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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星岛的定位和未来发展方向,在海汉高层内部其实是一直都存有意见分歧,包括在星岛本地,执政军政大权的两位文武官员对此也有着不同的见解。罗杰一心想要把星岛打造成海汉向印度洋方向实施武力扩张的桥头堡,而谭举任则认为应该充分利用星岛的地理优势,将这里建设成连接两洋的商业枢纽港。
而星岛的问题在于这地方距离海汉本土实在太过遥远,要从国内获得资源的成本非常高,不管是物资还是人力,光是昂贵的运费就让人望而却步了,更别说安置移民的成本。虽然执委会对星岛的支持力度一直还算不错,并且对罗杰组建的部队颇为器重,国防部还专门将其跨海调去马尼拉前线参战,但由于客观环境的限制,星岛能从国内和周边地区所能获得的资源的确远不及其他的海汉殖民地。
除星岛之外的其他殖民地,大多位于安南、大明两国的海岸线或邻近海域,可以就近依托这两个大国的资源和市场来进行建设开发,人力方面也会更容易就近招募到移民。而星岛地处海上交通要道,周围几乎都是敌对国和竞争对手,要一边防着外敌一边搞开发,这效率自然会比其他殖民地低得多了。
所以罗杰认为既然星岛的开发难度较大,那就暂时不要去考虑民用或者商用的发展方向,而是索性就将这里建设成军事基地,然后以战养战,用战争对周边地区进行资源掠夺,积累财富和人口的速度会远比自己慢慢搞开发更快,而且能为国家开疆拓土,也符合海汉向外扩张的发展势头。
当然这里面也不乏罗杰自己的私心,他作为镇守边陲的高级将领,自然是要以军功来为自己博取更大的权势和名声。想当年他愿意放弃原有的生活来参加风险极大的穿越行动,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能在这个时空中建功立业,成为名垂青史的开国大将。星岛虽然地方小一点,条件差一点,但留给他自由发挥的空间却非常大,可以让他在这里完成许多前几年无法付诸实施的构想。
但在主掌民政、商贸、农业、基建等事务的谭举任看来,罗杰的想法实在有些偏颇,以马六甲海峡的地理位置和商船通航状况而言,不用作商业方面的开发简直是暴殄天物。而且按照海汉的发展理论,军事扩张的目的还是要为商贸服务,海汉要将海上贸易航线向西延伸至印度洋地区,那星岛必然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担当起南海与印度洋之间贸易枢纽港的作用。
这种天赐的机会不用来发展商贸,而是要把这里变成一个大型军事基地,谭举任自然不肯赞同罗杰的想法,明确反对将星岛过度军事化。不过他所面临的问题也跟罗杰相似,那就是建设大型商贸港所需的资源和劳动力,没有足够的资金和人力注入,就根本不可能将这个一穷二白的荒岛变成如同三亚一样的贸易港。
谭举任也尝试过从海汉国内及大明、安南等国引入投资商,但效果却不甚理想,即便是他能够做主拿出一些赋税和政策方面的优惠措施,但愿意冒着极大风险在这个地方投资的商人依然非常少,只有少数从事航运业的商人愿意在星岛这边开设办事机构。而类似种植园这类传统的招商项目,在星岛的招商效果并不理想,缺乏稳定的周边环境和充足的人力资源,让绝大多数商人都只能对星岛望而却步。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改变星岛的面貌就无法再依赖外来力量的辅助了,谭举任希望将本地有限的资源更多地向民用和商用的基础设施建设倾斜,但这肯定就与罗杰的打算存在冲突了。特别是像劳动力这种数量有限的资源,两人都想将其先投入到自己所负责的领域,不可避免就会出现争抢了。
这天为了人力资源分配的问题,两人在开会时又不免出现了分歧,但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好在他们合作也有近两年的时间了,对于这种一直没有办法解决的意见分歧,两人都知道吵架并不会有任何的用处,所以就算无法达成一致,倒也不会因此而爆发争吵。既然明知不会得出结果,两人便很默契地放下了这个话题,开始讨论下一个项目。
“从马尼拉运来的战俘和流放犯人,目前都已经安置到了苦役一营和二营,不过这批人里面有不少西班牙人和当地的土著,跟我们语言不通,管理和布置工作都比较麻烦,得尽快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才行。”谭举任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存在这个问题的犯人大概有四百多人。”
罗杰应道:“这个倒是不难解决,我们之前在马尼拉打仗的时候,请了不少葡萄牙人来当翻译,或许我们应该派人去马六甲城那边雇几个葡萄牙人回来。”
谭举任摇摇头道:“也不是不行,但这么做有一定的情报风险,我认为最好还是不要尝试。”
罗杰立刻醒悟过来,星岛与葡萄牙人控制的马六甲城相距不过四百里,而双方在这里构筑殖民据点的目的都相同,是为了控制住马六甲海峡这条重要的海上航道,说白了双方也是竞争对手。虽说葡萄牙与海汉签订战略同盟也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但谁都不会真把那一纸盟约当成牢不可破的约束,双方的军事同盟,也就只是在对付荷兰、西班牙、英国、法国这类西方海上强国的时候才会生效,而双方之间存在利益冲突的时候,葡萄牙人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小算盘。
星岛虽然允许葡萄牙商船在此停靠,但以前可没怎么让葡萄牙人在本地长期驻留,更别说进入苦役营之类比较敏感的场所了,这样的防备也正是出于安全上的考虑。罗杰被谭举任这么一提醒,立刻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办法不妥,当下赶紧改口道:“这个办法是有点欠妥,我想想……马尼拉送过来的犯人应该也有不少会说西班牙语和当地土语的汉裔,从中挑一些机灵的人来做翻译的差事好了。”
罗杰提出的这个办法无疑是最省时省心的方案了,既然雇佣葡萄牙人会存在情报风险,而从国内申请派驻翻译人员的周期又实在太长,那么从岛上现有的人员中寻找合适的人来做这个工作就最为简单高效,而且几乎不会存在额外的费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稍微花一点时间去挑选合适的人。
谭举任这次对罗杰的意见表示了赞同:“我的想法和你一样,这些被流放到星岛来的汉人囚犯可以充分加以利用,我已经让人根据他们的个人资料大致圈了一个名单出来,你要不要看一下?”
