老太君是留了萧承光和秦氏说话的,萧宝燕便说要送萧正阳回许姨娘那儿去,但小团子极有眼色,连忙推说不用,自己一溜烟跑开了。
萧宝燕欸的一声卡在唇边,没能拦下他。
裴净元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看:“你不希望外祖母责黄氏?”
“没有。”她瓮声,脚下快了些,根本不想理他。
裴净元腿长,她便是走得快,他也轻轻松松能跟上:“黄氏嘴里不干不净,冲撞我,连你一并攀扯进来,燕燕,姑娘家的名声顶要紧,她满口的污言秽语,你倒在外祖母面前替她说话?”
若不是为裴净元之事,她巴不得祖母今日就撵了黄氏出府,或发卖,或把人送还黄家去,也省的黄氏来日要坏事,做了崔氏的手中剑!
但今次,不行。
她站定住,冷笑出声来:“表哥是读圣贤书,将来要为官做宰的人,我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只是个养在深闺的女孩儿,我只知道,祖母今次很是生气,我已经有好多年没见过祖母这样发脾气的。”
她又退两步,好整以暇打量他:“祖母也是表哥的外祖母,她上了年纪,很该颐养,为我母亲面软心慈,她素日不知操劳了多少,莫说是我,便是我母亲,也是时常羞愧的。
表哥明知祖母心疼你,心中更怜你那过了身的母亲,却以此说嘴,就为了让祖母重责黄姨娘?”
裴净元脚下一顿,眉目间的炙热霎时间清冷下去:“你这么想?”
萧宝燕拧眉。
这是她怎么想吗?他不就是这样做的!
她不置可否,抿唇不语。
裴净元哂了一回,两只背在身后的手交叠着,握着,又紧了紧:“这世上的糊涂人太多,我原以为,燕燕你是个聪慧的。”
这话好生讽刺。
可他说完就走,留下萧宝燕一个人风中凌乱。
她凌乱的须臾,立时回了神,三五步追上去:“你站住!”
她腿比他短了一大截,要追上他,实在不易。
萧宝燕这才想起来——从前也是这样的。
裴净元那时候有很多的耐心,对她,似乎他这一辈子的耐心,都用在了等她这件事上。
他喜欢走在前面,就像是……像是个引路者,领着她前行,却从不会走的太快太急而将她丢下。
萧宝燕呵斥完了,他果然身形一顿站住了,她自己又摇头,把那些回忆从脑海中赶走。
裴净元面上肃然一片,早没了昨日见她时的和善。
她见了,不由眯了眼:“我便是个糊涂的,却也希望你记住了,这是萧家,是我的家!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
“伤害?”
裴净元啧声,欺身向她靠拢过去:“祸从口出,这话听过没?”
他突然靠近,弄得萧宝燕一时面红耳赤,忙闪身躲了。
而她也的确是个聪慧的。
他此话一出口,她小脑袋一转,幡然醒悟:“你……”
错怪了他。
“你说得不错,这里是你的家,是萧家,并不是我的家。祖母和舅舅疼惜我,我心里明白,是以这府上有些人,有些舌头,该料理的,还是要料理干净,我既知道了,总要提醒祖母一二,不然将来等着将来,她惹下大祸来吗?”
裴净元站直了,也退了几步,离她远了些:“我母亲出身尊贵,是国公府上的……表姑娘。”
他说表姑娘时,明显顿了下。
萧宝燕抬了眼皮去看他,心头却坠坠的难受。
明明就是国公府正经八百的嫡姑娘。
裴净元的顿滞也只须臾而已:“黄氏为妾,便是萧家的奴婢,口出狂言,凭她也配提起我母亲吗?”
自然是不配的。
她那已过身的姑母,何等尊贵。
祖父祖母一辈子,拢共就得了父亲与姑母一儿一女,等到出嫁,若不为着先帝重文轻武,姑母便该是太子正妃,等到今上御极,她既是天子心尖儿上的人,更是梁宫中唯一的贵妃。
黄氏算个什么东西,当然不配。
萧宝燕心头颤颤的:“那你也不该……”
可是不该什么呢?
明明就是她先错怪了人的。
是先入为主,觉得裴净元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是值得利用的,应该利用的,冷血又无情。
她……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