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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嫔宫

    玲儿一天天长大,也越来越顽皮,小院被她闹的乌烟瘴气。不知是被她闹得呆不下去了,还是我实在呆得太久了。我好像变得有点不安于室了!是的,我渴望出去,渴望天高任鸟飞的逍遥。可我能去哪呢?

    终于,当我第N次望着女园山坳里的小湖发呆时,雪仪、紫月引我到了母亲房区域内的,一个大湖附近。

    这个湖非常大,与女园里那个相比,那边的也就是个泉眼,这个才真正是湖。这里常有些带着孩子的女人来此地戏水。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这里。不仅是因为有这个湖,周边的景物也与女园截然不同,都是茂盛的森林。比起丛生的竹子,这里显得壮观,且又有几分神秘感。气候也比女园要温和些,似乎是海拔较低的原故。

    玲儿也很喜欢来这里,因为总能交到一些小朋友。可惜因为身份的特殊,都交不长。

    坐在湖边晒太阳时,看着我的“小不点”,抖着一双稚嫩的小翅膀,像只大头苍蝇似的,在雪仪、紫月头顶上滑稽的乱窜,总忍不住想笑,可看多了却也见怪不怪了。偶尔耐不住“寂寞”,我会飞过去抓住那只“大头苍蝇”,带着她一起飞上一段,或者带她一起潜水,在水中“飞”一会儿。雪仪、紫月总会适时地跟上来。他们似乎把这当作锻炼,甚至是当作学业的一部分呢!

    就在我像只飞鱼似的,在湖面上、下跃进、跃出的时候,无意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一时好奇,停在半空中看了下儿。果然是那个小猫女。她一个人,神情木讷的在林子里走着,而且,似乎是有意地往没人的地方走。

    “那孩子怎么了?她好像挺伤心的。”我指着远处的小猫女,向雪仪、紫月寻问。

    两个孩子犹豫着对望了一眼,最终都没有回答我,只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几年的相处,我对这两个小鬼也算了解了。我知道,他们这个样子,肯定是知道我要的答案,但却不知如何说起。如果是他们不能说的秘密,他们会取巧告诉我自己获得答案的途径,而此刻这样的反应,应该正是外界流言四起的时候,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因此,我又开始留意外界的声音,留意那个小猫女。

    花了几天时间,我渐渐清楚了小猫女的事。可怜的孩子,她已经永远失去了作母亲的权力!

    玩火者****!那些年长的女人们说的话应验了。小猫女的主人已经下令,当他终老归天之时,要让小猫女殉葬。那可怜的小猫儿,已经没有了未来可言。她现在可谓是生不如死,多活一天,也只是多忍受一天,主人的凌虐而已。

    没有人同情她,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纯属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在现实的麻痹下,无力去评判这不公的世道,唯有逆来顺受的“宠物”们,忘记了无用的同情,他们只知取笑猫女的愚蠢,混然不觉自己处境的悲哀!

    看着这样一群“宠物”,我忽然感到一阵阵的冷意,自心底汩出。

    我不想取笑那小猫儿,她确实可怜,但她也有不值得同情的一面。

    在圣族面前,我们这些异类,根本没有所谓人权可言,杀剐存留全凭主人喜好。可以说,圣族对“宠物们”唯一的尊重,就是允许他们自主地选择主人,在这种情况下,错误的选择主人,是非常愚蠢的。那是比死更让人痛苦的,可怕的灾难!

    小猫女,显然是滥用了她仅有的权力!自此之后,笑容,再也没有在她那姣好的面容上绽放过。

    在关注小猫女的同时,我渐渐产生了一个疑问——小猫女为什么会住进母亲房呢?!她并没有生育子女,以后也不可能生育。如果说她都能住进母亲园,为什么我还要一直住在女园的处所中?

    移居母亲房的主要条件究竟是什么?名份?子女?名份的高低,还是子女的血统?无论以哪一样为标准,都没道理让我留在女园,而小猫女却能进入母亲房。另外,女园根本是那些“无主宠物”,或者说是“未婚女性”的聚居所,而我,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该再留在那里啊!

    为什么?炫甚至提也没提过,要我移居母亲房的事。

    心中的疑虑,令我不由得联想起炫的行为。照理,以他对玲儿的疼爱程度,应该恨不得日夜守在身旁才是,可自从玲儿出生后,他却反而很少来了,这不是很奇怪吗?

