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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郭戈铭坐在房间里,透过他那架专业观测望远镜眺望远方的星空。
这房子是他16岁时郭通达在公司盈利分红后购置的独栋别墅。当时他在高中住校不总在家,挑房间时,就挑了这间有天窗的小阁楼。
18岁那年,他们一家应邀去邝驰枫家做客。
电视报道当天晚上会有狮子座流星雨,于是在下面和郭通达谈事情的邝驰枫便让邝野带着郭戈铭一起去天台通过他的天文望远镜观测流星雨。
那时候邝野还是个小学生,对看星星没什么兴趣,也不喜欢摆楞他爸那个大炮筒一样的镜子,给郭通达带到天台就坐在一旁玩俄罗斯方块。
“这望远镜多少钱?”郭通达看了一会问。
“很贵。”邝野说。
“你爸没事就来看吗?”
“嗯,他有烦恼了就过来看。”
“那你看吗?”
“我不看,我的烦恼它解决不了。”
郭通达当时在心里笑笑:一个小学生能有什么天都解决不了的大烦恼。
自那天见识了邝驰枫的望远镜后,郭戈铭用自己卖软件的钱和全额奖学金也购买了一架专业级别的天文望远镜。
但凡遇到无法自我开解的烦闷事,郭戈铭就喜欢坐在这里看星星,星空的浩大让他看到自己的渺小,每每想到自己不过是这世界的一粒尘埃,他就会深深的舒出一口气。
“赌一把吧,如果今晚能看到流星。”郭戈铭靠坐在椅子上,拉起一听啤酒,一边望天一边想。
一直以来,郭戈铭对他要不要接下通达集团的产业都是充满矛盾的。只是他把这心思藏的很深,以致于所有人都觉得郭戈铭根本就是个没有什么事业心的纨绔少爷。
哪怕他现在自己创业成功了,在看着他长大的那一辈老通达人心里,他依然是个靠着他父亲的扶持和走了那么一点狗屎运才取得今天成绩的纨绔子弟。
当年,他虽跟伙伴们一头扎进创业的道路里,但他同时也在心里画了一个圈、空了一块地、留了一条路: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要回来,回到通达来。
通达是他们郭家的根基,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凝聚着他父母亲的心血,他不能让他父亲辛苦创出来的这庞大基业后继无人。
他也曾无数次的想过,他要在什么时候接下这个担子,是他在自己创业失败的时候,还是在他对他现在的事业感到厌倦的时候?也或者,他就是自然而然的接受商业规律,在他父亲干不动的时候,过来这边接个班……
郭戈铭想过很多种假设,很多很多种,但他唯独没想过,他会在这种时候被临危受命的推到台前。
现在他一但接手,接的完全不是一个蓬勃向上的通达集团,而是一个现金流断裂,已经严重资不抵债的烂摊子。
中央反腐力度空前,周隆一系牵扯出来的人越多,郭通达这边的处境就越发艰难。前期郭通达还对自己全身而退充满信心,但随着整件事情的持续发酵,身陷囹圄的郭通达开始转变思路,他要弃卒保车——用他自己做卒,保住整个通达集团。
两周后,疲于奔走的郭戈铭终于得到一次能见郭通达的短暂机会。
明明不久前刚刚见过郭通达,可现在再见却像隔了一世纪一样漫长。
那次是郭通达亲自去四季集团谈担保的事。
郭戈铭知道若非通达这边形势紧迫,以郭通达那向来自负的性格是断不会找到四季头上的。寻求这样的帮助,无疑是一种老子对儿子的示弱。
那晚郭戈铭来到郭通达下榻的枫樟酒店同他彻夜长谈。那是郭戈铭成年以后,父子俩第一次以两位企业家的身份平等交流。
当时郭通达向郭戈铭讲明了通达当前面临的困境与难处,同时也讲清楚了通达将如何走出困境的措施与方法。
当时郭戈铭就觉得郭通达是在下一步险棋,可富贵险中求,只要还有放手一搏的机会,所有人都会在潜意识中放大收益,缩小风险。觉得那么多人都是这么干的,既然那些人都能成功,那他也必将会是个受到上帝垂爱,能够远离灾祸的幸运儿。
“爸,还好吗?”看到郭通达的第一眼,郭戈铭就发觉他那个一向如山一样不可翻越的父亲瘦了,也憔悴了。许久未染的头发从根部冒出白色的发茬,再也掩盖不住岁月流逝的肉体苍老。
“一切都好,告诉你妈妈别担心。”郭通达说。
“爸,你的意思徐律师跟我谈了,我很难做出抉择。就是回归通达,那也需要足够多的时间来交接我在四季那边的工作。”郭戈铭说。
郭通达笑笑:“我在通达辛苦了半辈子,唯一没做好的就是对接班人的培养。我当年之所以放你出去创业,就是想着你在我的羽翼下无法长大,只有放你自己去飞,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只要完成最后的收线动作即可。所以我早早的入股了你们四季科技。
戈铭,你得承认,没有通达集团就没有现在的四季科技。你们四季系从诞生之日起就跟通达集团捆绑在一起。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通达倒了,你们四季系想全身而退,不可能的。到时候发生在四季的动荡会是你现在完全无法预料的。所以郭总,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必须把通达的担子接起来。”
“我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我早在半个月前就拟定好了股权转让协议。到时候,我和你母亲的股权会全部转到你的名下,你会变成通达集团的第一大股东,直接接任我董事长的职务。儿子,现在能救通达的只有你。”
“爸,你再让我想想。”
“探视的时间到了。”管教的声音冰冷的传过来。
“戈铭,你没时间想了,你不接起来难道要看着通达垮掉吗?”
