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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陆府的路上,其络和慎行并肩走着,其络问:“你说,我现在是该叫你慎行呢,还是陆无咎?”
慎行道:“随意,皆可。”
“那我还是叫你慎行吧,叫陆无咎总能不自觉想起另一张脸。”说到“陆无咎”这三个字,其络就想起了那张阴柔阴恻的脸,不由地龇嘴瑟缩了下脖子。
慎行察觉其络的微小反应,竟觉得有些可爱,浅笑着回:“行。”
其络又道:“慎行,我告诉你个件事呗。”
“嗯?”慎行停下步子,略微迷惑地看向其络。
“原来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你可还记得幼时曾和你父亲在不悲谷待过一段时间?”其络看着慎行问,然后接着道:“我那时也在不悲谷,只是那时大家都叫我‘阿淘’。”
其络说完后,慎行有一瞬的惊诧,接着是一脸了然,随后又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淡淡笑意。
其络在见到慎行父亲的游魂后,终于知道自己对慎行为什么总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也晓得慎行为什么之前问他们幼时可曾见过了。
引魂族之祸过后,大部分引魂族人隐于谷江闹市中求存,而其络则跟着其善和一小部分引魂族生活在谷江城一处名为“不悲”的山谷中。
不悲谷原是谷江城的一处荒谷,因为进出谷里的道路崎岖难行且土地贫瘠,因此人迹罕至。尽管不悲谷荒芜,但荒芜带来清净,也算是个隐居的好去处,于是其善一众在此落了根。
幼时的其络不似现在清冷好静,甚至比一般的小孩更加顽皮淘气,于是族里的人给她起了个昵称,唤她阿淘。祸事过后,其络虽性情大变,不像那样以前活泼闹腾,但因这称呼已经叫顺,转至不悲谷生活的族人依旧唤她阿淘。
在不悲谷生活的引魂族人过着自给自足、清贫安乐的生活,几乎与世隔绝,但十八年前,谷里却来了三个不速之客。来的是一大两小,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男孩,两小孩看上去和其络年岁相仿,约莫八、九岁的模样,而且其中一个男孩目光呆滞,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在这之前,不悲谷偶尔也来过几个路经的旅人或是迷路的人族,不过谷里的族人一向不怎么待见外来的人族,虽不曾为难他们,但基本都视若无睹,可奇怪的是,那次族人却破天荒的对这三个外来人格外客气。
这对其络来说可真是件稀奇的事,本以为那三人也就是在这儿待个两三日,没想到他们一住就是三个月。
其善让其络叫那个中年男人陆伯,他们似乎在琢磨着什么重要的事,无暇看顾那两个人族小孩,又见他们和其络年纪相仿,于是让其络带着新来的两个小朋友一起玩。
其络不喜欢人族,开始时,总是带那两小孩出去,然后伙同族里小孩一起欺负他们,要么是偷隔壁胖婶自制的胭脂把他们妆成两个女娃娃,要么是牵邻家大叔的看家犬来吓唬他们,要么是在他们身上粘满刺刺的苍耳……总之怎么开心怎么来,末了还威胁他们不准说出去,不然下次一定会被整得更惨。
那两个小孩一个瘦瘦小小,叫行儿,一个痴痴傻傻,叫阿咎。可能真是被其络他们吓到了,居然“很懂事”的没找大人告小状,只不过每次那个瘦小的行儿都会把痴傻的阿咎护在身后,但是结果很明显,并没有什么用处,受欺负一个也少不了。
这样过了几日,一天早上,其善在用过早饭后叫住了要出门的其络,还让其络伸出手,拿出戒尺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手心,原本和气慈祥的面上带着愠色,蹙眉沉声问:“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其络被那一下板子敲懵了,觉得莫名其妙,不过看着其善半点笑意也无的愠怒脸愣是不敢缩回手,只得瘪着嘴委屈地小声答:“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就让你回忆一下自己做什么。”说着,其善又狠狠地敲了一下其络的手心:“这一下是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仗势欺人,带着族里的小孩欺负阿咎和行儿。”然后敲第二下:“这一下是打你不懂适可而止,本以为你只是有些顽劣,几天内也就消停了,所以对你近日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你竟变本加厉,若我再不出手制止,只怕你接下来的‘玩闹’会更不知轻重。”接着是第三下:“这一下是告诉你,事有两面、人分善恶,我知你因灭族之祸嫌恶人族,可你要是因为一些恶人而仇视整个人族,那引魂族无论在哪儿扎根都将不得安生。”