    他在回避!我突然想到,每次我谈到母亲房中的见闻时,炫总是很巧妙地,将我的思路引向别处。他好像尤其不愿我将玲儿带入母亲房!

    世子!世子的母亲!!我突然想起了当年,那些针对我的流言蜚语,想起流言中提到过的——早夭的世子。

    我真是太傻了。炫,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呢!堂堂天帝,神后早殇,后位空悬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整个后宫都空无一人。

    可是,他又何须回避呢?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让炫如此在乎。在乎到不敢让她知道,他已经另有了新欢!

    随着心绪的繁动,思感仿如潮水般呼啦啦地涌出,溢灌四面八方。一瞬间,整座娃娃谷,乃至谷中的一草一木都尽皆展现在我眼中,随即,身形也飞惊而出。

    我在林中飞掠着,展翅跃上半空,四下寻索。雪仪、紫月警觉地跟了过来,但他们还太小,完全赶不上我的速度,转眼便被我抛下。

    我在母亲房区域上空绕了几圈,最终向着一幢仿佛宫殿般,堪称堂皇的别墅飞去。

    当我降落在那别墅门前的草地上时,我感觉到,别墅的主人,也已经发觉了我的到来。我能听到她正走向大门的脚步声,能感觉到她对我,那含着轻蔑成分的敌意。

    就是她!这女人,就如我透过窗棂看到的一样,她也穿着左肩上绣有紫色杜鹃花的金色长裙。

    当那朦胧的“面纱”掀起,当我看清来人,我的心,刹时凉了一大节。她脸上,那阴冷、邪妄的神情,如果撇开她对我的敌意不谈,那表情简直……就是炫的表情!

    炫不该给我姻缘签,他该给这女人才对。不用问我也能猜到,这女人,炫的一言一行,甚至只是一颦一笑的微末举动,都逃不这女人的眼睛。她对炫的了解,就如同了解她自己。

    我才刚到,并没有去惊扰她,她却立即现身相见,可见她早就在注意我了,而且,她那轻蔑的表情,也摆明了告诉我,她丝毫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只“艳丽的母豹子”,加斯奈尔行星的贵族,连现任皇族——狼族,都礼让三分的先王朝后裔。从血统上看,她并不比我差。那妖娆、炙艳的外貌下,竟有着无比冷冽、森寒的阴沉气息。冰与火的气息混在一起,竟也可以这么的相得益彰!

    真是只名副其实的豹,隐藏身形、伺机而动,总观她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危险!然,如果抛开敌意,不难想见,她如猫儿般蜷在炫脚边撒娇、邀宠时,又会是多么的楚楚可怜。

    在我与那豹族女人对持时,雪仪、紫月赶了过来。他们一落地,母豹子边的仆从们,便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气。很显然,他们不能插手我与那母豹子之间的事,但对雪仪、紫月,他们是毫无顾忌的,甚至乐于借之对我示威。

    我张开双臂将两个孩子挡在了身后。不能给对方出手的机会,且不说寡不敌众,实力上也相差太多。那傲慢的母豹子身边,即使只是端茶倒水的婢子,身上都有着神将的标记。雪仪、紫月根本不是对手。

    如果说,她是因为生了世子而得到的这般荣耀,那么,在世子已经故去多年的今日,她仍能保有如此众星捧月般的地位,可见炫依然是很在乎她的。

    在我将雪仪、紫月拦下时,对方也挥退了一众仆从,排众而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来到眉头深锁的我面前,举止高傲而优雅的,抬手掬起了我一绺发丝——

    “贵族?”在我的发丝缓缓自她指间滑落的当儿,她审视的目光“扫射”着我的面容,带有侮辱性质的轻蔑笑容,在她脸上漾开,“果然很漂亮,连我看了都心痒……”边说着,她用手指,以一种很不礼貌的姿态,勾起了我的下颚。雪仪、紫月为我不平,险些就要突起发难,被我制止。

    母豹子满不在乎地扫了两个孩子一眼,轻蔑地一声冷哼,续道,“到也知趣。难怪主人动心呢!”话尾,她很用力地刮了下我的下颚,随后退了几步。

    站在较高的上坡位置,这母豹子以一副睥睨的神态,用眼角的余光斜瞄着我,仿佛嘲讽般地对我喝斥道:“小丫头,我都还没去找你,你到先找上门来了!怎么,来向为姐的问安不成?”

