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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正廷现在的脾气一急就凶，林烟都快习惯了，但此刻听他说怎么怎么就出门被撞死，她心里猛地紧张。
怕的不是这个人赌咒，而是那些话，是她婆婆和公公吵架时，常用的词汇和句子。
十六年里，她都记不清去劝架过几次，老两口吵得要离婚，一年也总有那么一两次。
当然，他们并没有吵散了，冷静下来是谁也离不开谁的，可彭正廷从小耳濡目染，爸妈经常说的那些话，如今他也进入差不多的情境后，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
为了悠悠而不离婚，是足以动摇林烟的因素，但他们在一起，长时间的冷战或时不时爆发的激烈争吵，会给女儿带去很大的影响。
他们说的一切气话，甚至是脏话，很可能在悠悠未来的婚姻里继续重复。
想着女儿，林烟忽然意识到，她怪彭正廷偷身份证是因为老公有“作案动机”，事实上最容易下手拿走她东西的，不是悠悠吗？
电话早就挂了，林烟打算发消息问女儿，但彭正廷又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亲亲老公”四个字，林烟恍如隔世，深吸一口气，按了接通。
“你总是在找身份证，要出差？”
“去巡店。”
“今年也不能免吗？”
“你好像才从深圳回来吧，我也想免啊。”
“我……”彭正廷被噎住了。
林烟冷静下来，说道：“没什么事先挂了吧，我问问悠悠到哪里了。”
彭正廷静默了片刻，说了声“当心点”就挂了。
屏幕跳回微信界面，多了一条婆婆的消息，60秒的语音让人皱眉头，工作中要不是忙不过来也不会给同事发语音，但想想，让老人家戳60秒语音内容的文字，也很为难她。
人就是这样，因为自私而双标，林烟也不能免俗。
“烟烟，爸爸叫我谢谢你，桃子好吃得嘞，你妈妈那面送了伐。烟烟，那天没好意思跟你讲，你现在瘦啊，你是天热吃不下东西吗，妈妈帮你弄点糟货好伐，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拿，我提前一天给你糟。还有那个，悠悠放假了是吧，你们太忙了，把她送过来吧，我总归比阿姨照顾得好……”
林烟靠在床头，把婆婆絮絮叨叨的话都听完了，她很幸运，虽然公婆之间一把年纪依旧火气旺盛总爱吵架，可婆婆是个好人，十六年来从没为难过她，还经常自责当年没钱给孩子全款买房，那么一个老破小，还要他们小两口贷款。
真的，离婚这件事，林烟没有任何过得硬的理由，哪怕彭正廷在外面有人，哪怕婆婆干涉家务事闹得夫妻离心，哪怕……
摇了摇头，不要，她不想再当彭正廷的员工了。
公司里，此刻彭正廷正经的下属简糯，对着一叠文件一筹莫展，她看不懂。
“这是新项目。”小余瞥了一眼，没心没肺地笑道，“开会的时候，我也没听懂。”
简糯知道是新项目，那天开会她困得云里雾里，后来被彭正廷一骂，也没心情再听，不过小余并不笨，她听不懂，自己大概也听不懂。
拿起手机给梁助理发消息，梁敏看到了抬头朝她望了一眼，而后发来消息：“没什么事，你要见他吗？”
简糯表示肯定，梁敏就起身进办公室，出来时冲她点了点头。
“反正拖着我也看不懂，还浪费时间。”简糯抱起文件，鼓起勇气来到彭正廷的办公室，虽然老大办公室很低的空调总是冷得她脚趾头抽筋，但她不希望自己被动地又被骂一次，老实坦白地说道，“彭总，我看不懂这些资料，或者，能不能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彭正廷一脸无语的苦笑，放下笔双手抱臂，瞪着简糯道：“你以为这里是学校，我是你的老师吗？”
简糯的心砰砰直跳，说道：“能、能不能告诉我，要我看这些资料做什么。”
彭正廷不再看她，拿起笔继续签一摞很厚的东西，冷冷地说：“你看懂了再来问我。”
简糯握紧拳头，想要再强调一次：“对不起，我……”
啪的一声，笔被拍在了桌上，简糯吓得一哆嗦，彭正廷怒视着她：“这里不是学校，我不是你的老师，你能做就做，不能做就走人。我从来没带过哪个年轻人像你这样，叫你看资料，跑来跟我说看不懂。”
格子区这边，小余和几个同事都在偷偷看玻璃墙里的光景，看到了老大把笔拍在桌上，虽然听不见里面说什么，但那表情和眼神，真是叫人喘不过气。
“他拼了老命保住我们，可他知不知道，我们都不想跟他做事。”
“简糯最近怎么老是被针对，小姑娘明明那么勤快。”
“烦死了，真是烦死了……”
小余身后，各种各样的话飘进耳朵，她想了想，起身去买了一瓶冰汽水，没多久，被狂风暴雨卷过的人就回来了。
“别生气，不值得的。”小余把冰汽水递给她。
“我先看资料，谢谢你……”简糯拧开汽水，一边往肚子里灌，一边打开搜索网页，不就是看个新客户的资料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转眼，已经晚上七点多，办公室里还剩下三成的人在加班，简糯聚精会神地在电脑前写东西，彭正廷给的资料她复印了一份，好方便自己圈圈画画。
小余他们早就走了，这会儿其他加班的同事也陆陆续续离开，等简糯翻到最后一页抬起头，电脑右上角的时间，20:47。
部门里的人全走光了，但是走出去，其他部门的灯都亮着，还有不少人在工作，新项目之后就会流转到这些同事手上，他们这边都搞不清楚的话，接下来的同事根本无法执行。
的确，彭正廷没有刁难她，也没有针对她，她不是做到了吗，不是看懂了吗？
单位真的不是学校，不能总等着老师布置作业，就算学校，学霸们也从来不会等老师布置作业。
进电梯前，手机响了，是高深的电话：“简糯，你不在家吗，我想谢谢你帮我倒垃圾，买了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