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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藤蔓的束缚,阿咎起身步调如常地走到河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然后迅速泅水至其络身边。
其络在水底呼吸被扼制,意识渐渐丧失,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小手将她从水底托了起来。阿咎反手搂着其络的肩胛向岸边游来,岸上的小孩全伸出手准备好接应。临岸时,阿咎用力将其络托举,岸上的小孩伸手使劲拉,终于将其络弄上岸。
那些族里的小孩见其络呛水昏迷,哪顾得上还在水里的阿咎,一头一尾俩人,忙抬着其络去找族里的大夫。
阿咎擅水,但岸边淤泥松软滑腻,凭他一己之力上岸还是挺费劲的,还好有行儿在岸边伸手接应他。
其络被抬着,撇头刚好看见还在水里的阿咎向行儿伸出手,晕晕乎乎间,也不知是幻觉还是做梦,她分明看见岸边那抹瘦弱的身影冷冷望着水里伸出的手,犹豫着。
好大的雾啊,这是哪里,其络吓得跑了起来,雾顿时散去,眼前出现了一个泥潭,阿咎深陷泥潭在不断下沉,向她伸出手,绝望地喊着她的名字:“其络……其络……”
“啊……”其络胸前堵着的那口气重吓之下吐了出来,惊叫着醒来。
其络的喊声弄醒了趴在她床边睡着了的其善,见其络醒来,其善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关怀地问:“阿淘,你总算是醒了,可还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其络直接忽略其善的问题,紧紧抓着他的手,着急地问:“阿咎呢?阿咎呢?”
见其络担心阿咎,其善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安抚道:“阿咎无碍,正和行儿在前厅用饭呢……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一定饿坏了,爹爹去厨房给你拿些好吃的。”
听到阿咎没事,其络松了口气,抹了把额头冒出的冷汗,感到十分庆幸,还好那只是个梦。
不一会儿,其善就端着一碗清粥和两碟小菜回来了,说:“阿淘,你刚醒,还是先吃些清淡的吧。”
其络倚坐在床上,从其善进来起就一眨不眨、可怜巴巴地盯着其善。
其善以为其络不想吃清粥,于是把粥吹凉送到其络哄道:“虚不受补,阿淘乖,先把粥喝了,等明天爹爹再给你做好吃的。”
谁知其络突然扑向其善,环手抱着他,半是愧疚半是撒娇道:“爹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再也不欺负阿咎和行儿了。”
这次事情让其络心有余悸,昏迷时她一直断断续续地梦到阿咎为了救她在水里淹死了,所以在梦里都难受得喘不过气。她是不喜欢人族,所以一直捉弄阿咎和行儿,可要是真因为她的小气顽劣而害一个无辜的人丢了性命,那她这辈子都会活在自责之中不得救赎,因此在得知阿咎没事的消息了,她有种劫后余生的侥幸和喜悦,欣喜阿咎没出事。
其善被其络猝不及防的一扑,差点把碗里的粥撒了,稳了稳手上的粥,他轻轻拍打着其络的背宽慰道:“知错就好,知错就好。这次的事我听说了,不过有一点啊,真的不是阿咎和行儿找我告状我才凶你的,你别看他俩沉默寡言就以为他们痴傻好欺负,他们只是懂事得让人心疼,生怕给人添一丝半点的麻烦,所以一直让着你们呢,这样的他们又怎么与我说屈,不过是我每日见他们回来身上总有几处磕碰便猜出了始末,毕竟你爹爹我也不是个傻傻的小老头儿对不对?”
其络被其善最后一句话逗乐了,咯咯地笑出声:“是小老头儿,但不傻不傻,哈哈哈哈哈……”
之后其善又和其络说了一些阿咎和行儿的事,其络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么可怜。
阿咎是肃伯的儿子,刚满月时给一个疯女人掳走,直到六岁时才凭借着蛛丝马迹被找到。找到他时正处寒冬腊月,他和行儿衣着单薄,俩人紧紧相拥在一处古墓前瑟瑟发抖,嘴唇被冻得发紫,身体也被冻得僵硬,若是再晚一点,怕是就救不回来了。不过遗憾的是,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也不知他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十分呆板,也不会开口说话。
失而复得何其宝贵,即便阿咎在旁人看来痴傻不堪,可他娘亲没有半丝嫌恶,不仅收养了行儿和他作伴,而且对于二人的生活起居,事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在阿咎娘亲的悉心照顾下,阿咎和行儿的身体日渐佳况,阿咎也不复之前的迟钝,虽然寡言,但开口说话不成问题。可好景不长,阿咎娘亲年轻时就因阿咎被拐心中久郁成疾,身子骨格外孱弱,前不久染了风寒,没几天就病故了。
从阿咎娘亲去时到现在,阿咎都没哭没闹,只是又回到之前不言不语的愚笨模样。