    她那趾高气昂,明显带有羞辱意味的态度,令人很难不怒火中烧。雪仪、紫月几次想要为我争辩,被我强行压制。

    “我只是好奇……”我上前了两步,定睛看着她,才要续言,却未及开口,便被她尖得刺耳的吼声打断。

    “好奇!你好奇什么?”她忽地怒目圆睁,歇斯底里起来——“好奇你有没得到主人的专宠,还是好奇我这个前辈是否如外界传言,已经失信于主上!你是想来看我笑话吗?!!”

    她如此的跋扈,落在我眼里,到真有些可笑了,不觉间,还就真的笑了出来。

    只是淡淡的,毫无意义的一笑,没成想,这母豹子竟勃然大怒,厉声尖喝道:“放肆!竟敢当面耻笑本座。来人,给我掌嘴!”

    掌嘴!听她此言,我不禁一愣。到不是怕了她,而惊讶于她竟如此险恶。恐怕,今日我若不与她一战,是别想全身而退了。

    如是一想,不觉间愣得久了些,行动慢了半拍,只觉一道黑影已然向我飞扑过来。没来得及多想,只听耳边忽地响起一声唳喝,一双爪影,已然向我面前的人影抓来,随即便听到那母豹子,惊讶且含带怨恨的一声怒吼——“御神将!”

    她这一吼,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我有些莫名,不明白那三个字的含意,只觉得她语意所指,应该是针对紫月的。

    此时,仍然保持着应战姿势的紫月,就挡在我身前。刚刚的对战中,他已经甩掉了披在外层的女装,此刻的他,已经露出了一副实足的男孩模样。

    我有些担心,仔细地审视了紫月一番,直到确定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不是我看扁紫月。虽然他们只是打了个照面,根本算不上打斗,可紫月能够全身而退,这就已经是个奇迹了!因为,他的对手,是一个食殁,也就是凡人传说的——饕餮!即使在摩羯星,都是很稀有的强悍种族。他们是魔族中的贵族,极其骁勇,却也格外冷血。

    我刚定下神,就听那母豹子又在叫嚣——“你……你这小妖精,使了什么手段,竟让主人指派御神将侍候!”

    她指着紫月的手竟然都有些颤抖了,可见她此刻情绪十分激动。我被弄得一头雾水,不知这所谓御神将到底是个什么职位?和一般的神将有什么不同吗!

    下意识地,我将寻问的目光转向身旁的雪仪。小丫头看出我的心思,脸颊一红,微窘的解释道,“我和紫月……都是混血圣族,为神官野合所生。圣族容不下我们这样的异类,但我们终归有别于其它凡物,所以,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一般只要身体健康,智商正常,就会被视为天生的神将,直属于圣族。就是所谓的……御神将!”

    我有点明白了!像他们这样的混血儿,无论对圣族还是对于宇宙中其它部族而言,都是特别的。圣族肯定是容不下这样的成员的,但必竟是自己的骨肉,也不好当作一般的异类奴役,于是,就有了所谓“御神将”这样的,奴隶中的贵族。

    然而,奴隶中的贵族,不也还是奴隶吗!顶多是他们稍微优秀了点。值得这母豹子这么激动吗?我实在是很纳闷,小声地寻问雪仪,可没等雪仪回答,在我身前的紫月却突地大笑起来。

    “哈哈……夫人,您还不明白!御神将是不会侍奉异类部族的。我们只奉圣族为主!”说着,他收起了迎战的架势,但也没有回头看我。

    那又如何?我还是不大明白。莫说御神将,就是神官不也一样听命于炫吗?那么,他派这两个小鬼来看顾我,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没来得极诉出疑惑,就听紫月又对那母豹子续道,“玉夫人,想必您也明白主上心意,还是就此息事宁人吧!”

    那母豹子早已怒不可遏,一副欲责人而食的模样。听紫月此言,更加恼羞成怒,“呸!小孽障,你算什么东西。少拿主人来压我!”说着,她面上浮起一抹狡诈,阴狠地道,“别忘了,这里还是娃娃谷,是我的管治区域。我奉主上诏命治理娃娃谷,在这儿,我就是法律!”她以手指向我的所在,愤恨的瞪着我,“这贱人擅闯禁地,无故滋扰,我若不处置,威仪何在?!今日就算主人在此,也怪不得我。”

    话已至此,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了。那母豹子周身气息骤变,浓浓杀意排山倒海般向我袭压而来。

