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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兮影回到府上时,一个身着黯蓝色劲装的年轻人正在书案前摆弄这什么。
“昆吾,今日又有谁的帖子?”白兮影在一旁的毛皮垫上坐下,有些慵懒地拖着下巴。
那名叫昆吾的年轻人转过身来,手里捧着一叠请帖,恭恭敬敬道:“这是今日的帖子,请主子过目。”
“瑞王的帖子推了?”
“瑞王每日都送帖子来,都推掉了。”昆吾道。
“嗯,”白兮影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一个帖子的贴封,“镇国侯,南宫珝......你收下这封帖子的时候就没有觉得什么不同吗?”说着便将那帖子递给昆吾,其余的帖子随手扫落在地。
昆吾接过帖子,细细看了上面的几个洒金大字,又展开来读,困惑道:“主子,这......”
“你闻闻。”
昆吾凑近闻了闻,皱眉道:“是云景墨。”
白兮影赞许道:“不错,你倒还记得。”
“这凌家山庄每年就出那二十方云景松墨,除去送进南越皇宫里的,也就剩了几方,可谓是千金难求。这镇国侯倒也有几分能耐。”
白兮影道:“只怕还是新开的墨,他倒是大方。”
昆吾迟疑了片刻道:“主子若是不想去,属下这就派人去传个话。”
白兮影摆手道:“不必,我正好想去见见这位镇国侯。”
镇国侯南宫珝,南宫家嫡子。从老侯爷那里袭来的爵位,年纪轻轻便拜了大司马,身居了高位。其夫人文氏原是高门将女,嫁给南宫珝后先育有一子,此子半月夭折。
两载后,文氏又得一子,名唤祁,乃镇国侯之独子。
这日,南宫珝自下朝后便进了书房,连午膳也没吃。将近日铺十分,文氏叩了叩书房的门,“侯爷。”
许久之后,南宫珝才来开了门,朝服也还未换下,面上露出些疲惫之态,“夫人。”
文氏担忧道:“侯爷可是遇了什么烦心事?”
“夫人进来说话,”南宫珝顺手掩上了门,“这朝堂之上的琐事我便不说与夫人听了,只是近来有一桩事与祁儿有关,便必定要告知夫人了。”
“祁儿?何事竟能与祁儿牵扯上关系,他还那样小。”
南宫珝温柔地把手搭在文氏的肩膀上,“夫人莫惊,是陛下旨意让祁儿入宫去作皇子伴读。”
文氏松了一口气道:“只是离家远一些,见面少一些,不过能和皇子们一起念书,倒也是好的。侯爷为何如此烦恼?”
“这事情就坏在这皇子上?”
文氏不解道:“侯爷何出此言?”
“若是其他皇子,便是那病秧子五皇子也好,可现如今,偏偏要祁儿去作那四皇子慕容瑾的伴读,”说着又长叹一声道,“现在满朝文武都看他不顺,陛下念着靖怀皇后的情分留着他,却未必不想除去他。祁儿若与他亲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经此一说,文氏也意识到了其中利害,不由攥紧了衣袖,“可能推却?”
南宫珝无奈道:“陛下旨意,我等岂敢推却。”
正说着,门外一小厮叩响了门,“侯爷,乐府的白公子到了。”
“知道了,请白公子稍等片刻,”说着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怎么忘了还有这事。”遂又匆匆去更衣。
穿过一截青石板路和抄手回廊,便见着一清逸出尘的白衣青年正在花厅跽坐着品茶,身后站着个蓝衣随从。
白兮影察觉有人靠近,便顺声看去。此人着赭石锦袍,戴玉冠,眉目俊朗,也是清秀人才,正是年轻的镇国侯。
白兮影朝南宫珝远远一揖,“侯爷。”
南宫珝也作揖还礼,“让白公子久等,失礼了。”
二人闲聊了不少音韵雅曲之事,南宫珝涉猎颇广,倒也相谈甚欢。
“听说白公子家在南越,可是越朝之宗亲”
白兮影眼角微扬,语气温和道:“白姓在南越并非稀罕的姓氏,在下不过一介布衣,侯爷说笑了。”
南宫珝笑道:“只是见公子气度不凡,多想了两处,公子勿怪。”
又聊了几句,侯府管家突然赶来在南宫珝耳边细语了几句。
“忽有急事,恕暂不能相陪,还望公子见谅。”话毕,便匆匆离去。
白兮影轻笑一声,对身后的昆吾道:“既然侯爷有要事在身,那我们也就不再打扰了。”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那府中管家连忙劝阻道:“公子请留步,侯爷片刻就回。”
白兮影与昆吾对视一眼,便又坐了下来。
天边的浓云快速卷舒着,白兮影已是吃了几盏新茶,尝过几类糕点,并小憩了些许时候了。暮色将合,白兮影悠悠问道:“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吗?”