罗杰摆摆手道:“这种事你决定了就行了,不用再花时间来讨论。我只强调一点,重刑犯不能担当这种任务,这是苦役营一直以来的规矩。”
谭举任道:“这是当然,你放心吧,这个名单里都是三年或三年以下,罪名比较轻的人。回头我会把这些人集中起来,亲自看一看。”
罗杰对于苦役营的具体事务管理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反正这些苦役犯人的劳动安排还是以军事工程为主,谭举任要在苦役营推行他的新式管理方案,只要不出乱子,罗杰也是由得他去,乐得清闲。
而这个时候,秦华成在苦役营的营房中正遇上了他抵达星岛之后的第一桩麻烦。
准确地说,其实这桩麻烦与秦华成并无直接的关系,与他同一号头的几名西班牙囚犯对于这里的伙食安排十分不满,晚饭之后便聚在一起骂骂咧咧个不停。牢头林行岁虽然听不懂这几个洋鬼子在念叨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大致也能猜到不是什么好事情,当下便警告了他们几句,让他们闭嘴安静一些。
而这几个西班牙人不知道是没明白林行岁的身份背景,还是本身就存了要将其取而代之的心思,当下便跟林行岁起了冲突。那林行岁是闽南人,急切之下一出口全是晦涩难懂的闽南方言,而这边西班牙人叽里呱啦地嚷嚷着,双方顿时就变成了鸡同鸭讲的局面。
眼见两边火气越来越大,已经开始推搡起来,秦华成终究还是耐不住性子,起身上前劝阻。他虽然也听不懂林行岁情急之下的闽南方言,但那几个西班牙人所说的话倒是难不住他,当即便先劝住那几名西班牙人,让他们不要再跟林行岁争执下去,以免稍后自讨苦吃。
秦华成在马尼拉做了一段时间的治安警,这连哄带吓的手段倒也熟练,三言两语竟然真的让那几个西班牙人陆续闭了嘴,打消了动手的念头,悻悻地回到自己的铺位上。闻讯而来的看守问明经过之后,倒也没有再为难那几个西班牙人,走的时候拍了拍秦华成肩头,示意他做得好。
“不错啊,想不到你还能跟这些鬼佬交流。”情绪平静下来的林行岁,终于是恢复了他那口带有明显闽南腔调的海汉官话:“你懂这些鬼佬的话,那大概很快就会有差事给你做了。”
“有差事给我做?”秦华成没有明白林行岁所谓的“差事”是指什么。
林行岁抬手指了指刚才与他发生冲突的那几个西班牙人道:“像他们这样的鬼佬,这苦役营里还有好几百,因为语言不通,上头一直都拿这些鬼佬很是头疼。你能跟他们沟通,凭这个本事就肯定能出头了。”
秦华成这才恍然大悟,心道这可真是天助我也,本来还想着自己一无所长,恐怕很难在这里混出名堂,倒是忘了自己懂西班牙语也是一种特长。如果狱方要更好地管理这些西班牙犯人,那显然需要有懂西语的翻译提供辅助。
秦华成连忙向林行岁请教道:“可听说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来自马尼拉的囚犯送到星岛这边服刑,这其中肯定不乏像在下一样,会说汉语又懂得西语的人,难道官府就没从中挑选一些人来做翻译的差事?做这差事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之处?”
林行岁摆摆手道:“之前是从囚犯里找过几个人,但似乎都有毛病,也没干上几天就被放弃了。都是上头决定的事,原因不清楚,不敢随便议论。总之若是找你去做这差事,切记谨言慎行就是了。”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对秦华成来说可谓刻骨铭心,他在马尼拉出事的根本原因,可以说就是没有做到谨言慎行,结果留下了一堆把柄,被军情处毫不费力就查了个一清二楚,白白丢掉了大好前途。所以到了星岛之后,他也是一改过往的为人处世风格,事事谨慎小心,为的便是不再重蹈覆辙。如果能够再得到翻身的机会,就算没有林行岁的提醒,他也肯定会告诫自己小心为上。
翌日,因为前日劳作而浑身疼痛的秦华成并没有得到喘息之机,他所在的这个号头吃过早饭之后便得继续出工,而且今天的安排不是半天,而是全天。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的目的地依然是昨天的据点工地,不用去水坝和码头两处施工条件更为艰苦的地方。
由于昨日秦华成在铲土的岗位上表现不佳,今天看守便将他安排去推装建材的小车。但说实话这个差事也并不比铲土轻松,那小车看着容积不大,但装满混凝土之后的份量可着实不轻,而且这工地是个坡地,上坡载重下坡放空,对于秦华成这种爆发力和体力都非常有限的人来说实在不易,两个来回之后就已经胳膊无力,脚下发虚了。
于是秦华成不免又成了看守大声训斥的对象,但动作慢归慢,最终秦华成还是勉强坚持到了中午休息放饭的时候。