    她这点心思,早已昭然若揭,我真是半点也不意外。淡然一笑,将挡在我身前,再次摆出迎战架势的紫月,缓缓拉开,从容对之叙道:“别把我想得太弱,紫月。我不需要保护。”说罢,便转向那母豹子,边缓步前迎,边放出绒羽、退去长衫、展开双翼——“我不相信,在伊甸养尊处优的‘猫儿’,能胜过纯血的迦楼贵族。”说话间,双翼闪动,掬起凛凛冽风,直逼向母豹子身后的一名婢子……

    这母豹子到也仗义,眼见部下不敌,竟挺身挡下了我的冽风。我乘胜凛然笑道:“你说我善闯禁地,无故滋扰,可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这个婢子,好像经常在我院外‘巡视’。她可该是无故滋扰的贯犯了!”

    我话音未落,那母豹子竟哼哼地笑了起来!好阴险的笑容,好得意的笑声……

    糟糕!!我忽地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我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竟然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明摆着,这母豹子根本就没想讲道理!她在等,她就在等我出手的这一刻。

    面对敌人仿如针刺般向我袭来的杀气,我本能的全身紧张起来。事到如今,也唯有应战了。然,也就在那一瞬间,脑海中忽地泛起炫的声音——天籁,快走!

    对这突发的状况,我不免有些愕然,不觉间,微愣了下儿,抬手轻抚了下儿头,就在那儿,炫声音泛起的地方。

    这一愣,忽然眼前一黑,一只利爪已然探至眼前!蓦然间,我的身体竟不受控制地自己动了起来,迅速抓住了已探到面门的那只手,并将之顺势拉向一则,在敌人的反手还没来得及行动前,抬腿以膝盖撞上其小腹,接着,攥着敌人正手的那只手猛一翻腕,便是一记耳光。以对手的利爪,扇她自己的脸!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连这素来最以速度见长的豹,都来不及躲闪,一刹时,便连整个人都被打得倒飞了出去。

    “放肆!”

    怔愣中,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林间回荡,看到那母豹子正跌倒在地,大口地急促喘息着。

    愕然地,我轻抚了抚自己的唇,又低头看了看那只打退敌人的手。渐渐地,我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俨然就是……那根本就是炫惯有的架势。

    我正木讷、怔愣中,那母豹子忽地发出一声厉吼。野兽般的嘶吼过后,她愤恨的眼神,恶狠狠瞪着我,仿佛欲择人而食般咬牙切齿地叫道:“姻~缘~签!……你居然给了她姻缘签!!”说着,她竟然呜咽地哭叫起来,那声音中,充斥着怨忿,喊得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主人……我跟了你那么久,放弃了一切追随你,可是,……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到底……到底哪里不如这个迦楼的臭丫头?!”

    那双瞪着我的眼睛,仿佛就要喷出火来了,那愤恨的拳,胡乱捶打着草地,在草地上捶打出一个个累叠着的拳印。

    在她撒泼、叫骂的时候,炫却在透过姻缘签与我对话。我知道,他应该是可以通过我,知道这母豹子此刻的言行的,但他却置若罔闻,只顾叫我快些离开。

    我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紧张,不由在脑中与他争辩——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急着要我离开。

    傻瓜!别逞强。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是她的对手。

    你就这么看扁我!

    对、对,你这傻丫头。你不知道,她是神都最强的顶级神将,曾经率领庞大的巡航舰队,平定异域叛乱的一代战神!

    你在担心什么?

    我怎么能不担心!

    不对!不对……

    什么?

    你害怕!炫,你怕了……

    ……天籁……

    在那样隐秘的对话中,我渐渐察觉了炫的心思。在姻缘签的作用下,他脑海中的想法,心中的忧虑,是瞒不了我的。

    我结束了与炫的对话,任他如何的呼喊甚至斥责,我都不去理会,一步步向那只正欲将我生吞入腹的母豹子走去……

    “他说……”

    我感觉自己的神情有些木讷,一只手仍旧抚着头颅上,有炫声音传出的区域。在那母豹子即将对我出手前的最后一刹那,对她说——“……并不借意你生过异类的子嗣,但他不愿原谅你杀了‘小花’(炫的第一只宠物,前文提到的“短命鹦鹉”),……而他最不愿意的,是看到你丧失理智的模样。”

    看着她神情渐渐变冷,看到那双直欲攻击我的利爪缓缓收起,已走置那可恨的母豹子身前一步之遥的我,抬手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你凭什么恨我?……该我恨你才对!!我恨你,你这该死的母豹子!”当我开始疯狂的嘶喊,我感到双眼有些刺痛,视线有些模糊。

    我缓缓的后退着,用我泛着雾气的双眼,死死盯着这可恶的母豹子,终于也开始了歇斯底里,“他不怕你伤了我,却害怕自己将不得不亲手杀了伤害我的你!!……你这该死的……母豹子!”