那时其络年纪尚幼,不懂其善话里的大道理,只觉得一向视她为心头肉的其善居然因为两个人族的小孩不仅对她大发雷霆,而且还动手打了她,心中憋屈、愤懑、难过糅杂,加上手心一阵复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很快红了眼睛,但硬是抿着嘴唇不哭,只是对阿咎和行儿的厌恶更深了。
其络想,之前欺负阿咎和行儿也没见有什么事,这次其善这么生气一定是那两个人族小孩找他告状了,于是把这次其善打她板子的事全归咎到阿咎和行儿的身上,想着等会儿定要更狠狠地教训他们,好让他们长长记性。
其善不知其络的小心思,只是见她那幅模样,还以为她已知错,不复刚才怒意凛然的样子,叹了口气,道:“阿淘,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为父的话,你好好想想吧。”然后出门找那个中年男人商讨事情去了。
其络见父亲走远,吸了吸鼻子,搓了搓一脸的丧气后,随即叫上左邻右舍的小孩怒气冲冲地去找行儿和阿咎算账了。
找到阿咎和行儿时,他们正在一棵桃树下看蚂蚁,时值暮春,桃花灼灼,不时有风拂过,惊得花瓣飘洒,成了阵阵花雨,落在专心看蚂蚁的俩人身上。虽说阿咎和行儿一个痴傻懵懂,一个瘦弱不堪,但光看脸,长得确实是比谷里的任何一个男孩都好看。深春花雨俩俏童,这场景别说,还真像幅画。
其络一行人看痴了,这时一只鸟飞过,许是把一动不动的阿咎当成了木头桩子,落在了他身上,东啄啄,西跳跳,叽叽喳喳地破坏了这景致。其络率先回过神,干咳两声掩饰尴尬,蔑笑道:“呵,俩小王八蛋,祸到临头了还有心情数蚂蚁,胆子挺大啊。”
一起跟来的小孩忙跟着附和:“是啊,胆子挺大啊。”
其络向身后跟着的四个小孩使了使眼色,那些小孩立刻会意地冲上去,分别左右两个扣住阿咎和行儿,其络则随手从一侧的草堆扯出两条绿色的藤蔓,给他们五花大绑上了。
从刚才被人扣住到被五花大绑,阿咎和行儿一直很安静,甚至有些“配合”。其实每一次被欺负,他们都很平静的接受,其络觉得,大概是自己气势足,威慑到他们,所以他们从不挣扎反抗,可就是这样逆来顺受的他们居然敢去找其善告小状,这么一想,其络更来气了。
怒壮怂人胆,之前对他俩的欺负顶多就是小小捉弄一下,但这次,其络想着,非让他们见见血不可。
其络一行人带阿咎和行儿来到河边,河四周满是长得比人还高的芦苇,非常隐蔽,是个做坏事的好地方。
那些个孩子把阿咎和行儿推到在地上,围了个圈,其络从腰间拿出从胖婶家偷拿的绣花针慢慢向他们走近,眼里满是邪恶,得意地笑着:“怎么,状告的时候没想到有现在这下场吧?”
行儿面色如常,毫无惧意,淡淡答道:“我没告状。”
行儿一脸无惧无畏的样子看得其络十分恼火,于是拿着那根细长尖锐的绣花针在行儿的眼前比划着:“呦,敢做不敢当?无妨,你说,这针要是你破你的眼睛,你下次还能认准人告状吗?”
其络本来就是想吓吓行儿,哪里敢真的刺瞎他,可一旁痴傻的阿咎见针尖慢慢逼近行儿的眸子,也不知哪儿生出的蛮力,用头使劲顶了一下其络的肚子,其络被撞得几个踉跄,碰倒了几个小孩,最后一个踩空,跌河里去了。
其络不会泅水,只能凭本能在水里胡乱扑腾着,呛了几大口水,脸盘憋得通红,手脚渐渐乏力。族里的小孩也没几个水性好的,一个个都吓坏了,站在岸上面面相觑,一时间也忘了去叫人。
眼看其络快不行了,行儿忽然起身走到就近的一个小孩身旁,用肩膀碰了碰那小孩,说:“如果不想她出事,就解开我。”
那小孩回了神,脑袋仍旧一片空白,只听行儿有法子救其络,忙手忙脚乱地给行儿解开藤蔓。
行儿被解开后,立刻走到仿佛处在事外的阿咎身边,一边帮他解开绳子,一边指着在水里扑腾的其络对他说:“阿咎,你这么聪明,一定还记得怎么在水里换气拍浮对不对,你看,行儿的朋友掉水里了,你能帮行儿把她弄上来吗?”
阿咎眼里一片茫然,只是看了看一脸期待的行儿和在水里快要下沉的其络,呆滞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