这不,肃伯听闻引魂族有引魂治痴的法子,于是带着阿咎前来求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引魂族的引魂治痴一说,指的是帮那些因大惊大悲导致魂不附体、失魂落魄的人魂魄归位,使其不再反应迟钝、行为迟缓,而非能治世间所有痴愚。
据其善多日的观察,阿咎呆笨非是魂不附体,而是心疾所致。其善这几日和肃伯商讨的大事其实就是,阿咎这样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医治,最后却只得出,心病还须心药医。
心药?阿咎是因为他娘亲故去才变成这样的,那他的心药不就是他的娘亲吗?其络想,阿咎好歹算是救了她一命,那她就帮他恢复正常来还他人情。
其络的母亲在生她时难产而亡,虽生母早故,但引魂族所有的婶婶姑姑都是她干娘,因此她也从未觉得自己和其他孩子有什么不一样。其络单纯的想,阿咎因为娘亲去世了而自我封闭,那她就分他一个娘亲好了。可她没想到的是,当她硬拖阿咎着到胖婶面前让他喊娘时,一直木然的阿咎反应十分激烈,还狠狠地咬了她。
其络捂着被咬的手背在一处草地上找到阿咎时,行儿正在一旁陪着他。那是其络第一次看阿咎红了眼睛,以前无论怎么作弄他,他都似木头一样无感,但这次他却红了眼。其络忽然意识到,原来阿咎的娘亲不是随便一个婶婶姑姑就可以代替的,哪怕婶婶姑姑也很好,但缺失的那个人就是缺失了,谁也替代不了。
其络在离阿咎和行儿三丈远的地方坐下,见他们没有驱赶的意思就挪近了一点,然后又挪近了一点,最后在他们身旁坐定,说:“你们的事我知道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阿咎娘亲虽然已经故去,但她生前待你们好,走后必然也希望你们好,若她挂念的人事安好,想来也能安息。”
其络是想安慰阿咎和行儿,但显然他们没有想搭理她的意思,于是其络只能自顾地说着:“你们知道吗?我娘亲在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了,但我从没感觉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因为我有很多爱我的干娘,而且爹爹告诉我,娘亲人虽然不在了,但她会用其他的法子陪在我们身边,比如你哭的时候风吹到脸上是你娘亲在帮你擦眼泪,冬天你冷的时候太阳洒在你身上是你娘亲担心你冻着,总之你需要什么,你娘亲就会是什么。”
其络说着,转头看了眼阿咎,阿咎依旧红着眼,但就是咬着牙,不肯哭。其络想到其善之前和她说过,难过时憋着不哭会伤害身体,于是接着道:“真的,你们相信我,不信你们哭一个试试,等下保准会起风的。”
不知是压抑太久还是什么话触动了阿咎,他竟真的呜咽着埋头哭了起来,一旁的行儿轻轻拍着他的背,似安慰他,却不阻止他的哭泣。
阿咎哭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感觉到一侧有风吹过,于是抬头惊喜地朝一旁看去,这一看其络窘了,轻呼到嘴边的风呼出去不是,吸回来也不是,于是尴尬地解释:“刚才真的有风吹过,只是有点小,我怕你感觉不到说我骗你,就人为再给你吹一阵。”后来担心阿咎不信,又加了一句:“不信你问行儿。”
闻言,阿咎转头看向行儿。
见阿咎看向行儿,其络有些紧张,因为方才并没有起风,刚刚的话是她骗阿咎的,后面加那一句也只是为了增加话语的可信度,但她没有想到阿咎竟然真的会问行儿。
其络心里暗道糗了糗了,本以为行儿不会配合她,没想到行儿竟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
阿咎看行儿头点得这么真诚,又看了看微微讶异的其络,擦了擦眼泪,回到之前的木讷脸,道:“你们两个不会真以为我傻吧。”
听闻此言,行儿和其络俱是一惊,阿咎居然开口说话了。接着,三人默契地相视一眼,全都笑开了。
不知不觉,天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回去的路上,阿咎一直盯着其络被咬的手背,其络见了,佯装害怕的捂着手:“不是吧,你不会还想咬我吧。”
阿咎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却什么也没说。
其络知道阿咎愧疚,于是非常大哥地拍了拍阿咎的肩膀,宽解道:“行了行了,我没怪你,我之前不也欺负过你们吗,这下咱们两清了。”
这时,一旁的行儿突然来了一句:“那我好像有些亏啊!”
其络一听,来了精神,道:“嘿,怎么?你也想咬一口?来啊,来啊!”
说着,其络装模作样地把手背递到行儿的嘴边,行儿推开笑着跑远,直呼:“不敢,不敢。”
三人打打闹闹回到家里,其善和肃伯见了,又是一惊,惊过之后却是大喜,没想到他们头疼得关起门来讨论的事,孩子们自己就给解决了。那天晚上,其善和肃伯乐得多做了好些个菜,两家人聚在一起吃,别提多热闹了。
只是阿咎恢复正常后不久,肃伯因为家中有诸多事物尚待处理,便带着阿咎和行儿匆匆辞行了。
再不久,其善也因病去世了,其络接任了引魂族长之位。后来有一年,谷里闹了虫灾,其络和族人为了谋生,不得不搬离了不悲谷,其络和胖婶被亲戚介绍到一家绣坊做针线活,直到和阿咎他们再次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