    慢慢后退着,以同样愤恨的眼神瞪着那可恶的母豹子,正欲转身离去,却突地发现——这母豹子身边……少了一个人!

    蓦地,我感到脊背一阵发凉,看着她那怨毒的,充斥着妒恨,却又因我的骤然惊慌而略显出几分得意的神情,不由得怒发冲冠,愤然喝斥道:“你这阴险的毒妇!我的玲儿要是出了半点差池,我定要加斯奈尔的所有豹族,通通陪葬!”说完匆匆转身,展翅而去。

    只片刻功夫儿,我已飞出数里之遥。然,脚下仍不断传出那母豹子的阵阵厉吼。我也没心思理她,只当没听到。反正她不会飞,也追不上我!

    心系玲儿,我行色匆匆,没有注意到那母豹子和她那一干属下的小动作——

    “夫人!”

    当那母豹子因心有不甘,愤恨、恼怒地,正欲追击泄愤时,被身边一个迦楼族裔的婢子,拦了下来。

    在她宛如利刃般锋利的凶恶眼神的瞪视下,那婢子吓得几乎发抖,但仍是强鼓着勇气言道:“让她走吧。”

    “什么?!混账东西,你再说一次看看!”一听此言,那母豹子立即怒不可遏,一把就狠狠地掐住了那名婢子的脖子。

    “她…她是……王族!”可怜的婢子,被扼住了喉咙,强忍着激烈的颤栗,拼尽了全力,才断断续续的挤出未完的话语。

    “什么?”那母豹子暗自一惊,不觉间,手上的力道减去了几分。

    婢子松了口气,声音恢复了正常,“我敢用性命赌咒,夫人。看她的头发就知道了。我们迦楼人,只有贵族才有翎羽。像她那样长而密实的头发,只有王族才会有,那是他们引为自豪的——天赐冠冕。”说话间,她还一直踮着脚尖,都不敢让自己脱离那早已放松的爪。

    “难道说……”母豹子似乎陷入了深思,终于收起了利爪。

    直到这时,那婢子才敢放松自己,一下子跌坐在地,大口地喘着气,半蹲半跪的,续道:“听说她是受尽了迫害,才流落到伊甸的。您想想,夫人,堂堂皇族怎么会受到那般迫害?她一定是王储,要么就是新任的王,所以才敢说出那样的话。

    主上一定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故意将她收作私宠,变相保护她。它日,若迦楼真生变故,那她就是平定迦楼的关键!

    夫人,您不能杀她,千万不能,为了主上您也不能杀她啊!”

    母豹子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明白她要杀我泄愤是万万不可的,不由得怒火中烧,猛得歇斯底里地狂吼起来。

    一刹那间,她身形雷动,转瞬便将距她十几米远的,树龄均超过三百年的,两棵参天巨树的树干爪碎、踢断。两棵巨树随即倒下。

    可怜树上栖着的两只斑鸠和一只金丝猿猴,在匆忙逃逸的挡儿,被那母豹子残忍地抓伤,重重摔落在地。他们甚至顾不得自己的伤势,急忙转换人形,跪拜求饶,可那母豹子却下令将他们做成晚餐!

    当我赶回住所时,远远的看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坐在我的小院中,心头骤然一紧,担心是那母豹子的部下来闯我的“空穴”,可仔细一看,原来是那个曾被我错认为恩人的医生!

    看他神色极其常平,想来,玲儿应该没出什么事,而且,从时间上来讲,那只母豹子的手下也应该还没来得及动手,最多也只是来过而已。我长长的吐了口气,从空中降了下去。

    “回来了!”我双脚才一着地,他便起身相迎。

    我本想回以微笑,但却笑得有些尴尬,最终只是羞愧地嗯了一声。

    看我这般尴尬,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低头叹了口气,随即目光便转向了雪仪。不知道为什么,雪仪好像有些怕他,但还是回应着他的目光,走上前去。

    我乘机仔细地打量了下他,以前见他时,他总是一身轻松的闲人打扮,而今次,他竟然一身戎装。原来,他还是个神官!墨绿色的制服,是军医的标志,到也适合他,不枉费他一身技能。他这样全副武装,挺拔之余,却也不失委婉,还真有那么几分风雅气质。

    正想着,忽而听到了一声拍掌声。心中一惊,才意识到,这军医打了雪仪一巴掌!