郭戈铭望着郭通达离去的背影道:“爸,你给我点时间,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
离开那个禁闭森严的地方,郭戈铭好想吸一口氧。
“看到你爸爸了?你爸爸怎么样,都说什么了?”回到家孙玉湖便开始盘问起来。
“看到了,我爸状态挺好的,让你不要担心,让我赶紧接班。妈,你说你们当初怎么不多生几个呢,生的多了,都得争着抢着接班,哪用得着把我当成香饽饽。”郭戈铭说。
“你个混小子……这都什么时候还在这跟我说混话……”孙玉湖气的真恨不得给郭戈铭两巴掌。
“好了妈,逗逗你,怎么还生上气了。从我爸出事到现在你就没好好休息过,有我呢,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回趟帝都找我岳父谈一谈。”
“能谈成吗?”
“够呛,可我就这一个爹,但凡能有一线希望我都得去试。”
郭戈铭赶第二天早班飞机飞回帝都,恰逢周六,高崇学答应抽出一部分时间给郭戈铭。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能因为避嫌而躲起来不闻不问。
“戈铭你父亲的事我听说了,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他确实触犯到了法律,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我出手相助的,那不要怪爸爸不讲情理,这个忙我帮不了。”高崇学开门见山地说。
郭戈铭知道高崇学的难处,也知道这件事不再会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但他还是想做最后的挣扎:“爸,这么多年,我从来没开口求过您任何一件事,如果不是不能看着自己父亲进去坐牢,您知道我也不会跟您开这个口。判与不判,可能就是您一句话的事。”
高崇学叹了口气:“戈铭啊,正因为这可能就是我一句话的事,所以这句话我不能说,我说了就是亵渎了法律,让法理变得不再公平公正。
你父亲既然有胆子犯法,那他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如果我把这个电话打出去,我同样要承担滥用职权的后果。我们是家人,我不跟你打官腔,这个后果我承担不起。戈铭,我有我能做的事,也有我不能做的事,你父亲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但我只会在我权利范围内帮助他。”
“我明白了,谢谢爸。”
“如果你做好了回汉江的准备就去跟露露好好谈谈,看看她的想法,是否要跟你过去。书煦现在上学了,帝都q大附中是全国教育水平名利前三的中小学校,你们在考虑自己的同时,也要考虑孩子的成长。”
“知道了爸,我会跟露露好好商量。”
“回去吧,过几天有一批科技项目审批,你们四洲在列,如果审批通过,会用这个利好消息对冲一下你们现在的股市,等待结果吧。”
“知道了爸,那我走了。”
通达集团和四季集团一直捆绑紧密,郭通达一出事,直接反应到四洲科技的股价上,整个四季集团也受到严重影响,这一串连锁反应就如郭通达所言那般,四季集团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地震余波中的动荡。
季明锐跟郭戈铭以一天三、四通电话的频率沟通着,时刻关注通达这边的危机处理情况。
郭戈颂当前孕酮较低,需要卧床休养,想到自己去了也不能解决什么,她只好遵从医嘱在家里乖乖的等消息。
通达集团因无力偿还贷款,珠三角地区两处资产相继被封的消息随着各大商业网站头条传出去以后,季明锐召集所有股东召开临时股东大会,专题商讨通达集团的股权问题。
通达集团在四季的股权目前是抵押状态,在半年前抵押给了一家汉江的信托机构。而四季科技同时又是一笔贷款的担保人,如果通达无力偿还,那么四季就要承受经济损失。
当时是否能够给通达这笔贷款做担保,除了季明锐和王群投了赞成票,郭戈铭投了弃权票,其他人全部都是投了反对票。傅善成及其他投资人代表的都是资本方,利益高于一切,从来不谈感情。只有季明锐这一脉创始团队才会顾念通达集团当初的提携之情。
现在如果通达资不抵债申请破产,那四季集团的损失也将是伤筋动骨的。而作为最后力排众议的决策者,一但股东追责,那季明锐的董事长职务恐怕也很难保住。
四洲科技可以临阵换帅,但是通达集团绝不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