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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一声惨叫,划破了侯府静谧的早晨。长空跟在青松后面进入侯聪卧室,一眼看到宝贝妹妹和他心中的猴子捆绑在一起,香梦正沉沉。慕容行正想拉住他,以免他冲过去做什么冲动的事,他却整个人往后一仰,倒在了莫昌与独孤正共同伸出的臂弯里,
“心口疼。心口疼!我不行了,救命!”
侯聪被吵起来,睁开眼睛,望见白衣正看着自己。她一泓秋水般的眼睛缓缓荡漾着,似乎正安于此处。他连呼吸都尽量放轻,怕吹化了她。
元又上来,拿短剑割断了绳子。青松去扶自己主子,元又扶起了白衣。这时候长空终于呼吸顺畅,推开莫昌、独孤正两个,冲刺过来,上下查看,“妹妹,你怎么样?他对你做什么没有?”
“很奇怪,没有。”白衣说。
这让侯聪的后脑勺,滴下了一滴汗。
早餐是菜肉混沌,长空吃得比谁都多。但他坚持称自己有心口疼,要坐轿子。结果是全体人员依旧乘了马,连同青松和黄老头一起,又多了几个护卫,等候侯聪向祖父母请过安,由慕容行打头,一队人高头大马、鲜衣华服,出了侯府侧门,绕出东风巷,往北直行,穿过市坊巷陌,人间烟火。早起的百官百姓,都已经布满街道了,谁不爱看这些:只觉一队人马,从公子到小厮,再到那个姑娘,无一个不是画中人一般,衣服也好看,人更好看。
时不时的,“大桐一枝花”这五个字就要飘出来一下。白衣每每听到,就要侧脸看看侯聪。他恢复了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在春日里发出夺目的光,闪过大桐人的眼睛。
白衣出门不多,更是从未向都城的北面来过,走了三刻钟左右,人烟渐渐少了,气氛肃穆起来,北营到了。
高大院墙,四角上都有哨塔,阔达几十丈的大铁门,可供数列战马战车并排出入。这里驻扎着侯崇手下的五千骑兵,由侯聪直接管理。慕容行按照规矩下马,出示腰牌,独孤正等人纷纷下马,白衣有样学样,牵着马绳,左顾右看,现在唯一还在马上的人,是侯聪和莫昌。
一个将军,一个太子。
卫兵将手中武器斜斜刺向蓝天表示尊敬,大门被拉开。莫昌抚了抚心口,侯聪压住佩剑剑柄表示回礼,与其他人一起进入了北营。训练声、马蹄声此起彼伏,一条大道直通前方。侯聪开始回头找白衣,白衣会意,牵着马跟上去。
“你看,左右都是大营,往左到尽头是马厩、草料库,往右到尽头是武器库、钱粮库,向前到尽头是练兵场,点将台。大帐在这边第二排。如果敌人在点将台,让你纵马擒拿,你知道要花多长时间吗?”
白衣目测了一下,“凭空冲刺,没有阻挡,再加上他不移动的话,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快到无法计算。”
“行,”侯师父接着教学,“那如果你们中间,如果有军队呢?”