    我一头雾水,不知他为何出手伤人,不禁有些责怨,迅速上前将雪仪揽住拉开。刚想责问他几句,却看他微愕过后,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再看雪仪,小丫头挨了打,可竟然不气不恼,也没觉得有多委曲的样子,反而有几分害羞的模样。这可真让我一头雾水了!又看了眼那位军医,他竟然索性“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随后则过了身去。

    我莫名地来回打量着这两人,那军医到很坦然,雪仪却越发得发窘,最后甚至用双手悟住了脸。忽地,我了悟到,原来……

    “你们!?……嗨~……哎呀~,真是~!”我不由得也大叹了口气,笑了出来。我也真是够呆的,这父女俩时常在我面前晃,我怎么就没注意呢!

    怪不得!看我维护雪仪,他竟笑得这么灿烂。难怪雪仪明知要挨打还凑过去,难怪她挨了打竟然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见我明白过来,他轻笑着咳了两下儿,回过身,又向雪仪招手。小丫头依旧是乖乖的靠了过去,很自然的钻进了他的臂弯中。

    “丫头,你可是得了处好‘归宿’呢!”他微笑着,对怀中的雪仪道。

    他们这样,忽然间就变得一副慈父、娇女的模样,实在令人有些诧异,我不禁纳闷地问道:“看你这样子,还蛮疼她的,又为什么要打她呢?”

    闻言,他一愣,回问道:“你真不知道?!”

    我!我应该明白吗?我有些莫名,刚想回问,却听雪仪声如蚊讷地低声道:“是我不对!我~…我只顾追着夫人,把迦玲小姐都给忘了。父亲……只是警告我!”

    我不知道雪仪说这话时是什么表情,只见她不停地绞着父亲的衣角,那颗小脑袋都快窝进胸膛里去了。她这样懊恼,到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不怪你!”我道,“我这个作母亲的,自己都没注意,哪有资格怪你。”

    话题至此,题到玲儿,我不由得回想起那可恶的母豹子。一下子,对炫的怨,对那母豹子的愤恨,夹杂着对玲儿的愧疚与自责,齐齐涌上心头,我真是百感交加,猛地鼻下一酸,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了。

    没再多说,我转身朝房舍走去,直奔向玲儿房间。身后,我听到那个军医轻叹了口气,小声地斥诉道,“这玉儿,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说罢,他也碾着我的脚步,跟了过来。

    不用说,雪仪、紫月自然也跟了来。当他们进到玲儿房中时,我已将玲儿抱起,紧紧拥在了怀中。

    在看到小东西平安无事的那一刻,我紧张的心绪,终于彻底的放松下来,双眼,仿佛溃决的大堤,心中那些繁杂的,说不清的混乱心绪,立时化作洪水,倾涌而出。

    尾随我而来的军医,见我这般模样,摇头苦笑了下,边向我走近,边道:“你这次也实在是太冲动了!哪怕还有一分清醒,也不该这么莽撞。”说着,他随手搬了把椅子,在我对面坐下。

    他说话的挡儿,玲儿早被我弄得醒了,揉着惺忪睡眼,笨拙的帮我抹着泪问我怎么了。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踌躇着,忽听那军医说道,“你妈妈是太高兴。小公主不高兴吗?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喔!”

    小东西马上信以为真,一下子睡意全无,满屋子乱窜、乱翻起来,说什么要盛装打扮,还要给炫个惊喜。当她拉着雪仪要求帮助时,雪仪显得有些不大情愿,可见这丫头也很想自己的父亲!也是在这时,我才注意到,紫月一如往常地站到了我身后,而雪仪却站在那军医身边,双手抓着他军服上的肩章。

    那军医颇显腼腆的对我笑了下,安抚了下雪仪,并示意紫月和雪仪一起照看玲儿。不难看出,他这样安排必是有话要跟我说,两个孩子都很聪明,乖乖地留下了,而我则跟他一起到了客厅。

    看我仍然神色恍惚,且不时看向玲儿房间,这位医官大人轻笑着甩甩头,安慰我道:“放心吧,玉儿绝不会蠢到在一位法医面前故弄玄虚的。那样的话,还不如她自己去找陛下当面翻脸。”边说着,他竟然自己取了茶具,掬水泡起茶来。

    在我对面落坐后,他倒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我。我思绪仍有些混乱,下意识地捧起茶杯啜了一口。直到热茶入喉,我才猛然惊觉,真是——烫死我了!!

