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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羽本来还想问授课的仙上们都有谁,今日轮值的又是哪位,见那少仙一脸的冷淡不耐烦就知问了也没有好脸色,若在一百多年前自己肯定咽不下这口气,但今时今日经历过修行的他心性已有了不同,谁让自己现在人在屋檐下呢,微微低头是对自个儿好。
有了这种觉悟,化羽便不多想,拿起桌案上的笔抄写起来,却发现那笔杆竟然是铜制的。果然,就说仙家教徒弟怎么会和私塾一样?却见那名少仙正用得意洋洋的眼神瞄着自己。
化羽心中“呵呵”两声,这点意思对于那些刚刚修行的凡夫俗子来说或是考验,可对自己而言简直再小儿科不过了。他于是暗暗催动灵力,那支笔便如一根羽毛般随着手腕的抖动轻舞飞扬起来……
一阵风起,幔帐轻摆,院子里的花香瞬间扑入鼻息。不对,除了花香还有——化羽闻到了药草的味道,那是儿时母亲务工回来衣衫上沾染的味道,也是自己在红土村时经常接触的味道,与昨日百里先生衣襟上淡淡的气味也很相似。难道是——
化羽刚刚想到答案,却见一身影凌空而下,一席牙白色长衫,几片墨色竹叶似有似无映在衣摆上。
众弟子蹭地一下尽数起身,由那督学的少仙带头恭恭敬敬深施一礼,同声道:“弟子/下仙,恭迎仙上驾临!”
果然是他,仙界里最飘逸儒雅的上仙——医仙逸一,化羽顿觉得自己怎么有点心想事成的感觉。
不想逸一环视众人开口道:“所谓修习,修身养性,学而时习。习,贵在勤奋,贵在专注,贵在持之以恒;修,贵在用心,贵在诚实,贵在身体力行。”
说着他话音一转,厉声道:“最后面那个——新来的!”
化羽一愣,方才那个用鼻孔看人的少仙叫自己新来的也就罢了,你,逸一,你敢说你不认得小爷?行,我懂,众人面前摆你上仙的架子呗。成,我给你面子!这才向外跨了一步。
逸一看着他连眉梢的每一个轻微抖动都透着冷漠,“不要仗着自己有些许能耐就偷奸耍滑。方才抄的书都不作数,重新来过,不许耍小聪明,一千篇,抄不完不准停!”
成,化羽心里真想给逸一竖一个大大大拇指,够狠,那又能怎样,谁让自己考试作弊被抓了现行,难不成跟他理论又没人告诉不能用灵力走捷径?
逸一接着对其他人等说:“旭日高升,阳气乃发,正是练功的好时候。都去院子里站桩!”
一声令下,不消一个喷嚏的时间学堂便已走空,只留下化羽一人一笔。得,啥也别说,不就是写字,自己徒手爬上苍无崖手都没断,还能断送在这区区一千篇?
不知不觉,月已高挂。众弟子结束了一天的课业纷纷回去吃饭休息,只有化羽还在学堂内“奋笔疾书”,应该是“愤笔急书”,他两只手替换着写还是觉得手腕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也罢,能就此解锁左右手同时写字的新技能也不赖,他依然不忘自我安慰。
这时,夜风中那股淡淡的药草香再次袭来。落步无声,却掩不住衣袂摩挲,转瞬间逸一已经来到化羽近前。此时,四下无人,逸一看着化羽说道:
“昨日听闻幻虚来了个半妖少年,没想到还真的是你。”
化羽头也没抬,一边继续抄书一边回道:“我说这位仙上,谁管一百好几十岁的人叫少年的?”
“在凡间自然不会,可在仙家,你这个年纪说是少年郎都着实嫌大了。”
这才是逸一跟自己说话该有的语气,化羽停下笔起身看着他,逸一也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化羽。
虽然当年化羽足足挨了逸一九针封印妖元,但他心里清楚冤有头债有主,逸一也只是奉命行事。何况,自己原本就只想做个凡人,所以比起封印妖元的伤痛,化羽更恨的是那断羽之辱,而他最介意的却不过是尙轻与他刀剑相向。
“把你的手给我。”
化羽一愣,没等反应逸一已经一把抓起他的手腕,三根手指像弹琴一般顺这手腕轻快地向上划去,直到化羽觉得有些痒不自觉抽动了一下胳膊。
的确修出了新的灵元。逸一心中暗惊,同时他确认了自己的封印依旧完好。这世上除了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当年的封印其实有瑕疵,是他给这道本应固若金汤的封印留了一条缝隙。可是,即便如此,也并不意味着封印一定会被破解,那不仅需要极为高深的修为,还要有运气的加成。所以,化羽是以凡人身躯修出的灵元,真是奇才,奇骨!
同时,逸一也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此时化羽的体内同时存在两个灵元,像现在这样一个睡着一个醒着自然无碍,可倘若封印解除,妖元苏醒,将会发生什么却是一个大大的未知,逸一甚至不敢想下去。或许,将他留在幻虚,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是稳妥。
“有什么问题吗?”化羽看逸一脸色骤变于是问道。
逸一这才忙缓了下情绪,回道:“没什么。灵元修得不错,根基很稳。”然后停了一下又说道:
“你和他们不同,课业自然应当调整。这样,明日卯时,到竹林雅舍来。”说着转身有要走的架势。
“那个,我这一千篇……”
“继续!”
“那个——”
逸一再次停住即将抽离的脚步。
化羽见四下并无他人于是问道:“你知道尙轻——她在哪儿吗?”
逸一心头一紧,过了这么久,这小子竟然还惦记着?那一刻,就是那一刹那的工夫,逸一推翻了自己方才所有的打算。时隔百余年,重新见到化羽自己都难免心软,如果司剑回来了和他遇上又会掀起怎样的波澜?看样子,这小子对司剑还有惦念,不管是情是怨对司剑都不是好事。
“尙轻?你想见她?”
“嗯。我想见她。”
“你们不是已经决绝了?”
“你还扎了我九针,我不是也不计较了?再说,都过了那么久。我吧,宁愿多记一点别人对我的好,能让我记住的仇必定是深仇大恨!”
逸一欣赏化羽的洒脱却无法对其坦诚,他不想看司剑的仙途再被其耽误,于是淡淡回道:“尙轻,她不在这里。”
“那她在哪儿?她不是幻虚的仙?是何处的?昆仑还是太虚?”
“你知道的还挺多。别问了,我也一百多年没有见过她了。总之,她之所在你找不到,去不得。所以,你记不记仇,对她而言并无意义,你也不用挂怀。夜色已深,再不抓紧,可是要抄到天亮了。”
说罢,逸一再无片刻停留,飞身如孤鹜穿云消失在夜色里。
方才还云淡风轻,提到尙轻他就像换了个人?竟然不是幻虚的仙?还说她去的地方我找不到也去不得?
联想起百事通跟他提起的那个曾暗害尙轻的白衣人,结合方才逸一的态度,如果说之前自己只是略有怀疑,不信是占多数的,那么此时这个比例就有所倾斜。
如果真的是逸一,他看起来和尙轻那般交好为何要害她?他对她又做了什么?尙轻究竟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