白衣想了想那个画面,因为她去过战场,“不管是哪一方的军队,在限制了我冲锋速度的同时,其实也限制了他的移动。这要看步兵或者骑兵的种类,速度,密度。”
说着话儿,他们已经接近了侯聪的营帐,两列小卒迎出,侯聪和莫昌也下了马。众人把马绳交给了小卒们,一起进入了大帐。里面有些单调,主位前摆着案几,两边排列着刀剑等武器,还有几面军旗,同时有两列椅子簇拥着主位。那件头顶有束纯白缨穗的盔甲,也放置在此。
侯聪命令把一张椅子搬到了主位上,算是客位,让莫昌坐了,接着问白衣:“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斩常赢那次,如何判断的冲锋时机?当然就是先看你前面说的那些。你问敌军中裂缝是否可控?当然不可控,可是裂缝一旦出现,代表很多问题已经出现,是不会凭空消失的。另外,你自然也要看看你的人现在在哪里,什么情况。所以不能乱冲锋。”
长空打了个哈欠。
莫昌点点头,望着白衣,“光听不行,你要亲眼看你家侯将军演练阵法,再多跟他上几次战场,就懂了。”
“唉,”白衣轻轻叹道,“兵法这种东西,读着就似懂非懂,就算是亲眼看过,于我也是未解之谜。所以能带兵打仗,固然是靠天分啊。”她这种人不会溜须拍马,她是发自内心说的这句话,一下子让自诩“名将”、“能将”的侯聪、莫昌两个,都如春风入怀,心满意足。
一个小卒带进来些信件文件,交给青松,又呈到侯聪手上。侯聪眼皮一低开始阅读,慕容行轻轻对其他人说:“事关机密,还请大家先撤出大帐。”
莫昌第一个站起来,他不仅坐得离人家近,还是个“外人”,自然不便留在这里。白衣正跟着大家往外走,听到侯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你留下来吧。缚杀必须寸步不离。至于裁判们,外出斜对面有酒楼。账记在我名下。”
他都也不抬,赶走了所有人,长空本来一副病容的,听说“酒楼”两个字,顿时心口不疼了,向妹妹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走了。
白衣站在那里,一时又不知如何行事,她看了看青松,青松朝着侯聪努努嘴儿。
“你们俩做戏呢?白衣,你过来。”侯聪头也不抬。
“哦。”
“哦什么哦?”这下他抬起头来了。
“是!”白衣响亮答应。她走到主位旁边侍立。
“靠近点儿!”
“是!”白衣声音更大了一度,绕过案几,站在了侯聪身边儿。
“我问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为何缚杀?”
“因为你不能接受我比你强。”
侯聪又被噎了一把,重新抬起头,“因为你父亲你哥哥把你惯坏了,我是你的长官,要把你调教好。以后把你哥哥跟你胡说八道的那些,都忘掉,多听听我怎么说。你很重要,你对于整个任务至关重要,懂吗?”
“是!”白衣也差点打个哈欠。而且白衣不知道为什么,看他扬起头来和自己说话的那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觉得有一丝丝好笑。于是她笑了一下。
侯聪愣了愣,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这是为什么呢?他有点儿想不通。
“你不是对军务好奇吗?我每天看的就是这些,钱粮马匹的数量,军官士兵的表现,还有这些,训练的进度,还有兽医的报告呢。”
白衣没出声,侯聪只能再次仰头看她,发现她的笑容没有结束,而且嘴角上扬的程度更深了。他张大了嘴巴:宇文白衣,一旦结束了那种呆气木然的状态,瞬间变得妖媚可怖,她整个人都仿佛在酝酿着什么,她的一双眼睛如波动的凤河水,睫毛就是晨雾,脸颊是桃花阵,嘴唇甚至有股欲望的味道,挂着春情,挂着一点点盼,一点点怨,一点点挑衅,一点点毒辣。
幸亏这个死丫头平时不笑!
她从此要常常对自己笑吗?那不是更讨厌了?
青松看着自家主子犯心病,半张着嘴发呆,连忙插了句话头子:“白衣姑娘笑什么啊?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白衣听见青松提问,居然笑出了声!她的笑声,果然是环佩叮咚一般,纯净又吓人。吓得侯聪的心脏一抖。
白衣倒是实话实说:“总觉得将军这个活儿挺累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大公子这么辛苦,有点好笑。”
青松没憋住,“噗”一声笑出来。
侯聪差点没吐血,感情自己操劳忙碌的样子,是为了你们当笑话看啊?话虽如此说,他也不好动怒。命令白衣就乖乖坐在旁边,看自己批阅信件和文件。
“规规矩矩的,别坐椅子,要长跪,懂吗?尽快感染军营的气氛,成为合格的女兵!”
“是。”
她俯下身来。她这方面的规矩是很好的,跪在自己近旁,呼吸细长,脸色安静,腰身端正,两只玉手柔柔地搭在大腿上。
只是衣衫依旧不会整理,侯聪没吩咐青松,自己动手把她的裙子、衣带整理好了,“你这样真让人烦,我想起你这些穿戴上、物件上弄不整齐,我就看不下去文件!”
侯聪气鼓鼓地解释着。
青松和白衣都斜着眼看他。
侯聪分别瞪他们一眼,开始了自己的工作,倒是很快进入了心静如古井的境界,两刻钟结束战斗,打发青松该送哪儿送哪儿。
“走吧,我带你去营里逛逛。”侯聪说着站起来,白衣稳稳地起来,到底是腿麻了,晃了晃,倒在了侯聪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