    慌张中,手一抖,杯中的茶又洒了些,手也被烫了下儿。我又是咳嗽,又是揉手,一通忙活,可把那位军医大人给逗坏了。他竟然毫不顾忌地放声大笑起来!我又不好骂他,只好干瞪眼,看着他笑到够。

    一通大笑之后,他吐了口气,问我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慌成这样,究竟是担心小公主多些,还是担心玉儿与你争宠?”

    “有什么不同吗?”我低着头,语调有些凄凉,“我若失宠,以那只母豹子的性情,必要将我们母女除了,方才甘心。”

    听我这么说,他静了会儿,少倾才道:“陛下没看错,你果然与玉儿不同。”

    嗯~?这是什么话,傻子也看的出来,我跟那泼妇,当然是截然不同。他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我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诧异之余,也不免生些怨气。

    看我这副表情,他大概也猜到我的心情,浅淡地轻笑了下,开始对我叙述……

    “你不知道,以前的玉儿,并不是这样的!”他目光飘向窗外,语调中透着惋惜,“原本……玉儿原是先老君主的侍婢。要知道,圣君身边的婢子,即使并非妻、妾,陛下不发话,也没人敢打她主意的。

    老主年迈之时,体恤她多年忠心追随,特准她自立成婚。那时的玉儿,已经是一位优秀的神将了,加上她那副妖娆、炙艳的样貌,圣喻一下,追求者不胜计数。

    对了,不知你今天有没有见到,她身边的那个食殁,就是她和前夫生的。”说到这,他停下来看了看我。

    我回应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他便续道:“她成婚后,便随新婚夫婿一起迦入了巡航舰队。后来,异域生乱,她夫婿所帅的舰队刚好在那附近,责无旁贷,便帅队前去平叛。

    那一战,虽然神军大捷,可玉儿却失去了夫婿,自己也负了重伤。老主对她满心怜惜,将她招回伊甸,给了一个闲职——就是照看当时还在蹒跚学步的小太子,也就是今天的陛下。”

    他说这话时,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我。我知道他是在试探我,但还是别扭的转移了视线。

    他愣了会儿,见我不言不语,才又续道,“你可能想象不到,……”才说了这半句,他便又停顿下来,不同的是,他没有理会我,而是自顾自的踱步到窗前,背对着我,扼腕地叹息着,道,“小时候的炫,真的是非常任性!”

    他竟然那么自然的,就叫出了炫的名字,而且还在浑然未觉地继续叙述!我有些惊讶,但没有打断他。

    “炫一直都很喜欢玉儿。”说到这儿,他半叹气似的苦笑了两声,“那种喜欢,换了我可绝受不了。他整天缠着玉儿,要她做这做那不说,还动不动就要她化出兽态,予之为骑。……唉——!可能是老主太宠爱炫了吧。炫的四位兄长先后在异域罹难,除次兄骸骨送回了伊甸,其余三者皆化作了宇宙尘埃,无从收殓。屡次痛失骨肉,让老主变得软弱了。

    我敢说,当时的炫,根本就是把玉儿当成一只活的玩偶。所以,当他情窦初开,正值好奇心盛的那段时期,……理所当然的,他想到了玉儿。

    要知道,当时的玉儿已是自由身,且依理应是炫的长辈,她完全有权拒绝的,可是,炫缕屡次蛮力‘纠缠’,终于触犯族规……

    为此,老主也很为难。最终,玉儿因体谅老主已经数次痛失骨肉,不忍他再为自己而惩处炫,只好违心应允,予炫为妾。”

    他说至此,终于停下来,回了身来看我,却正是我奈不住心中酸涩翻涌,涕泪双下之时。

    我同情玉儿的遭遇,也赞赏她的忠勇、贤德,但那泪,仍是流给我自己的。尤其在看到这军医貌似法官般的审视之色时,不由得更生怨怼,别转头,愤怨地斥诉道:“你说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我,无论如何,炫是不会抛弃那个……玉儿。是吗?”