一旁的丫鬟不敢作声,忙差了一人去寻管家。昆吾面上已有不耐烦之色,“公子。”
“好啦,我也乏了,”白兮影掸了掸衣袍,缓缓起身,“走吧。”
两人刚踏出花厅便撞见管家疾步走来,“白公子,何不......”话还没说完,只见昆吾漫不经心地将剑鞘滑下来一截,斜瞥着他,颇为恼怒道:“让开!”
白兮影笑着拍了拍昆吾的手腕,道:“别吓到了老人家,”说着就从那管家身侧走过,“贵府若是强行留客,传出去只怕会坏了侯爷的名声。”
铅灰色的乌云一点一点爬满头顶,沉重之感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拉倒。冷风毫不留情地吹过大棘城中的最后一处罅隙,空气渐渐变得湿润起来,视线开始黯然朦胧。
细雨密密麻麻地敲打出声响,将雨中的人和物都笼上了一层似有似无的轮廓,水腥味混杂着尘埃的气息弥散开来。
一辆青篷乌辕的马车在雨中不疾不徐地行驶着。
前行的枣红色骏马突然扬起前蹄,发出一阵嘶鸣。驾车的蓝衣青年立即勒住缰绳,以防马车剧烈颠簸。
雨势渐大,雨滴在水洼中溅出水花,耳边只剩下一片庞然的寂静与冷雨滂沱。
马车的主任正把玩着一柄白玉为骨折扇,似乎在对驾车之人说:“就在此处停下吧,似乎有人在等我们呢。”
昆吾拨了拨斗笠的沿缘,目中寒光似剑。
空气仿佛一瞬间停止了流动,凝固着,死亡的气息。
几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落在两旁的房脊上,将马车围住。
白兮影声调平淡道:“若是弋白在此一定会很高兴的,他近来习了几个新招式,正愁没地方练手呢。”
昆吾用拇指将剑身拔出剑鞘几分,白刃隐显出杀意,剑面映出半面冷峻。昆吾冷冷道:“主子,我的剑近来也嗜血得很——”
利刃出鞘,见血封喉。
来者身手不凡,兵刃直去要害。昆吾仰身躲过一击,足尖一点车辕,便飞身落在了车顶。利剑割喉,只需一瞬。两个黑衣人的血同时溅在昆吾脸上,显得昆吾更像个地狱罗刹。
然而,车中之人却似乎察觉不到车外之事似的,手指轻抚着白玉扇骨,面上没有一丝波澜。
倒地之人约有八九,鲜血在雨中迅速晕开。昆吾也已是半身染血,却没有一处打伤。
那些人逐渐意识到昆吾不好对付,转而将剑刺向车内。白兮影歪着身子躲过几击,手中的白玉扇突然展开,露出泛着白光的刀刃。伴随着“撕拉”的布料破裂声,车帘已被划破,白色的身影迅速从车内飞出。手中之扇再一收一展,数枚泛着奇色的极细银针便功向那些人。片刻,便有一半之人倒地。
白兮影转身跃上房脊,对昆吾只说了一个字“跑——”。
昆吾似乎愣了一下,立即道:“是。”随即跟上。
身后的黑衣依然紧追不舍,一蓝一白两个身影仿佛踏风而行,不久便已快近宫道。
昆吾刚想松一口气,却见一把袖刀已越过了自己朝白兮影后背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