    听我如是之说,他顿了一会儿。我没有看他,不知他此刻表情,只听他很轻的淡笑了声,说道:“你也真够直率的!”说完他又走回到我身旁,重新落坐,而后续道,“这大概就是你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吧!你很聪明,也显得大气得多,但玉儿……怎么说呢?!她在这方面……很爱钻牛角尖。”

    我负气未平,恨恨地回道:“若是这样,那她又为什么非要争宠,她不是违了心才跟炫在一起的吗?应该巴不得失宠才对。”

    此话一出,我忽觉得气氛竟然有些尴尬起来!良久,才又听到那军医的声音。

    他先是深深的叹了口气,而后才道:“我说过,玉儿变了。她生了世子后,真的变了很多。那些年,她和炫,也曾经很恩爱的。……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所在吧!你越是回避,它反而追得越紧。

    当初,就连老主也只是想先息事宁人,等炫成长到识了大体,便会再次放玉儿自由。他甚至特地选了小花给炫作成人礼物,就是想诱导炫,转移主意力,可玉儿却还是怀了孩子。

    当那个先天不足、体质孱弱的小世子夭折后,玉儿,就彻底变了!”说到这,他面色有些凝重,双手捧住茶杯,有意无意的扭转着,语调深重地叹息道,“谁人年少不轻狂?只是……酿出了这般苦果,怕是一辈子也尝之不完了!”

    总觉得他这句话里,有些顾影自怜的意味,忍不住问道:“你这般感慨,但不知阁下年少时,是怎样个轻狂?”

    此话一出,他竟瞠大了双眼,瞪了我好半晌!未了,到笑了,也不知是褒是贬的,他道:“你可真会转移话题!”顿了顿,他忽地捧起茶杯,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而后叹道,“也罢,是该换换话题了。我那点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说些给你好了。”

    之后,他果然说到做到,开始对我诉说他的那些沉陈年往事。当然,是关于雪仪母亲的。

    原来——

    这位军医大人并非皇族,出生在别的星球,长大后被父亲辗转送至天庭修学。当他结束学业,成功的成为了一名天宫医官的时候,认识了身为天宫仕女的雪仪之母亲,也是在那个时候,他与曾是夕日同窗的炫,结下了很深厚的友情,但他当时并不知道炫的身份。后来,太子成婚时,也就是炫迎娶不久前刚刚辞世的那位神后的时候。标准的政治婚姻,两个根本没有感情的人,被生按到了一起。在那看似喜庆的庆典上,他惊讶的发现,一直被他当作兄弟的老同学,那个他一直以为是哪个贵族家的纨绔子弟的家伙,竟然是天帝嗣子!

    也就在那一天,半醉半醒的他,隐约记得,似乎是那个熟识的“小宫娥”一直在照顾醉酒的他。那之后不久,当他被通知要去“执嗣官”处接受亲子鉴定时,几乎吓傻了。为此,他还被炫好一番大笑。

    事后,雪仪的母亲曾向他承认,是为了要孩子而故意接近他,但他不敢确定对方是不是违心而说,毕竟有玉儿的“前车之鉴”。想当初,他还对炫与玉儿的事很是不耻,还曾带着很重个人情感,对炫大加说教,可结果……唉!他真是被炫给笑惨了。

    也是因为那件事,当时的炫,自以为好心的,硬把雪仪的母亲塞给了他。想想,一个小小的医官,一个平民百姓,竟然收纳私宠,还有哪家的淑媛肯青睐于他?!

    原本,圣族平民迎娶异类也是很稀松平常之事,他本想就此将雪仪的母亲娶作妻室,也好令其代为照看远在异星家中的母亲及弟妹,以弥补他和同为神官的父亲,常期不在家中的不足。没想到,父母坚决反对,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迎娶异类为正妻。如此,他无法成婚,雪仪之母也得不到名份,不黑不白的,俩人就这么一直混到了现在。

    听他这番叙述,言语中大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甚至是忏悔无门的懊恼。看他一脸感慨的样子,真让人有点想笑,尤其当他说到最后时,那一声深沉的叹息,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地一下就笑了出来。

    他咬着牙白了我一眼,见我还是笑,毫不客气的,抬手就是一记爆栗,弹得我捂着头疼叫了半天。

    看来,这“天帝宠姬”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身份,连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中级军官,都敢肆无忌惮地对我动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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